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狐咠

56、 Chapter 56

　　将皮箱放置角落，利用通讯器把房间由内而外完全扫描一遍，确认无隐藏摄像头，房门锁及窗锁正常运行，林光霁才堪堪放松警惕，拉起窗帘坐去床边，摆弄起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百手，那边情况如何？”
　　林光霁佩戴好指腹般大小的蓝牙耳机，将对方共享的实时画面打开，便见一只血手于面前缓缓升起，指向林中侧方残骸内火光闪耀之处。
　　“知道了，不必惊扰它，我们有新的大鱼要钓，它是最关键的饵。”
　　面前血手忽地弯出一个问号，好似在确认是哪条大鱼这么肥美，竟然需要终止当下计划，用另一条大鱼刻意去钓。
　　“只是猜测，毕竟有些事情发生的过于巧合，我需要多做几手准备。”
　　比出“OK”手势，对方瞬时间沉入地下，不过一转眼便出现在了心理学研究分部的正门，缓步走去楼道尽头的电梯间。

　　“林专家，现下所发生的一切确实如你所猜想的那般进行着。但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发展。”
　　百手收起蓝牙耳机，走出电梯，进入林光霁办公室对面的房间，把手中已然被烧毁大半的文件交给了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雯。
　　“是的，林专家，我与百手观点一致，您不必去冒这个风险。”
　　递过简易包装的面包，雯拿起手边记录，将其中内容一一剖析，以辩驳林光霁现下计划不合理之处：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除了梦魇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敌对人类及勿忘知晓您一个以上的身份，它确实做到了守口如瓶。”
　　“这就意味着它会有再度与我交易的可能，我明白。”林光霁回应道。

　　雯眉头微皱，继续分析着：
　　“况且，那几个派别的交易物如今依旧存储于心理学研究分部，被追踪到只会是时间问题。”
　　“这件事急不得。”
　　林光霁翻找出一份近期保存的文件，发到了雯的账号中：
　　“现在，我们的实力确实足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但除了收获一堆尸骸之外，这一交易物并无更多价值体现，反倒是会引火上身，得不偿失。”
　　“所以我需要继续等待时机，直到利益最大化的一刻再去实施，确保一切都顺利进行的同时，心理学研究分部也能够全身而退。”
　　“风险与日俱增是无法避免的，不过不必担心，最多两个月时间，我们现下所铺垫的一切都将见到显著成效。”

　　此话一出，二人稍稍松了口气，却又齐齐担忧起来。
　　“可...林专家，刘文他...还有你的队友，怎么办？”
　　百手略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我不觉得他们...能接受这种未来，很可能会因此...不再信任你。”
　　“不被理解也没关系，时间会代我向他们解释这一切，何况是我欺骗他们在先，被憎恨也是我应得的，我欣然接受。”

　　林光霁将藏匿于外套衣袖的匕首和针剂逐一取出，装入腿侧色泽如装饰品一般的战术腿包内，逐一安置稳妥：
　　“毕竟，于我而言，掌握全局不等同于万事万物皆顺遂我意，日复一日有条不紊的演绎着我那早已撰写完全的剧本...”
　　“而是应有些许值得观望的‘不确定因素’，在这既定结局之中肆意展示自我，为我指引更加契合于这份计划的未来，向我炫耀千人千面千维度的无限可能。”
　　“唯有如此，同为局中人的我才能不断成长，在有朝一日为我所执棋天地落下神之一手。”
　　“眼下即将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面对某些被我纵容过度的不确定因素时，迫不得已的一场豪赌罢了。”
　　百手：“......”

