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你九个头？》米如

50、当一切仅剩回忆

　　没有穿越时的利维坦一直记得，托娅家那只叫公主的公猫异常剽悍。不仅龇牙咧嘴口舌狠毒，托它的福，利维坦至今下雨从来找不到雨伞，喝牛奶从来找不到吸管，衬衫上的扣子从来扣不对，猜拳从来都是输。

　　他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于是向托娅旁敲侧击寻找公主的弱点。

　　托娅觉得他小题大做：“你不要欺负公主，他很柔弱的。”

　　利维坦大惊，公主……柔弱……

　　托娅说：“公主是个孤儿，他的父母都是在贫民窟里长大。父亲是赌鬼，从来不顾家。他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病死了。可他爸爸根本不管他们，他妈妈为了孩子吃了很多苦，可最后连他都没保住、被他爸爸输给了猫贩子，这才遇到了我。”

　　原来公主有着这样不堪的童年，利维坦不由在心里嘀咕，难怪他长成了这样一副阴阳怪气的扭曲性格。

　　他放弃了向公主复仇的计划，但是也不再招惹他。

　　多年之后再去寻找这块记忆中的旮旯角落，其中的内容令包括托娅在内的所有听众唏嘘不已。

　　公主自从穿越过来找到托娅之后，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自己的身世，连宝贝就是他妈妈这件事还是利维坦想起来的，托娅觉得自己这个主人做得很不称职。

　　她想起宝贝说过，公主是在贫民窟里找到宝贝的。不仅为她办了城市户口，还赶走了她那个霸道毫无责任感的男朋友。

　　难怪他对宝贝那么好，却从来没有要和她结婚的意思。真相竟然这样，宝贝是他丢失之后好容易找回来的妈妈。

　　众人看着那扇紧闭着的门，不由猜测公主和宝贝在做什么事情。

　　杜宾托腮不知沉思着什么，忽然幽幽开口问道：“按你的说法如果那只母猫真是公主的妈妈，而今天正好是公主出生的日子，可是你们看清楚，那只母猫没有怀孕，那公主从哪儿来的？”

　　利维坦微微愣住，第五维坐标的原理闪现在脑海。他的时光机是以此为原理的，是个非因果系统。也就是说，两个自己同时出现在一个时间点时，二者并不会互相影响。过去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不会影响现在自己的状态，未来的自己在过去过的事情也不会影响。

　　但是即使是非因果系统，也是有条件的——下一秒的自己是否存在，取决于前一秒的自己是否活着。

　　他变了脸色，今天是公主出生的日子，但是现在他的妈妈根本没有怀着他。也就是说，公主根本不会出生……

　　公主人生的第一秒因此不存在，第二秒、第三秒更不存在，以此类推现在的公主也就——

　　房间里忽然传来尖叫声，利维坦心底一惊，难道说公主从一开始就已经——

　　托娅听见尖叫声，已经抢在最前打开了房门。利维坦和斯蒂跟在她身后，放眼望去狭小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公主的身影，只有宝贝一人瘫坐在地上。

　　宝贝两眼茫然地看着面前，托娅试探着想和她说话，她只是茫然地半张着口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刚才在外面，托娅听利维坦和杜宾说的话，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可是几分钟前亲眼看着公主进了这个房间，现在他却消失不见了……

　　宝贝蓦地抬起头，满脸的泪痕：“他竟然、他竟然是我儿子……”

　　利维坦蹲在她面前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他一直在护着你、把你从火坑里救出来，今天原本是他出生的日子，可是你根本不可能在今天把他生出来，所以，他从此以后都不存在了。”

　　托娅捂着脸面向角落里，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仅仅一天，她又失去了一个亲人，而且连尸体都没有，什么都没留下。

　　宝贝抬眼怔怔的：“他刚才说，永远不要回去找我前男友，更不要让他找到我，难道是因为他知道我将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利维坦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背：“我猜，你的前男友很可能就是他爸爸。和他在一起无论是你还是公主或者是公主的弟妹，你们都过得不幸福，所以他才希望你不要和他爸爸在一起。”

　　宝贝茫茫然看向利维坦身后，忽然捂住脸，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那个笨蛋，那个笨蛋……”

　　托娅慢慢跪在宝贝身边，把她抱进了自己怀里。宝贝喜欢别人抚摸她的耳朵，这还是公主告诉托娅的。

　　托娅极尽可能地温柔抚摸宝贝的耳朵，哽咽地说：“他是希望你能过得好，所以即使永远消失也无所谓。”

　　宝贝嚎啕大哭，嗓音早已哽咽：“他就这样消失在我面前，他才刚刚说过他爱我，但是孩子对母亲的那种爱，然后他就消失了——唔唔，他就消失了！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一道灵光闪过，宝贝像是触了电般跳起来抓住利维坦的手，顾不上擦脸上的眼泪焦急地问：“如果、如果我现在找到我以前的男朋友和他在一起，公主会不会重新出生？我是他妈妈，只要找到他爸爸他就会回来的对不对？”

