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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太平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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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越来越久,太平渐渐怕起来,泪珠儿一颗接着一颗滚落。
突然一男子走过来,低头问:“你怎么了?”
太平抬头吓了一跳,原来这人戴着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具,往后退了退,道:“你是谁?少来管我。”
这人仿佛是轻笑一声,道:“我刚才看见许多仆从在找李四娘,是不是在找你?他们马上就要找过来了。”
太平紧紧倚着石栏杆,抬头道:“对,我就是李四娘。找我的人就来了,你想干什么坏事就赶紧逃吧。”
这人大笑,仿佛从未见过这样可爱的娘子,道:“是啊,我很怕,现在就走。”
太平见这人真要走,不像坏人,心里生出一抹愧疚,道:“慢着。”
说着就上前,伸手揭开男子的面具:“你是谁,我回了家要……”
看到那人的容貌时,太平突然愣住,心脏像小鹿似的撞个不停,直直地盯着那人,直到那人从她手中取回面具,重新戴回,然后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喂……”太平的话淹没在嘈杂中,那人已经听不见了。
“四娘,四娘在这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大群人赶忙将太平围住。
太平神思不属,上官婉儿和她说话时,也随意地敷衍着,恍恍惚惚回到宫中。
武后知道原委,以为太平是吓着了,罚了扈从人员半年的俸禄,便没有在意其他。
太平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心像小猫似的抓挠着,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熟悉的笑声:“四娘,原来你到家了啊!”
太平听了,急忙下床出门,一看果然是石拱桥上的那人。只见他剑眉星目,俊逸超群,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
太平见那人盯着自己,不觉羞红了脸,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担忧那群人不是来找你的。”那人说完,就笑着告辞道:“我走了。”
“别走!你叫什么名字?”太平忙跑出去拉他,谁知却被门槛绊倒,跌了一脚,猛然醒来,才知道原来是做梦。
外面的月亮明晃晃的,照得太平心烦意乱睡不着,撕扯着锦被,又恼又怨又甜蜜。
次日一早,上官婉儿过来探望她,愧疚道:“是我没看好你。”
太平不在意道:“我又不是什么物件能揣着捧着,人多挤散也是有的,不怪你,也不怪他们。”
上官婉儿听了,微微一顿,斟酌道:“天后罚了扈从每人半年的月俸。”
太平立刻道:“来人,赏他们一年的月俸。”
上官婉儿忙道:“公主,天后罚他们是因为他们事情没做好,公主赏赐他们是公主体恤下情,若过多则是赏罚不明了。”
太平道:“好吧,赏赐改为半年月俸,上元佳节提心吊胆就算是对他们的惩罚。”
上官婉儿笑道:“公主仁慈。”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太平无事,上官婉儿很快就告辞离开。
太平草草用了膳,神思不属,坐着窗前,望着外头的腊梅花出神。
那人是谁?
太平突然想起父皇说的什么要找驸马的话。她不想要,可是如果是这人……
太平想着,不由得低下头,满面羞红,心里暗暗道,公主总要嫁人,若是他,未必不可。
太平公主天潢贵胄,想要什么,理所当然就去要什么。
不过,这种事情对于女孩来说,有些难为情,于是太平公主悄悄让人做了一件紫色圆领官袍。
三日后,她拿到这件袍服穿上,又戴上三梁的进贤冠,恰若风姿翩然的美少年。
在阿耶和母后之间,她选择了温柔好说话的阿耶,母后威严不太好诉说小女儿心思。
“阿耶,你瞧我这身好看吗?”太平公主进了殿门,在李治面前转了一个圈。
李治歪在榻上配合道:“哎呀,这是谁家的郎君,怎么这般灵秀?”
太平公主煞有其事道:“小子出自陇西李氏,家中排行第九,圣人呼我为九郎便是。”
这声九郎蓦地让李治想起年少的时光,脸上露出怀念之色,笑道:“巧了,朕也排行第九。你是小九郎。来,朕考考你,通过什么书?”
太平公主回:“念了《孝经》和《道德经》。”
李治点头赞道:“小郎君天资卓越,才华出众,可堪国之栋梁。”
太平公主忙道:“我可不可以做大将军,为圣人分忧?”
李治大笑起来,道:“女子怎么能做得大将军呢?”
太平公主闻言,小步跑过来,拉着李治的胳膊,道:“我做不得大将军,那驸马可不可以做大将军?”
