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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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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也别让我难做,就把这个药喝了吧。”
喝药,喝什么药?
你叫我姐姐,只有一个弟弟的我又哪里来的妹妹?
“梦娘给你送药你不喝?宋希夷,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又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这个声音?
那男声还在继续:“宋希夷,你爹娘把你卖进来,那你就该知道,进了国公府得夹起尾巴做人。”
“我不在家,你竟然如此下贱。听丫鬟说你勾引我大哥,我还念你是初犯,哪成想竟是个惯犯,还怀上了不知道是谁的孽种。”
“我的孩子?我不过就碰了你一次,你就怀上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本不欲将事情闹大,让梦娘把药送你,不声不响地揭过这件事,可你不喝是吧?梦娘,给我把她按住,她不喝,我就灌。”
接着口中便有一股苦涩味道弥漫开。
“贺旸!贺旸!”
躺在床上的女子猛地睁开眼睛,抬手一把拨开眼前的瓷碗,喂药的人一时不察,整个碗被打翻,连带着其中剩的半碗药也淋在锦被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看着神情布满激动与痛苦,双手胡乱挥舞,好似陷入癔症中的宋希夷,伺候她的乳娘赶忙去抓她的手,想将人控制住,同时出声呼喊,想把人的魂儿给唤回来。
熟悉的温柔声音让床上的女子挥舞的手臂一滞,然后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床边的人,见到那张许久不曾见过的熟悉脸庞,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倾泻而下,哑声唤道:“乳母?”
“我的心肝儿,这是怎么了?”乳娘被她这一声叫得五脏六腑都狠狠一揪,忙不迭地将人抱进怀里。
一时间,床上的人和床边的人抱作一团,哭作一团。
约莫半柱香后,宋希夷才止住哭泣,只是仍旧不愿意松开抱着乳母的手臂。
宋希夷依偎在乳母的怀里,贪念地享受失而复得的温暖,直到现在,她整个人的脑子都还是晕的。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看见乳母,她记得她明明……
抱住乳母的手臂缓缓收紧,她明明已经死了。
死在阳春三月,死在那已是春时却不曾被半分阳光所眷顾的阴冷宅院。
她这是得天所幸,重生到她嫁给贺旸之前?
既然自己已经重生,意识到什么,宋希夷赶忙松开怀抱,伸手去摸自己的腿,入手是温热的皮肤,捏了捏,没有半分不适,她又动了动自己的脚趾,不会疼。
止住的眼泪又再一次夺眶而出。
一旁的乳母看着她这副怪异的举动,心下又是一阵接一阵的恐慌。
明明小姐苏醒过来她是该高兴,可见对方如此,小姐这是怎地,难不成是被脏东西上了身?
宋希夷感知到她的惊惶的心绪,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竭力露出一个微笑,不让长者担心:“乳母你别担心,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梦里的自己腿被摔断了。”
怎么会是梦?宋希夷垂落在一旁的手指握紧成拳,那阴暗无光的三年,刻苦铭心的三年。
一切都要从一场本就是个错误的婚姻说起。
宋希夷幼年丧母,她的父亲也是薄情寡恩之辈,伤心不到半年就又娶了新妇。
继母入门后待她不差,可在对方有了属于她的孩子后,一改往日的慈爱,对她不闻不问,在她一次在不小心碰倒她那弟弟后。
继母不由分说地给了她两巴掌,从此再不讲任何情面,事事挤兑。
最后更是用一个国子监的名额将她卖给了国公府,嫁给人憎狗嫌的贺旸为妻。
新婚之夜,她的丈夫没有半点温柔,蛮横地夺去她的清白之身。
第二天醒来,对方也没有半句宽慰,拉扯着她半残的身子去向公婆二人请安。
误了时辰,迎接她的是婆母的冷嘲热讽。
更令宋希夷心寒的是,一家人在一起用膳时,她情窦初开,曾疯狂迷恋过的国公府二公子也并未说过一句好话,只一旁冷眼旁观。
新婚燕尔,本该是男女蜜里调油,培养感情,可她的丈夫,却嫌她木讷,不懂床笫之欢,第二天出门后便再也没有归家。
对方夜宿青楼,整整一个月,宋希夷彻底成了国公府的笑柄,就连有些小权小势的下人都敢对她视若无睹。
宋希夷本以为这样的人生就已经足够糟糕。
却没曾想到,一个月后,贺旸从青楼带回一位妓子,让这位唤她姐姐,向她敬茶。有了先例,便可再二再三,梦娘是贺旸带回家的第三个。
后面贺旸便不再带人向她敬茶,是他迷途知返了吗?
