《[山海经]镜生梦泽》二百砚田富婆

25、年湮世远

　　苓今夜不想回山海内，她想要和巫马奕多待一会，可是她又不愿意承认，心中安慰自己都是为了在这边看会书，多学些知识。
　　烛火点燃后撒发出炙热，柜台周遭的迷谷树枝自动退缩。苓翻开书，一手托着下巴，低着头假装看书，实则时不时地偷瞄厨房的方向。
　　厨房里，刚刚刷完碗筷的巫马奕正将木木那一份莲房鱼包重新隔水加热。袅袅白烟蒸腾而起，巫马奕透过烟雾望向灶台里的柴火，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眼中晦暗不明，思绪漂向远方。
　　他见识过人类文明的演化，从最初对待猎物生吞活剥，过着吹毛饮血的生活，到后来部落里有人发现火种，他们发明了陶器可以蒸煮食物，再到后来学会种植农作物和养殖家畜。人类的房屋也从最初的山洞到半地穴式的草屋，到如今都可以盖起高楼。
　　最初的他忙着赶路，忙着苍茫天地间寻找苓的身影，身后有跟随着他的族人。等他终于感觉到疲惫，停下脚步人类的文明早已经不是他熟知的模样，一回头身后早就没有族人的身影，天地间连部落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只剩下一串骨风铃和他脑中的回忆宣告着这一切曾经存在过。
　　记忆里，每当黑夜来临，族人陆陆续续回到部落，他们将打来的猎物堆在一起，升起篝火，手拉着手唱起歌谣。绘制鲽纹图腾的旗帜飘扬在风中，挂在旗杆上的一串串骨风铃也奏着清脆的歌声。
　　部落习俗，当一个族人去世后取下一块骨头，用绳子串起，每当风吹过而发出声响时，族人就还在身边。
　　而此刻他只剩下一串骨风铃，那时最后几个跟随着他的族人留下的，他记得那种孤独与绝望，最后一个族人因为衰老而倒在他的面前，他取下骨片，昭示着这世间巫马部落只剩下他一人。
　　柴火噼啪作响，溅出几颗的火星落在地上，猩红色很快就消失。巫马奕往后躲闪几步，才注意到锅里的水烧开了，正咕嘟咕嘟地冒泡。巫马奕替着干净的白布将莲房鱼包取出装进食盒里。
　　他突然觉得心安，还好他找到苓，这世间再也不只是他一个人。
　　“苓，鱼包我己经热好了，你拿去给木木吧。”巫马奕将食盒放到柜台上，将烛台挪远一些，“别靠那么近，小心烧到头发。”
　　苓并不想回去，于是她替木木拒绝了巫马奕好意：“不用了，木木可是树精不需要吃东西。”
　　“你嫌麻烦是吗？”巫马奕看穿她的小心思，“那我替你送过去好了！”
　　那扇青铜门除了苓以外，其他人连看都看不见，更别说能够自由穿梭其中。（木木因苓而生）
　　“主人——”不等苓和巫马奕有下一步动作，人世间牌匾下白光骤现，木木直接跳出来，直扑鱼包所在的食盒。“我来了——!!!!”
　　木木眼中只有食盒，散发着鲜美的味道只往鼻子里面钻，木木咽了咽口水，对越来越近的目标张开双手。
　　距离食盒只有一臂的距离，木木却无论如何都勾不到，他像是被定在空中一样，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主人！”木木努力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苓，哀求道：“放我下来吧！”
　　苓在听见木木的喊声时，下意识地后退避免被撞，根本没有用法力，更何况她的法力是控制植物而不是凭空将木木定住。
　　“定身术而已。”巫马奕解释道。这点小法术对他来说简简单单，手指再次凭空一点解开木木的束缚。
　　木木稳稳地落在地上，拿了食盒就走，丝毫不带留恋。
　　“木木，方才叫的那么亲热，走的时候都不拿正眼瞧我？”苓冲着木木蹦蹦跳跳的背影嗔怒道。
　　“桃花妖告诉我了，绝对不能给你和巫马奕添乱，要给你们留出独处空间。”木木走到二楼走廊上，并没有记得离开，挨着扶手坐下，两条木头小腿从扶手空隙间垂下。
　　“那你为什么不走？”苓继续问，“不是说给我留出独处空间吗？”
　　“桃花妖还说要我看清楚，看仔细，回去和她说！”木木打开食盒，莲房鱼包有些烫，左手换到右手，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鲜美的汤汁爆在味蕾之上，鱼肉滑嫩细腻。
　　不好，他感受到一丝威胁，抬头果然瞧见苓不怀好意的笑。木木立刻将鱼包用藤蔓缠好，揣在怀里就往青铜门里钻。
　　果然紧跟着几根粗壮的藤蔓随着木木一同进入白光中，山海内的精怪们只看到白光中木木跃起，将一个藤球丢进来，然后就被几根藤蔓抓住，拽了回去。
