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品格》曦夜不寐

60、第60章

　　从黑暗阴影中缓缓现身的男人有着几人最熟悉不过的面容——教廷八大神甫中实力排行倒数的克莱恩。

　　克莱恩性格孤僻，深居简出，在大神甫中一向没什么存在感，今夜这场秘密会议也根本没有邀请他出席。

　　“克莱恩，你在这里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主教并没有要求你出席这次会议。”一名大神甫看着“克莱恩”厉声质问道。

　　“克莱恩”眼底不带任何温度地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让殿内的灯光将他的身形完全照亮，同时也令众人看清了他手里捧着的那只能容纳通用尺寸书籍的黄金宝石盒子。

　　大主教在见到那盒子的一瞬，瞳孔骤然一缩，以前所未有的沉冷目色紧紧盯着“克莱恩”，仿佛要将他那张笑容淡漠的脸给活生生看穿。

　　“克莱恩，”大主教沉然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克莱恩”不以为然地托了托手中的黄金宝盒，“这个吗？你不是最熟悉的吗？”

　　他淡淡一笑，“这是我在大主教房间的密室里找到的，想必应该是什么很重要的宝物吧。”

　　他说着，就要打开宝盒。

　　大主教却轻蔑一笑：“以你的实力，根本无法破解烙在那宝盒上的魔法封印，不要白费力气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咔嗒”一声，随着黄金宝盒应声开启，大主教冷漠不屑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

　　只见一阵奇异的紫色幽光从盒中透出，以黄金打造、魔法宝石镶嵌点缀的盒子就这么在众人眼前一点点化作碎屑坠落，露出藏在里面的东西来。

　　没了黄金宝石盒掩饰，躺在“克莱恩”手上的，赫然是一本足有三指厚的黑色硬壳书籍，书壳上雕刻着精美繁复的奇异花纹，封面的烫金字纹被一枚一掌长的水晶棱柱盖住了大半，然而在场依旧有人凭借着绝佳的眼力通过那显露出来的几个字符，猜出了完整的书名——《黑暗秘典》。

　　大主教登时神色一变，暗暗施咒准备将“克莱恩”击杀的同时把他手上的东西夺过来，然而他刚准备出手，却发现根本无法再调动体内的魔法能量。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大主教神色惊骇，死死瞪着“克莱恩”的目光经过几番剧烈变化，忽地恍然大悟：“原来是‘领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守境军团总指挥官竟会亲自驾临教廷，是我等招待不周了！”

　　其余大神甫早在发现大主教神情不对劲时就开始暗中防备起来，可他们同样发现根本无法再调动半分魔力，只能被动守在原地，犹如砧板上待宰的鱼。

　　此刻听大主教忽然揭露面前这个“克莱恩”的真实身份，众人骇然变色的同时，眼底也漫上了深深的忌惮与恐惧。

　　——听说守境军团总指挥官在不久前的中庭危机中身受重伤，被那异端救下后，不仅没有实力受损，反而更进一步，力量早已超越了十二级，连守护者也自叹弗如！

　　如今他突然现身教廷圣殿，还是在众人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样一次秘密会议中，那就说明他们的密谋早已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就潜入大主教的密室夺走了隐藏的秘物，可见实力比起传闻丝毫不假，早已不是他们这些尚未成圣的凡夫俗子所能匹敌。

　　与这样的对手为敌，神圣教廷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那张属于“克莱恩”的深邃外貌逐渐褪去，银色短发取代金色长发，露出了眉目凌厉的俊美五官，白色神甫袍也变换成了黑金相间的修身长袍。

　　如今的指挥官虽然与他们从前见过的模样相差无几，气质却迥然不同，比起从前，更多了几分世俗难以攀越的高绝冷漠。

　　他们之于他，一如蝼蚁之于人。

　　“伊凡德尔，”陆明苍一脸漠然看着大主教，将掌中的《黑暗秘典》举起，让殿内几人都能看清上面的文字，“你不打算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自从成为大主教以来，便再也没有人叫过伊凡德尔的真名，信徒与教众们将他视为仅次于神明的存在，小心翼翼虔诚服侍，不敢有丝毫亵渎不敬。

　　此时再次听到有人念出自己那久违的名讳，伊凡德尔不禁恍惚了片刻，才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已经完全掌控了这里，我说再多也没用了。”

　　伊凡德尔缓缓闭上双眼，脸色悲戚地张开双手，转身面向圣殿上方那尊巨大的神像。

　　神明满目悲悯地俯视着世人，却没有给祂的信徒半分垂怜。

　　“吾神大势已去……”伊凡德尔喃喃念着，一步步朝神像走近。

　　陆明苍面带讽笑看着他视死如归的凛然背影，“这里是我的领域，你不必白费力气，想舍身就义至少先问问我的意见。”

　　伊凡德尔没有理会他，张开双臂仰头虔诚地望向那尊眉眼慈悲的光明神像，神情间忽然多了些许诡异的狂热炽火，只听他对着神像高声呼喊道：“吾神，请让您虔诚的仆人永生永世追随您而去吧！”

　　说完，他便安然闭上双眼，等待最后的结局。

　　然后——

　　气氛诡异地僵持住了。

　　伊凡德尔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本该降临的黑色火焰将自己的肉躯焚烧殆尽，引领着自己的灵魂去往那永恒的神之领域。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转身死死盯着一派从容的银发青年：“你做了什么？！”