不,是有丫鬟向他告密,说宋希夷被贺旸冷落这么久,又加上被大公子容貌所摄,心痒难耐主动去勾引才归家的大公子。
宋希夷当然没做,可贺旸觉得她做了。
没有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暴怒中的贺旸一脚踢断了她的腿骨,甩袖离开。
宋希夷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儿,涔涔冷汗将地面都给染上一层水色,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扶她一把,更别提,替她去请大夫。
直到梦娘来她床前炫耀她最近又新得了赏赐,发现她有害喜的症状,才托人请来了大夫。
大夫一搭脉,竟是喜脉,已经三月有余。
这本应该是个高兴的事情,哪成想,贺旸在得知这件事情后,眼也不眨地让梦娘给她送来了堕胎药。
未出世的孩子被他的生身父亲亲手扼杀。
她的腿骨在耗费几月后,也慢慢养好,可她也彻底落下残疾,不能走得太急,一快,旁人就能瞧出不对。
有了腿疾,加之泄出去的风言风语,国公府更没有人拿正眼看她。
快到中秋,寻花问柳的贺旸也被叫了回来,众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
说是团圆,在外修行的贺府大公子,贺玄依旧不在。
看见宋希夷过来,贺夫人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嫌恶表情:“怎么走路的时候不注意点,你是旸儿的正妻,也就是国公府的门面,一瘸一拐的,这也就是在国公府里,要是有个外人,可是丢了国公府的面子。”
贺旸闻言,便去瞧宋希夷的腿。
后者被他盯得一个瑟缩。
暗沉如墨的瞳孔闪过一抹微光,贺旸朝着贺夫人露出一个笑来:“儿子会想办法解决的。”
国公府占地颇广,有不少房间都空置下来,贺旸有心想找个僻静的地儿很容易。宋希夷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锁进一处偏院。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吧。”贺旸对宋希夷的拍门声和哀求声充耳不闻,只笑着和身边的梦娘调笑。
“夫君,这样对姐姐是不是不太好呀。姐姐她腿脚不太方便,又把她……嗯呀,夫君。”被人揉了一把敏感位置,梦娘发出一声嘤咛,怯怯地缩进贺旸怀里。
“我不喜听这些。”贺旸又掐了一把梦娘的腰间软肉,脸上仍旧带着笑,只是眼底却冷得吓人。
梦娘无言,只将身子又往男人怀里缩了一分。
打发了梦娘,贺旸抬眼吩咐起旁边的侍卫:“看牢这里,要是三少奶奶从里面出来了,呵呵,你们应该是知道我的手段的,对了,也别动你们的那些歪心思,我再怎么厌弃她,也是我的女人。”
“小的领命。”留守的两个侍卫登时跪在地上。
听到贺旸的这番话,宋希夷哪能不明白,贺旸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从头到尾就是故意找借口打掉那个孩子。
只因为他看不起她宋希夷。
虎毒尚且不食子。
贺旸连禽兽都不如!
哭求过,痛骂过,最后宋希夷也只得妥协。
但她仍确信,有着娘亲留给她的手记,她还有一线翻盘的希望。
这丝希望成了吊着她一口气的良药,可哪成想,就在宋希夷正满心准备复仇时,一场热病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熟读娘亲给她留下的手记,宋希夷自认她的医术已小有所成,可偏偏这平素里不怎么瞧得上眼的热病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需要一剂汤药,只需要几十文钱,哪怕是给她一块冰呢?
什么都没有,人生最后时刻,宋希夷只能躺在简陋的床上,屋外春花烂漫,浓郁的芬芳循着缝隙钻了进来,她试图抬手去抓住什么,却只能微微弹动手指。
生命力从身体中一点点地缓缓流逝。
她好恨!
若有来生,她定要将贺旸对她所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百倍以偿!
等她再醒来,便是此刻。
天不负我。
修剪整齐的指甲嵌入肉中,宋希夷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重来一次,她定要以牙还牙。
乳娘没注意她的动作,只听得少女的晦气话,赶忙偏过头呸了几口:“呸呸呸,都是假的,梦里的事情做不得数,小姐一定无病无灾,万事安康。”
无病无灾,万事安康。
这世上若还有贺旸存在,她怎么可能万事安康。
眼下她不过大病初愈,复仇的事情还需慢慢筹划。
宋希夷松开拳头,掌心已见血痕,她很快将手掌覆在锦被上。
见乳娘这般紧张,她扬起嘴角,扯出一个笑安抚她道:“嗯,我听乳母的。”
顿了片刻她又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是申时三刻。”
“这么晚了么,乳母扶我起来吧,睡了这么久,我也有些饿了。”
“好的,小姐,你慢慢来。”
千里之外的青阳山上,一个白发老道睁开眼睛,随着他睁眼,手上不停掐算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正欲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旁的小道童身子一斜竟是朝他的方向倒了过来。
还不待他出声斥责,小道童一个激灵:“师父饶命。”
道人闭眼不去看他,嘴上念念有词:“童儿你可曾注意到最近的天象?”
“额,紫薇帝星有明灭之变?”小道童不确定地开口。
“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王朝将覆或有新主登位?”
“还有呢?”
“徒儿不知。”
小徒弟的直言不讳让白发道人额角轻跳:“你该多向你大师兄学学,多看书。”
童子闻言一愣,接着不知道想到何事,白瓷似的脸上染上绯色——大师兄那书也是他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