　　短暂沉默后，雯拍了拍百手肩膀，示意人打起精神：
　　“虽然能够理解林专家您的用意，但我不得不提醒您，您还是太心善了。”
　　“而且，您若总是将自己放置于这种关系下的被动方，不仅会让亲近之人疏远，还会被别有用心之人陷害。”
　　“您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去处理...”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太残忍了呢，谢谢夸奖。”
　　林光霁掩面轻笑，眼底却流转过一丝冰冷：
　　“如你所说，我确实有更好的方法去处理这些事，但在我看来，皆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举措。”
　　“毕竟...我只会伤害到每一个意图进一步接近我的人，无论对方抱有何种目的。”
　　他将笔记本电脑放在床面，走去皮箱边更换上较为轻便的衣物：
　　“与其在目睹过我真面目后遍体鳞伤的离开，还不如让他们早早的憎恨我，厌恶我，不留任何惋惜的逃走，再也不要回来。”
　　“反正都是一样的结局，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不是这样...”
　　未等百手反驳，雯迅速阻拦住他，摇摇头示意不必多说：
　　“林专家做出这般举措定然是有他的原由，我们二人仅凭一张嘴苦口婆说，却拿不出丝毫有利辅证，自然也无法劝阻林专家的任何决定。”
　　“何况，林专家向来习惯统揽全局，诸多变换莫测的计划也不过是为了确保在最终时刻万无一失，很可能是我们没能窥探到更多细节，或是只过于注重某些细节，才会与林专家的想法产生分歧。”
　　雯长叹一口气，冲着摄像头所在方向挥了挥手：
　　“所以，我收回刚刚的话，林专家您确实是个残忍的人，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
　　“心理学研究分部一切顺利，我也要去进行我的工作了，十分钟后向您汇报，祝您休假愉快。”

　　联络挂断，林光霁摘下耳机收好，雯的话语却在耳边循环往复。
　　“看吧，这就是不残忍的后果...”
　　他自嘲一笑，拍拍耳朵试图驱逐那引发感性的字节，却忽见队内视频通讯突现眼前。

　　“各位，泳衣泳裤一类的都没来得及准备吧，这会顺路买上？附近店铺一般都早晨才关门呢。”
　　冉煦将导航投入画面中，标注出几家店铺的位置，继续说道：“最近这家也就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贵是肯定会贵，但蛇虺请客无所谓，咱直接奔这儿去？”
　　“得嘞，正好我和琼琼都没带泳衣，一会得麻烦小姜帮帮忙了。”
　　画面中，郑毅铺好一次性被褥，拍拍手中多余的袋子示意：“你们要是需要这种一次性用品就直接来找我拿吧，车里还有不少呢。”
　　“OK，小问题郑副，正好我也得去买身泳衣呢。”
　　姜雪晴把手中的衣服收回，似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肚子：“我还想着旅游的话应该会有需要玩水的地方，临走前特意翻了身泳衣带来，结果到这儿一试...差点没勒死我...”
　　“笑死，你这是增脂还是增肌了？”冉煦窃笑道。
　　“滚，穿你的豹纹内裤冲浪去吧！”
　　姜雪晴冲着人做出鄙视手势，扭过头继续整理着手中的东西。

　　“所有人注意，把称呼改过来，这里不是总域。”
　　程暮寒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大家才堪堪反应过来。
　　“对对，咱们就是来旅游的，要低调。”姜雪晴点点头表示赞同：“那咱们这就出动？”
　　“大家先出发吧，我这里有份文件要处理，很快就会跟上啦。”
　　见林光霁举起笔记本电脑做示意，姜雪晴果断回应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等林专...呃...”
　　下意识喊出的称呼哽在嘴边，惹的她表情狰狞，迟迟喊不出光霁二字，最终只得红着脸羞耻道：“好别扭呀...”