　　“替我保管好！”在被白光吞噬之前，木木竭斯底里大喊着。
　　“木木！”藤蔓将木木倒吊着拎到苓面前。
　　“主人！”木木只觉得脑袋发沉，这个姿势可真不舒服，苓倒过来的脸在他眼中也变得扭曲。“把木木放下吧，这样倒着，连主人这张漂亮的脸都瞧不清。”
　　苓没有听信它的花言巧语，手指戳了戳它的木头脑袋，“你呀还知道我是你的主人，听那桃花妖的话做什么！”
　　苓还是心软地将木木放下，语气缓和许多，叮嘱道：“莫要和她们说我的闲话。不然我就将你脑袋上的，还有桃花妖，杏花妖那两个小妖怪脑袋上的花啊，叶啊全部都薅光。让你们三个成为山海内最丑最秃的三个妖怪，记住了吗？”
　　木木如蒙大赦赶紧点点头，逃也似地离开。山海内，店里的妖怪一个个好奇地打量着藤球。桃花妖最先动手将藤球解开，鱼包的鲜味瞬间弥散在客栈内，凑得近的精怪已经蠢蠢欲动。
　　“不准动！”木木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今天这口吃的怕是进不了他的嘴。
　　已经来不及阻止，在桃花妖最先伸手掰下莲房一角时，其他精怪也紧接着动手。在最外面的木木欲哭无泪，任凭他挤破脑袋也进不去。
　　——
　　木木走后，苓与巫马奕相对沉默。从木木的话里。巫马奕猜测苓是否也对他有几分感情，会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
　　巫马奕最先开口打破诡异的沉默：“今晚，你不回去吗？”
　　“回？”苓突然想起桃花妖那句离开伤心之地的话，原本肯定的语音变得上扬，生生改成疑问，“山海客栈的都是我的，那里不是我的住处，何必要回去。”
　　“那就留在这里陪陪我，好嘛？”巫马奕水润的眸子如碧绿春水般温柔深情，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蛊惑般让苓不自觉地想要答应他。
　　“不好！”苓很快清醒过来，斜靠在椅子上，葳蕤烛光为她渲染一抹柔和，就连冰凉的金钗都闪着柔光。苓歪着头，嫩葱般纤细的手指摸了摸朱红的耳坠子，她的声线一直都是又轻又撩，宛如羽毛般在人心上轻轻扫过。“你不舍得我走吗？”
　　“我舍不得。”巫马奕不知可否，眼中的更添几分期许，语气近乎哀求：“陪陪我好吗？我太孤独了！”
　　“那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吧！”苓慵懒地手中的书丢进巫马奕怀中：“看够了这些枯燥的文字，你给我讲讲，巫马，部落的事情吧。”
　　苓说的部落名字时略微停顿，思索一番才说对它的名字。
　　只要她愿意记住就好，他愿意讲给她听，一遍又一遍。
　　“好！”巫马奕起身将书放到柜台上。“长夜漫漫，故事方长，我去准备茶水点心，让你听着也不觉得无聊。”巫马奕说罢，走进厨房，拿出他早就备好的点心菓子。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苓无奈起身去开门，这几日她乏了，想着什么时候做个不营业的牌子挂上。
　　“苓姐姐！”
　　门只开了一条小缝，苓就听见初夏惊喜的呼喊。
　　“初夏？你怎么来了？”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三尺河距离山海客栈很远，初夏这个小姑娘居然敢在快要宵禁的时候到城里找她，怕是没有时间回去。
　　“我，我……”欣喜过后，初夏想起村民给她讲的传言，山海客栈老板娘是明艳女尸。初夏突然感到紧张，手心里渗出冷汗在衣角摸了一把，想着董子穆还等着她去救命，也顾不上害怕，大着胆子询问零苓。
　　“苓姐姐，你就是山海客栈的老板娘吗？我，我能不能跟你换一样东西！”
　　苓瞧着外面渐渐暗淡的天色，再看面前瑟瑟发抖的初夏，点点头，“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初夏大着胆子踏进门，发光的树枝，各种她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还有二楼廊上挂着的牌匾，虽然上面的文字她不认识，却觉得空白的墙上挂一块牌匾属实诡异。
　　“你想要什么？”
　　“子穆哥哥，生了一场怪病，我，我想要能够治病的药！”初夏结结巴巴说着，董夫人嘱咐过她一定要求到仙药。
　　苓眉头一皱，她又不是大夫哪里知道董子穆得了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