李治听了,先是诧异,继而畅快地笑起来,指着太平公主道:“我明白了。来人,去请天后来,就说为我们的小公主选驸马。”
“阿耶!”太平羞红了脸,跺着脚跑走了。
不过,阿耶果然靠得住,她下午就打听到皇帝有意为小公主选驸马的消息了。
次日,勋贵世家的适龄郎君就出现在李治和武后的案头。公主选婿,天下郎君随意挑选。
俗话说,娶妇得公主,平地买官府,案头的郎君不一定喜欢娶进一位“镇山太岁”,但是没有人敢拒绝。
夫妇二人详细调查,选了几家,生怕委屈了心爱的小女儿。
武后招来女儿,笑着抚摸着她的头,道:“我像你这个年纪,已经进了宫,一眨眼,你也大了。”
武后前半生的底色是灰色的,一直都在隐忍。因而她加倍地疼与自己肖似的女儿,这就像隔着时空对幼年的自己扬起释怀的微笑。
太平撒娇道:“母后……”
武后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与你阿耶选了几家郎君,你乐意哪个,我就下旨赐婚。”
太平几乎要跳起来,忙道:“不,我要陪母后和阿耶,我不要嫁人。”
武后顿时疑惑起来,看了女儿一眼,突然又笑起来,道:“你这孩子,和你阿耶一样。”
先取中人,不管出身家世。
她和太平说了几句,便打发她出去玩,叫来伺候太平的大宫女问起公主可曾接触过什么人。
大宫女想了想,摇头道:“启禀天后,奴婢并未发现异常,只是……只是公主在上元节回来时,常常出神,脸上还带着笑。”
同为女子,大宫女自然明白这是少女怀春的样子。武后听了让大宫女下去,转头问起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仔细回想当日的情形,道:“我与侍卫赶到时,看见公主站在石桥上,望着人群怅然,许是遇到了什么人。”
这事与大宫女所言对上了,武后道:“茫茫人海,哪里去寻?”
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是武后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哪能在关乎一生的婚姻大事上委屈了太平?
只要人品家世过得去,武后也打算认了,左右有他们夫妻在,荣华富贵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上官婉儿又受武后之托,私下里问起太平详情。
“哪里有这回事情?”太平害羞,不愿意承认。
上官婉儿笑说:“将来嫁错了人,可不要怪我。”
太平哼了一声,反问:“你怎么不嫁人?”话一出口,她就自悔失言。
上官婉儿没有在意:“你是公主,我是奴婢。对我而言,免除奴婢身份,一展所学,已是得天之幸,不敢奢望其他。
但是公主与我不同,你有光明璀璨的未来,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天后、圣人,还有我,都希望公主将来幸福。”
太平闻言动容,半响才低声道:“我与你说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上官婉儿笑道:“我不会告诉外人的。”天后是公主的母亲,自然不算是外人。
太平将石桥上两人的偶然相遇告诉了上官婉儿。上官婉儿一听,心道,果如天后所言,茫茫人海,难以寻到这人。
上官婉儿还有一点疑惑:“你们只见了一面,若这人再出现你面前,你还记得么?”
太平立马道:“当然!”他们是一见钟情。
天后和圣人都吩咐了找人的事,便是再难也是要找的。
期间,太平被叫去,躲在屏风后,偷瞧那些被考较的世家公子勋贵子弟,只不过无一人是那人。
从春日忙到秋日,依然没有半分消息。太平也提不起精神,据上官婉儿戏言,说是犯了书上说的相思病。
太平:“……”
难道真是一场梦?
太平找借口出了皇宫,站在魂牵梦绕的石桥上,再次举目四望,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桥下荷叶枯黄,池水瑟瑟,一派萧索,不由得心灰意懒。
纵然是天子之女,依然不能顺心如意。
太平在桥上徘徊不去,暮色落在水中,更加凄凉。
她无法想象与别人度过后半生的日子,那必将暮色沉沉。太平心中难过,忍不住落下泪来。
宫女催她回宫,太平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犹带泪痕,突然愣住。
石桥后头酒肆的二楼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回过神,立刻提着裙子朝酒肆跑去。
是他,就是他!
侍卫和宫女紧跟在太平身后,太平踏入酒肆时,回头道:“你们把酒肆团团围住,不许放走一人。”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不理会旁人,眼睛扫过一楼大厅,并无收获,抬头一步步踏上楼梯。
那人果然在二楼,太平笑起来,上前抓住那人的手,道:“我要嫁给你!”
说罢不等那人回答,太平便强拉着他下楼,坐上车就往皇宫赶,不过在宫门口被守卫拦下来。
“宫闱重地,闲人不能进去。”守卫不近人情。
太平紧紧拉着那人,对守卫道:“我说要他进去,他就能进去。”
守卫不为所动,坚守岗位。那人笑了一下,道:“公主,可以把我的手松开吗?”
太平哼了一声,道:“不行,我带你去见阿耶。哎,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