　　“小姜平常就林专家林专家的喊，走到哪儿都一样，这下顺嘴了吧。”
　　郑毅被她那副纠结模样逗笑，冉煦也跟着打趣：“郑副别得瑟，你天天这小子那小子的，你也喊不出口。”
　　“你不也这狐狸那狐狸的喊吗，好意思说我们？”姜雪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反驳着。

　　“我？我倒是无所谓。”冉煦摊摊手，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平常你们的大名我都随便喊，现在无非是年龄大的喊哥，对吧郑哥？”
　　“你倒是聪明，我也差不多，就年龄小的带个小什么呗，是吧小姜。”
　　见郑毅将话题抛给自己，姜雪晴略手足无措起来：
　　“你们...我这年龄不上不下的，小煦是喊习惯了，郑...郑哥也行，能适应，老大就是老大，在哪都一样，但林专家...”
　　“嗯...喊全名的话感觉不亲近，喊小什么...又怪怪的。”
　　姜雪晴绞尽脑汁思考着，几秒后灵光一闪，坚定道：“我...我们志同道合！我叫你林同志！”

　　此话一出，冉煦瞬间前仰后合到直不起腰，郑毅也宠溺一笑：“怎么还搞出年代感来了...”
　　“不用这么纠结啦，我在国外深造的那段时间，也有很多人问过我这个称呼问题。”
　　林光霁掩面轻笑，回应道：“为了方便大家叫我，我就只取了林的拼音教给他们，雪晴也可以只叫我Lin的。”
　　“至于我这边的称呼...倒是和大家没什么区别，冉煦是冉煦，雪晴还是雪晴，郑副就一起叫郑哥啦。”
　　“程队的话...程哥？寒哥？”
　　“嘿，你都叫我大名，对程暮寒喊哥可不行，不公平。”冉煦起哄道。
　　“嗯...这样喊的话确实听起来有些疏远，那就喊程队暮寒吧。”

　　听闻，程暮寒明显一怔愣，霎时间红透了耳朵，将摄像头默默移开，避免被人注意到异常。
　　“哦～暮寒～”
　　冉煦牌复读机黏腻上线，夸张着林光霁的语气不断重复，直到被程暮寒瞪了一眼才堪堪老实下来，一脸坏笑道：
　　“那个谁，能不能主动点，就差你了。”
　　“无聊。”
　　见程暮寒将门推开，缓步走离，那几人也纷纷与林光霁暂别，追上程暮寒的脚步。

　　屏幕再度闪出窗口，林光霁接起雯的通讯：
　　“雯，那边情况如何？”
　　“林专家放心，安平家并无异常，也没有其他可疑人员的活动痕迹。”
　　“好，明天他在学校的活动也麻烦你盯一下，有特殊情况随时联系我。”
　　“了解。”
　　联络挂断，林光霁眉头微皱，掐着下巴再度翻阅起身旁的笔记。
　　“即使已然知晓这并非巧合，却偏偏找不到任何联系...”
　　“只能引蛇出洞了吗...”

　　将新计划列置完毕，林光霁合起电脑，快步走出门，却透过楼道窗口瞟见了尾随在几人身后的数只小尾巴，在黑夜中时隐时现。
　　乘坐电梯下到二楼，林光霁折返回楼道深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打开的窗口翻跃出去，把藏匿于树丛后那人死死压制在地面，注射入手中针剂后发了条消息，对方瞬时间沉入地面黑影，消失不见。
　　简单整理衣物后，林光霁缓步跟随在程暮寒等人身后几米，与他们一并前往泳装店所在方向。

　　「干嘛呢你，有人盯上咱们了？」
　　冉煦的消息闪过手机屏幕，林光霁眉头微挑，迅速回复：
　　「挺敏锐的嘛，明明程队都没发现我。」
　　「屁吧，也就琼琼不知道，不然我们几个能等都不等你直接走？」
　　冉煦发来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包，惹的林光霁轻笑一声，继续打字道：
　　「郑副是不是从事这方面工作挺长时间了？」
　　「确实，他警校毕业就进刑警队了，后来转到ZT15又到现在的ZT17，少说得十年起步。」
　　「OK，帮我问问郑副，这附近是不是有些同行在。」
　　「......」

