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的悲剧》山奈繁缕

46、最后道别

　　放学走出校园，外面的雪已经下得很大，正如禾予尽所说，如果这场雪一直这样保持，第二天地上就会铺上厚厚一层的雪就可以堆雪人。

　　学校6点放学冬天黑得比较早，现在头顶上的黑云一直往下压，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只有远处天边还有一抹残霞挂在天空中，云朵深浅重叠让晚霞的颜色由深到浅呈现出不同的状态，像是油画师的笔触慢慢抹匀在天际。

　　两个人并肩踏出教学楼，顾闻雪还沉浸在雪景当中，在外面一直伸着手在空中接雪花。只见顾闻雪还拿出手机拍了雪景照发在朋友圈。

　　看着顾闻雪一脸痴迷的样子禾予尽提议：“你要这么喜欢雪景，可去郊外的滑雪场那里的雪很多。”

　　“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

　　禾予尽听见后心里一阵苦笑酸涩的感觉涌入心中，下次去这种事儿再也不会发生了。

　　一直这么沉默地走到校门口，禾予尽为了节约时间，特地在外面揽了辆出租车。

　　绿色的出租车一个急刹车停在校门口和遇境打开车门向里面报了个地名，就开始前往目的地。

　　现在禾予尽得回家，顾闻雪也没有心思看外面的雪景，原本想着等这次过年在外面旅游的时候，再进行第二次表白现在这么看又不行了，要不拖到开学？

　　顾闻雪感觉自己的表白之路越来越遥远，心中更是无尽忏悔，那天多么好的机会，只要稍微勇敢一点说出口，现在两个人早在一起了。

　　现在车里很安静，只有发动机转动的声音。顾闻雪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尤其是今天胸腔里的心跳简直是要蹦出来，让人感觉心脏都有点疼痛。

　　顾闻雪不知为何，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但这种预感他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只能本人地和禾予尽挨得更近一些，这样的话他心中的那种不安的情绪就会缓解。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禾予尽就只是回家过个年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顾闻雪的额角开始冒出密密细汗，也在不知觉中把呼吸加深加快，感觉快要窒息在这辆出租车里，顾闻雪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外面的空气流动进来，可是那种心情还是没有缓解。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胃也会开始隐隐作痛。

　　“禾予尽你的家离这里远不远？还要多久才能到？”顾闻雪慢慢的把自己的身体靠的离禾予尽再近一些，可这种感觉还是不太够，最后干脆把整个身体直接压到禾予尽的身上。

　　“不算很远，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禾予尽平静地说。

　　“那么在家的时候，我们记得经常联系。”

　　“好。”

　　“记得按时吃药。”

　　“嗯。”

　　禾予尽低头看着顾闻雪，满头的汗水以及他这样虚弱的语气，他低着头仔细看了会儿问：“你现在感觉很热吗？”

　　“还好。”顾闻雪说话有气无力。

　　禾予尽用自己的指腹，慢慢地厮磨着顾闻雪的脸庞。

　　临行前总是有着千言万语在思绪当中。

　　时间也所剩不多，禾予尽想趁着最后的时光再和顾闻雪多说说话。

　　他把头靠在窗户前，听着外面的风景眼底满是惆怅。

　　“顾闻雪记得回去多学习，归纳好的资料全部都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记得每天多看看还要多写题，知道吗？”

　　“好。”

　　“还有在家里就不要吃那么多垃圾食品了，多吃正餐，不会弄可以在外面买，不要熬夜。”

　　“知道了。”

　　禾予尽的话音有点开始哽咽，为了不让顾闻雪听出端倪他的语速越来越慢，他的鼻头已经开始发酸，眼泪也慢慢蓄着眼眶导致视线也变得模糊，他咬紧牙关，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过了好几分钟禾予尽深吸一口气，平复的情绪接着说。

　　“今后…记得这一段时间我不在你玩得开心。”

　　“我的性格一直都大大咧咧的，没什么不开心的，你记得回去以后一定…一定得多跟我联系。”想到马上就自己一个人，顾闻雪心里就无比失落，感觉心里像是缺了那么一块。

　　这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自己又是那么一个人，禾予尽盼着禾予尽回家以后，能拿着手机和自己多说说话，这样自己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最好能开个视频，把他们家里一起围着吃火锅的视频发给他。

　　顾闻雪感觉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过于伤感，甚至说得有些话感觉有点像是生离死别，感觉在这大过年的说这种话有点晦气。