　　利维坦一脸同情与可惜：“应该不会。每个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有自己出生的时刻以及其他条件。即使你找到了公主的爸爸，你们生的孩子也不再是公主了。”

　　宝贝豆大的眼泪砸在利维坦的手背上：“难道，他就永远不会再出现了？我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托娅重新抱住她：“这是他的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宝贝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坐在地上，眼泪一直都没有断过。

　　“他刚才一直和我说他有多爱他妈妈，我本来以为他终于想通了、要带我去见他妈妈，可他话题一转，竟然叫我妈妈。说他有多爱我，说不管为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说他爸爸根本配不上我。那个笨蛋，他怎么能这样拦着我呢？这是自杀啊！”

　　托娅和她紧紧抱在一起，脸上忽然凉凉的，原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哭了出来。

　　公主和她一起度过的日子忽地清晰起来，其实他真的不算一只听话的宠物，就算没有人惯他，他也能养成一身的臭脾气。

　　他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冰箱里偷东西吃，他喜欢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着最恶毒的话，他喜欢给每一个路过的人送飞吻，他喜欢在利维坦的菜里加鸡蛋，他喜欢趁斯蒂不在的时候欺负小斯蒂，他喜欢在托娅睡觉的时候躺在她的房门外。

　　他总是在托娅出事的时候第一个出现，他总是露出恶狠狠的表情然后说着温柔的话。

　　杜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他们刚才的合影，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你们要好好记住公主了，也许从此以后他只存在你们的回忆里。”

　　托娅微微愣住，那张照片上原本公主躺在了她的腿上，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好像刚才他根本没有一起照相一样。

　　宝贝茫然地看了很久，他们原来是牵着手照的合照。可是如此以后，所有有关公主的一切都只存在于记忆里了。

　　~~~~~~~~~~~~~~~~~~~~~~~~~~~我是公主番外的分割线啊~~~~~~~~~~~~~~~~~~~~~~~~~~

　　公主穿越之后，流浪过一小段时间。

　　这个地方他并不熟悉，时间也差了很多年。在地球联盟的首都转过一小圈，他才知道利维坦主人竟然已经是帝国偶像级别的人物了，想接近有点困难。

　　于是他开始考虑自己一个人单干，直接找到那个实验的负责人解决了事。

　　根据临走之前托娅说的话，他把嫌疑人确定在博士院排名第二的菲路身上。

　　直接找到他也十分困难，那个菲路不是整日在博士院，就是被很多人保护起来。公主想了很多方法靠近无果，反而发现了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当惯了宠物的他，在现实社会里独自生活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穷困潦倒的日子很快到来，幸好托娅主人教得好，公主好不容易才控制自己，没有去抢路边小孩手里的鸡腿。

　　志气应该有，但是肚子也需要填饱。公主想去菲路家偷吃的，顺便勘察情报。那家管家很英明地抓住他，把他随手扔进了联盟首都有名的野猫地区里。

　　这里都是无家可归、无人认领的野猫，就是人类俗话中的贫民窟。这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最少的是食物，最不缺的是欲望。公主根本不喜欢这里，正要准备离开，无意中一瞥，竟然看到了一个他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的身影——他的妈妈，一只漂亮贫穷的金吉拉。

　　他在这里见到的，正是十年前、还没有生他的妈妈。

　　悲惨的童年排山倒海般袭来，公主根本就没有想过，十年前那次离别之后竟然还能再见到她。

　　她和十年前分开时候变化太大，那时候的她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一切光彩，而现在正是最美最动人的时候。

　　即使这样，公主依然认为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他母亲还要美的猫来。

　　尤其是她摇晃着他和弟妹哄他们睡觉时的样子，尤其哼着小调时微翘嘴角的样子。

　　现在的她还完全看不出来那时的模样，公主躲在角落里近乎痴迷地看着妈妈。他从来不会哭，即使那时候弟弟妹妹相继病死，即使被父亲卖掉，他也从来没有哭过。

　　可是现在，他的眼睛竟然有了湿润的陌生感觉，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起来。他连忙抬爪擦着眼睛，告诉自己不许这样没出息。

　　他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身后，一刻都舍不得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好像有无数的话要跟她说，但完全不是和现在的她说。

　　他躲在角落里忘了时间，他的妈妈在街道上随意地逛着，他一直跟在身后，却看到了一个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那个给他们无穷无尽痛苦的人。

　　如果公主没记错，现在正是他们一起热恋的时候。妈妈现在还小，一直被那个人骗着。

　　公主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爸爸把他卖给猫贩子的时候，除了价钱之外，根本没有犹豫过。

　　那时候他就在想，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妈妈从来没有跟这个人在一起过，那就根本不会经历这些苦难。

　　老天爷无意当中给了他这个改变历史的机会，公主跟自己说，别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