　　抬头看向几人所在方向，冉煦正在确认着这件事，不一会儿便再度低头，打字回复着消息：
　　「郑副说这附近可能有三个人是SY总域的，我的一点，六点，十点钟方向，程暮寒也觉得面熟。」
　　「有仇吗？」
　　「无冤无仇。」
　　「知道了，我去和那些人谈谈。」

　　林光霁收起手机，忽地坐去斜方花坛，拿过身侧人手中的书目翻看起来。
　　“跟踪技术有待提高啊。”他如是说。
　　“是您的跟踪技术有待提高，林专家。”
　　“哦？我倒是第一次收到这般评价，看来你很了解我呢。”
　　“大名鼎鼎的林专家在各个总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人颔首行礼，用指尖轻推微斜眼镜，一副端庄模样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隶属于SY总域的一等作战人员，巫祝，后勤队。那边的两名SY15请不用担心，我的朋友。”

　　听闻，林光霁已然猜到对方目的所在，眯起眼睛确认道：
　　“你的奥特瑞是辅助型还是治疗型？”
　　“治疗型。”巫祝干脆利落的回应着。
　　“很稀有呀，性能如何？”
　　“TS级以下勿忘所造成的精神痛感能够瞬间清除。”
　　“真不错，你是医学生吧。”
　　“是的，我家代代都是从事医学相关工作。”
　　林光霁将手中的书目递回，十分满意：“专业知识确实足够扎实，只是一等有些可惜了。”
　　“若是ZT17的一等作战人员，我并不觉得可惜，甚至会引以为荣。”

　　看来对方已然是迫切的希望能够跳槽了，林光霁点点头表示默认，继续确认道：
　　“我们才刚来这里，你如何得知的消息？”
　　“有能够跳槽的机会，我定然要好好把握才是。”
　　巫祝伸出手指，点了点郑毅所在方向：
　　“提醒他看好孩子，SY次域虽然地域辽阔，但人群往往只会集中在几处，偶遇熟人可是很正常的。”
　　“你们Dye已经足够受人瞩目了。”
　　林光霁：“......”

　　眼前人虽看起来文质彬彬，弱不禁风，但林光霁十分清楚，他是能够杀人于无形的存在。
　　无论是与巫祝交谈间言语的博弈，还是那份年轻的外貌下毫不逊色他人的专业知识，皆让林光霁不得不为之紧绷精神。
　　看来SY次域之行确实不是无缘由的。

　　“谢谢提醒，联系方式留给我吧。”
　　林光霁向巫祝伸出手，便见他双手递来一张名片，平稳放在手心。
　　“多谢。”
　　“我也只是引荐，能不能说服决策层的几位，还得靠你自己。”
　　“我明白，没有想借您便利的意思。”巫祝点点头回应道。
　　“很好，有这种觉悟就要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的安全，至少撑到结果下来的那天。”
　　见巫祝略有些疑惑，林光霁轻踩地面上被楼内灯光映照出的丛影，微微一笑：“我说的是真的，你们的跟踪技术有待提高。”
　　巫祝：“......”
　　“我明白了，感谢您的指点。”

　　林光霁点点头，打开腿包，从中取出些许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金属盒，挑选出其一摊开在巫祝手心。
　　“红色注射栓是神经毒素，蓝色是安定，绿色是解毒剂，橙色是肾上腺素，医学生没有点傍身的东西怎么能行呢。”
　　巫祝：“！！！”
　　“别怕，这些药剂都是我们心理学研究分部成员自己研发的，与市面上常见那些药剂成分完全不同，不属于管制药剂。”
　　林光霁站起身，挥挥手与人道别：
　　“就当是见面礼，再会。”

　　“不愧是Dye...”
　　望着跑走的林光霁，巫祝惊叹不已，取出一支红色注射栓针筒反复翻看，忽地取下前端保护，戳入身后猛地窜出那人脖颈，全部注入。
　　“跳槽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