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生与坏学生》金溏

3、忐忑

　　06

　　陈生第一次和阿米搭上话，是在网吧。
　　一个陈生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地方。

　　那天是放假，十五岁的表弟跟着小姨来他家做客，表弟嫌家里闷，拉着陈生做挡箭牌。
　　陈生被表弟从题海中一把推入红尘世界。

　　离家三十分钟的路程外有一个网吧，据表弟描述这是网速最快，服务最好的网吧，管得还不严。
　　陈生想走但没来得及，表弟生拉硬拽，转着圈的说好话拜托他。
　　他没办法，抬抬脚，跟着表弟走进去。

　　陈生上一次来网吧还是在小学，那时候懵头懵脑的被带进来，其他人在打游戏，他在看肥皂剧。
　　走进去的时候，他以为这次还和以前一样，又是看肥皂剧的时间。
　　表弟带着他开了两个小时的网。

　　本来他们的座位连在一起，但不一会儿，陈生就察觉到身旁的表弟起身。
　　很快表弟回来告知他，说他让网管给自己换了一个地儿。
　　陈生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聚着一群一群的小青年，正在口吐芬芳。
　　他点点头，不在意，继续看自己的肥皂剧，玩游戏的人都容易口出狂言，这点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幽幽的蓝光映射在他脸庞，十分钟后，陈生察觉到有人坐在他旁边玩游戏。
　　手速很快，但很安静，一点也不像打游戏的人。
　　陈生微微侧头，一惊，是阿米。

　　“怎么？想打？”

　　阿米没看他，眼睛盯着屏幕。
　　陈生坐立难安，注意力全在阿米跳跃的手指上，不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还是跟游戏好友对话。
　　阿米的屏幕很快璀璨一片。

　　阿米胜了，陈生知道。

　　“问你话呢。”
　　阿米放下键盘，转头问。
　　此时她才真正看清了陈生的模样，学校统一的校服，干净的眉眼，清亮的眼神。

　　“啊？啊，有点。”
　　陈生慌乱中不知道眼神应该往哪放，目光游移到屏幕上，才发现，肥皂剧还在播放着。
　　他手忙脚乱地点下叉号键，有种不知所措的羞耻。

　　阿米笑出了声。
　　陈生脸颊爆红。

　　“来，我教你。”阿米善意地转移话题。
　　陈生看着阿米的手指在自己面前的电脑上戳戳点点，很快打开了一个陌生的游戏。
　　不是阿米之前在玩的游戏，是一个种田游戏。
　　“喏，玩这个吧，这个也挺好玩。”

　　阿米耐心地教陈生怎么砍树，怎么建房子，怎么种花草。
　　陈生像是沉浸在一个美好的虚幻的梦里，然后被啪一下戳醒了。

　　“什...什么？”
　　他砍树一下砍到了花花上。

　　“我说，你跟你们班李阳凯关系怎么样？”
　　阿米重复。
　　陈生这次听清了，但他宁愿什么也没听清。

　　“挺好的。”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其实他跟李阳凯根本一点也不熟，他们的关系仅仅维持在同学两个字上。

　　阿米：“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陈生：“他学习成绩挺好的。”
　　他看了一眼阿米的脸色补充：“上次考了我们班第五。”

　　“我不是问他学习成绩，是其他方面。”阿米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陈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算了，问你也白问，你们眼里是不是只有成绩？”
　　“我可以帮你。”陈生脱口而出。
　　看着阿米带着疑问的眼神，陈生不由自主地说：“你想知道哪些方面，我可以帮你打听。”

　　两个小时结束的时候，表弟来喊陈生回家。
　　陈生应声，珍而重之地记下游戏的账号密码。

　　在那里，他有了第一个游戏好友。

　　07

　　陈生开始暗戳戳地观察李阳凯。
　　李阳凯，姓李名阳凯，高二二十班学生。

　　陈生规规整整列了一张表格，在李阳凯的行动轨迹跟他一致时画个勾。
　　每每看着勾勾，陈生都会很高兴。
　　这表明他向阿米汇报李阳凯踪迹的时候，阿米也会知道自己的踪迹。
　　看着叉叉时，陈生也会很高兴。
　　这表明他真的能帮到阿米。

　　陈生兴致勃勃地跟在李阳凯身后，跟他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做小组作业。
　　直到某一天，李阳凯叫住他。
　　“你想和我做朋友就直说，不用偷偷摸摸的。”

　　陈生尬住了，僵直的嗓音有些抖，很快恢复正常：“是...是吗？”
　　从此以后，陈生跟李阳凯走在了一块。

　　陈生的同桌好奇地问他：“你最近怎么老找李阳凯？”
　　他用笔蹭蹭鼻尖：“他学习挺好的。”

　　同桌斜眼瞅他：“是吗？”
　　再好能有你学习好吗？
　　还有上次突然顶替别人参加跑步比赛的事情，同桌觉得陈生反常的奇怪，但这话他没说出声。

　　陈生跟李阳凯的关系进展突飞猛进，陈生单方面认为的。
　　在这一周的时间里，陈生知道了李阳凯每天早上七点半吃包子，中午洗头，校服里面喜欢穿灰色格子衬衣，解题喜欢揪头发，脸上有三颗痣......
　　写到这里，陈生皱皱眉头，继续下笔。

　　李阳凯的握笔姿势不规范；他经常驮着背写题；跑操口号喊不响；书写的笔记也永远最潦草......
　　很快，陈生把口号喊不响这项划掉，因为他的声音也不大。

　　陈生满满当当写了十几页，在周末放假的时候上线游戏，一股脑地发了过去。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

　　陈生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面时而忐忑，时而平静。
　　他不知道阿米怎么看待这些记录，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帮到阿米。

　　陈生研究来研究去，一会儿搜集下物资，一会儿建建房子，实在不行抽出习题集做两道冷静冷静。
　　好半晌，他才发现，他唯一的游戏好友头像是灰的。
　　哦，原来是没上线，陈生感觉自己像是被判了死缓。

　　心态反复横跳时，电脑清脆的提醒声响起。
　　——是阿米。

　　阿米上线了，一分钟后，阿米发来消息。
　　“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天崩地裂，陈生怔在原地。

　　“要不要出来见个面？”
　　血液回流，陈生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打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