　　心中的不安一直萦绕在心头，顾闻雪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哪里的氛围有点奇怪，可能是两个人待久了，就不太习惯分开。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车里，禾予尽一直用自己的手轻轻的宽慰顾闻雪。

　　车厢里过于安静，感觉时间的流逝，也开始变得缓慢，禾予尽开始静静地开始倒数着生命的最后半个小时。也开始静下心来享受和顾闻雪待在一起的半个小时。

　　出租车到达郊区，看着目的地就在眼前，禾予尽开口让司机在这里停下，再往前一点他就不好再骗顾闻雪。

　　郊区的道路十分宽广安静，车流量也极其稀少正前方有一条笔直的大道两边树林茂密。漆黑的夜空中只有两边亮着路灯照明。

　　偌大的道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唯有空中大雪纷飞，在路灯的照射下雪花显得愈加明显。

　　顾闻雪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环境，他踮着脚也没有看见居民屋在哪。

　　顾闻雪转头问：“禾予尽你的家到底在哪？这里荒无人烟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家就在前面。”禾予尽指着前方。

　　“那怎么不让司机直接把你送在家门口？”

　　“那边的路很烂，出租车也不好转弯出去，前面就那么长一点路干脆走回去。”禾予尽的这个解释显得非常苍白无力。

　　“哦！”顾闻雪相信了。

　　禾予尽转身仰头看着顾闻雪，做着最后的道别：“你已经把我送到了家，你现在赶紧回去吧，外边下着雪很冷。”

　　“好。”顾闻雪答应：“你快点回家我在这里看着你回去。”

　　禾予尽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他低头让自己的泪水憋回去，禾予尽往前迈出一小步然后走了几步路，突然回头用力抱住顾闻雪他的双臂开始发抖。

　　“拜拜。”禾予尽轻声说。

　　顾闻雪也张开双臂抱住禾予尽：“拜拜。”

　　禾予尽离开顾闻雪的怀抱微笑挥手，明明脸上展示着笑容但是隐约感觉眼底藏着哀伤。

　　禾予尽转身开始慢慢地往前走。

　　顾闻雪站在原地看着禾予尽的背影，眼看着禾予尽越走越远，顾闻雪强忍着想跟上去的心情。

　　感觉背影越来越小，顾闻雪扭头看着旁边的天桥，他赶紧跑上去在桥上看着和雨静渐渐离开的身影，他大声喊：“禾予尽记得到家跟我联系。”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传来好几声回声，禾予尽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顾闻雪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的风筝线断了。

　　远处禾予尽眼前开始闪过走马灯，他麻木的往前走，眼泪从刚开始的蓄在眼眶，到后面慢慢流出，直到禾予尽确认顾闻雪看不见自己才开始嚎嚎大哭。

　　他的哭声凄厉惨痛撕心裂肺，像是在宣泄自己这十几年来的委屈。

　　眼泪开始模糊视线，郊外的石板路年久失修变得坑坑洼洼，禾予尽不小心就被突起的石块绊个踉跄。

　　前方的道路总是这么艰难。

　　脖子处还围着顾闻雪给他亲自织的围巾，天上的雪花纷纷飘落在发丝上，禾予尽慢慢地往前走直到来到悬崖处。

　　下方江水奔流，水花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打到下方的石头上，泛起白色泡沫。

　　漆黑的岩石参差不齐，锋利无比。

　　禾予尽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江水，心底泛出一股寒意。

　　这样摔下去会很痛吗？

　　奔流的江水刺激着禾予尽的耳膜。

　　禾予尽慢慢地后退几步，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给脱下来。整齐的叠上然后放在一边的岩石上。这可是顾闻雪的衣服，他把衣服放在这里心里想，这么好的衣服可别跟他一起下去。

　　禾予尽把脖子上的围巾给取下来，同样的放在上面，最后把自己写的信也放在衣服口袋里。为了不让风吹走而特地搬了两块石头压在上面。

　　确认完万无一失，禾予尽才走到江边眺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最后闭眼纵身一跃，身影很快没入江水。

　　他解脱了。

　　禾予尽那时候只觉得身体无比轻盈，世间的一切纷纷扰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像树上的一张枯叶慢慢飘落在地。

　　落叶归根。

　　江水冰冷刺骨，瞬间侵入四肢百骸，幽深水底看不清视线就像摇篮包裹住他，禾予尽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仿佛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

　　他的嘴角流露出幸福的微笑，心里却是有一点遗憾。

　　这次走的匆忙，他还没有好好的跟自己的所爱之人好好告别，希望下辈子能投胎到好的地方，得到一个好一点的命，不要让他像这辈子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