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佳时》雁衔

8、第 8 章

　　陈佳时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在她跟随舅舅去农家乐钓鱼时送到她家的。
　　陈母兴高采烈打来视频电话，因为刚刚高考结束，手机习惯设置静音，她没听见。

　　眼看鱼咬钩了，身边的陈舅手机响起炸裂的来电铃声，惊跑了陈佳时的鱼。
　　她带着一丝嗔怪看向陈舅，陈舅笑笑，然后拿出手机。
　　“哎，是你妈哎。”陈舅把鱼竿固定住，接通电话，“怎么了姐。”
　　因为开的免提，陈佳时听到陈母说：“佳时录取通知书到了，给她打电话不接，你告诉她一声啊。”

　　陈舅转过头看向她，问，“你怎么不接你妈电话啊，都找到我这里了。”
　　她赶紧掏出手机，发现陈母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全是红彤彤的未接。

　　见陈佳时已经看到，陈舅说让她们母女自己说，然后挂断了电话，把鱼钩收回来，重新挂上饵。

　　手忙脚乱把电话拨回去，陈母笑呵呵举起她鲜红壳子的录取通知书。
　　“我没拆哦，等你回来自己拆。”陈母把录取通知书全方位展示一遍。

　　鱼塘钓台是露天的，没有遮挡，阳光有些刺眼。
　　即便戴着遮阳帽，屏幕亮度已经调到最高，陈佳时还是有些看不太清。
　　她用农家乐提供的装鱼的塑料桶盖子挡住阳光，把手机凑近。
　　她才发现陈母后面黑黑的一坨原来是穿着黑衣服的何旭。

　　“你怎么在我家？”陈佳时疑惑。
　　因为是陈母手持的缘故，镜头本身就有些晃，尤其陈母还转身去拿什么东西，视角切换的很乱。
　　她只在几个碎片的瞬间看见何旭嘴角带着笑，一直看向镜头

　　画面终于稳定下来，陈母提起一个包装朴素的礼盒，“何旭妈妈让何旭特意送过来的，说是你上次去京市的时候喜欢吃。”

　　看着盒子上的logo,陈佳时想起了，那是一个做老式糕点的铺子，她去年到京市旅游的时候路边看到随手买的。
　　后面走的时候她说可惜那家店不是连锁店，因为糕点易碎不宜保存，也不接受网购。

　　她只和何旭说过，没想到何旭居然还记得。
　　天气太热，陈佳时只是拿了一会儿，就有些出汗，手机屏幕被汗液弄的些许斑驳，愈发看不清。
　　她把手机放在膝盖上，抽出一张湿巾擦拭屏幕，她低头的时候看见何旭在冲着她笑。

　　虽然擦拭干净，画面也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强光下，还是一样看不清。
　　陈佳时对着那边的何旭说，“谢谢啊，你今天下午没事在我家吃饭呗。”
　　她把摄像头翻转，对着身侧的红色塑料桶，里面游着几条大概三四斤的草鱼。

　　“等会我就回来了，你别走一块吃饭呗，我钓了一早上呢。”

　　陈母闻言也劝其留下来，还说陈佳时陈舅的手艺很好。
　　“真的，”陈佳时把摄像头调回来，煞有其事点头，“他当初为了一口烤鱼，跑去别人店里偷师学艺三个月哎。”

　　陈舅捏了一团鱼食，扔在陈佳时脚边，“我不去学你还没得吃呢。”
　　陈佳时捏着嗓子，细声细气，“谢谢陈舅。”

　　二人的嬉笑传到电话另一头，何旭轻笑出声，“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今天也尝尝陈舅的手艺。”
　　陈母连声说好。

　　看着视频那边没正形的女儿和弟弟，陈母下发通知，让他们差不多就赶紧回来，顺便从农家乐带点新鲜蔬菜。

　　何旭突然想起什么，问陈佳时，“农家乐有土鸡吗？”
　　“我不知道，应该有吧，”陈佳时回答，“你要吗？”
　　何旭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她看不到，又嗯了一声，“有的话帮我挑一只，我今天晚上给你炖个鸡汤。”

　　听完何旭的话，陈佳时有些意外，“你还会做饭？什么时候学的。”
　　“就最近，就当祝你顺利考上大学。”

　　陈佳时应下，侧头去看陈舅的战果，发现完全够大吃一顿。
　　她把自己和陈舅的鱼竿一起收起来。
　　“你收你的就行，你干嘛收我的啊。”陈舅看着麻利收拾好设备的陈佳时无语的说。

　　“别钓了，够吃了，陪我一块去抓鸡，我要喝鸡汤。”

　　等回到市区的时候，陈佳时陈舅的后备箱放满了农产品。
　　一只母鸡一路上还不停的咕咕叫。
　　下车的时候，陈舅说他这次的洗车钱从陈佳时今年的压岁钱里扣。

　　陈佳时打哈哈，提着几袋蔬菜先走一步，把鸡和鱼留给慢了一步的陈舅。

　　拆迁后陈父拿到拆迁费又添了一点钱，买了这套刚开盘不久的别墅，前后带花园。
　　走到前门的栅栏门，她看见何旭的车停在一旁，黑色沃尔沃。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她想不明白何旭的审美。
　　后来她得知，那是何父那段时间恰好痴迷灾难美剧，觉得买车就要既安全又全面。
　　然后沃尔沃在一众厂商中脱颖而出。