　　随即他又皱紧了眉头陷入深深的怀疑，“不可能！你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超越神！你的领域根本掌控不了神力！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明苍没有理会他，只是抬眸看向那尊光明神像，那分明是一张男性的面孔。

　　可真正的光明神却是一位温和慈悲心怀大爱的神女，以一鲸落成全万物生的真神。

　　神圣教廷供养数千年的，不过是层虚假的外壳。

　　他眼中迅速掠过一道暗芒，殿内几人不由瞪大了眼看着那尊光明神像的雕塑外壳开始从头顶剥落下坠，碎片纷纷扬扬，神像恍似崩塌。

　　有几块碎石甚至砸到了伊凡德尔身上，但他却毫无知觉，只用无比狂热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尊渐渐露出真容的神像。

　　——黑暗神像。

　　在场几个大神甫中有人心如死灰地闭上双眼，不忍再面对最后一层伪装被撕开的现实。有人则满脸惊骇看着面目全非的神像，半晌忽然恍然大悟，又哭又笑地喃喃出声：“难怪……难怪教廷从来没有聆听到吾神的神谕！……异端！你们全都是异端！你们这群疯子！一群疯子！”

　　信仰崩塌使他的情绪轰然崩溃，喃喃低语渐渐变成高声嘶吼，到最后已经理智全无，朝着殿外狂奔而去。

　　陆明苍没有阻拦他，将他放出领域。

　　由一名位高权重的大神甫亲自戳穿神圣教廷数千年以来的伪装，再合适不过了。

　　陆明苍扫了一圈还留在殿内的几人，空着的另一只手忽然朝上翻转，掌中又多出了一本一模一样的《黑暗秘典》，这是他自中庭永生会首脑萨利昂·莱西的密室中搜出来的。

　　当两本一模一样的书籍同时出现的刹那，刚刚才现身的《黑暗秘典》忽然化成了一团紫黑色的雾气，缓缓流淌进了另一本书籍当中，与之融为一体。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同一本书。

　　如果陆明苍的记忆没出错，这本《黑暗秘典》应当是八千年前某个效忠于黑暗邪神的眷族所遗留的产物，书中凡人不可直视的空白都是用神语书写而成，只有神明才能窥见。

　　唯独最后一页的“神降仪式”，必须让凡间生灵看见并启用，才用了凡间文字书写。

　　黑暗邪神当年被战神以大半神格神力镇压在黑暗维度，遗留的眷族也被通通剿灭，如今看来，当年还是逃脱了一些漏网之鱼，并在蛰伏数千年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入神圣教廷，伺机卷土重来。

　　现在，是该将神圣教廷彻底抹去的时刻了。

　　民众需要信仰的力量，曾经的教廷权威不可撼动，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有了新生的、无比强大的信仰之力，他们所供奉的是宇宙之间最伟大的至高神明。

　　信仰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那就足够了。

　　＊

　　希微通过世界镜看到了梵尔歌最近发生的大事，不由陷入了沉思。

　　她就待在光明密林熔铸世界基石的几天工夫，她的信众组织已经超越腐朽瓦解的神圣教廷，成了梵尔歌乃至七大世界最大的宗教了吗？

　　空间微微扭曲一瞬，银发黑袍的高大青年踏着萤光幽幽的花木而来，虔诚跪在她身旁，目光炽热：“吾神，我回来了。”

　　希微看了他一眼：“正好，梵尔歌的世界基石已经铸造完成。”

　　她将世界基石暂时存放于光明密林的地底，等到来日再启用。

　　“去下一个世界吗？”他执起她的手温声问道。

　　希微低头稍稍朝他靠近，语调也压低了些：“梵诗缇已经寻到了答案，她正在曜灵城等着我们。”

　　随后，她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捏住他的下颌，嘴角微陷，笑意深长：“我的指挥官，我的战神，背着我做了不少好事啊。”

　　指挥官&战神微微垂眼，深藏功与名。

　　“这都是我该做的。”

　　“……”她难得语塞，呵笑一声，“回程的路，你与其他人坐外面吧。”

　　这回语塞的变成了陆明苍。

　　他错愕抬眼，茫然不解地看着他的神明，“吾神？”

　　她别开头没有理他。

　　“希微……”

　　见她还是不理自己，陆明苍不禁拧紧眉头，沉思片刻后索性坦诚以对：“解决神圣教廷，同时扩大‘圣主教’的影响力，一箭双雕，这是我的计划。”

　　他握紧了她的手，小心翼翼觑着她的神色：“希微如果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擅作主张。”

　　他总是这样，吹彩虹屁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吾神”，说情话或是讨宠求欢时就满口“希微”，将她的喜好拿捏得死死的。

　　没办法，她就是喜欢他冲她摇尾巴博欢心的模样。

　　希微站起身，陆明苍也跟着站起来，交握的手怎么也甩不开。

　　她也懒得甩了，倾身靠过去捏了把他的耳朵大度道：“这么乖，原谅你了。”

　　战神&指挥官毫不犹豫认领了这一与本人形象气质大相径庭的形容词，并趁机低头在希微脸颊边吻了一记。

　　她微微一愣，失笑之间，唇齿已经被他轻轻咬住。

　　没了遮天蔽日的茂密浓荫，林地空旷萧条，微风送来馥郁花香，只有满地幽光闪烁的繁花草木见证了他们倾心交付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