　　推开门，经过玄关，何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在她家适应良好。

　　见她进来，何旭放下遥控器，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径直走向厨房。
　　手里突然空掉，陈佳时跟在何旭后面，看着他有条有理把东西归置好。
　　她抱臂站在厨房门口，感叹何旭真是几年如一日的可靠。

　　“帮我拿瓶冰饮料，”陈佳时看着在厨房最里面的冰箱，不想动，“谢谢。”
　　何旭闻言打开冰箱，从里面挑选了一瓶乳酸菌，扭开盖子递给陈佳时。

　　冰凉的液体划过咽喉，一路上的燥热被压下去，陈佳时输出长长一口气。
　　“受热后冰的东西一次性不要喝这么快，”何旭无奈，“倒霉蛋是会出意外的。”
　　“不要咒我。”

　　“咒你什么啊。”陈舅提着鸡走进来，一路走还伴随着咕咕叫的声音。

　　“没什么，”陈佳时把喝空的瓶子塞在何旭手里，“我去换套衣服。”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陈舅把装着鱼的袋子解开，把一个水槽灌上水，将鱼倒进去。
　　经历了一路颠婆，鱼有些蔫，在水里不怎么动。

　　何旭在一旁帮忙，他蹲下解开纸箱，露出母鸡。
　　他有些迟疑，他以为带回来的会是已经处理好的。

　　他正在想要怎么解决这只鸡，陈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爸的生意这两年还好吧，我看好像兴丰广场那里有在装修挂招聘。”

　　何旭伸手捏了捏鸡脖子，长着绒毛一捏就塌陷下去，手感很奇怪。
　　“听我爸说好像打算这边也弄个常驻点。”

　　“佳时男朋友你认识吧，”陈舅突然转换的话题让何旭有些愣住。
　　然后他回答，“认识，以前同学。”

　　听到他的问答，陈舅又问了些关于许致远的事，何旭尽量客观回答。
　　掩盖住所有不应该出现的情绪，他说着许致远的优点，说他的家庭情况，说他们是怎么认识又是怎么成为朋友。

　　“我没记错的话，佳时好像报的就是你现在这个学校吧。”
　　何旭点点头。
　　陈舅说让他在学校里帮忙照顾陈佳时，“佳时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看不清人，我姐姐和姐夫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何旭答应会在陈佳时需要的时候帮忙，别的他没回答。

　　思考良久，他决定放弃，“叔叔，这附近最近的菜市场有多远啊，我把鸡拿去处理一下。”
　　陈舅洗了把手，拿厨房纸巾擦干手，“我来杀，不用去菜市场，你到外面玩会儿，我处理好叫你。”
　　何旭还欲说什么，陈舅阻止他，告诉他安心等着，煮汤时候又大展身手。

　　最后何旭拗不过，离开了厨房。

　　陈舅看了一样地上梗着脖子的鸡，又看向何旭的背影，他笑了笑，感叹了一句，还是太年轻了。

　　在鱼塘晒了几个小时，又去围观抓鸡，陈佳时出了一身汗，黏腻的很不舒服。
　　她回到房间直接去洗了个澡。
　　洗好吹干头发，她拿起手机，许致远发过来一段视频，是他在法国堆满东西的新房间。
　　杂乱无章中，她看到她订的花端端正正放在电脑桌上。
　　那是她祝他乔迁之喜的花。

　　高考完没几天，许家下了最后通牒，要求许致远立马收拾东西前往法国，他的移民手续已经基本办完。
　　她在机场送别了刚刚确认恋爱关系的男友。
　　她分享今天的趣事，还告诉许致远今天何旭来了。
　　许致远听闻，语气不自然停顿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跳过了这个话题。

　　陈佳时没察觉异样，她刚刚陷入热恋，因为隔着时差，她总是珍惜每一次的交流。
　　楼下传来陈母的声音，她匆忙和许致远说了一声，然后下楼去。

　　下楼的时候，何旭刚好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从厨房走出来。
　　陈母见状，“你看看你，回来把何旭一个人丢厨房，你跑的没人影。”

　　陈佳时抱住陈母的手臂，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菜都是我亲自拔的，我衣服上都是泥，你也不喜欢我脏脏的吧，妈妈。”
　　她语气婉转，陈母还偏偏就吃这一套。

　　撒完娇，她转头看向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一颗草莓在吃的何旭，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何旭没有看她，眼神落在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陈母最近追的真假千金玛丽苏剧。

　　陈佳时坐过去，小声和他说，“现在法国已经是晚上了哎。”
　　何旭手一紧，鲜红脆弱的草莓被指尖捏烂，水珠混合汁液掉在地上。

　　他平静从纸巾盒抽出纸巾，俯身擦掉，然后回答，“现在法国是夏令时，所以你和他有六个小时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