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九九天庚寅

4、姬君

　　父亲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带着面具的少年，那个少年的声音十分悦耳，是你所能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如果他会唱曲的话，那一定有很多人请他去当乐师。

　　你只匆匆见了他一面，父亲喝了许多酒，母亲正指挥着仆人把父亲搬到屋子里，他就站在那儿，短短地说了几句话。

　　你把他记在了心里，然后去照顾父亲。

　　当然，服侍父亲的活儿轮不到你，只不过父亲喝醉了吵着要见你，所以你站在了这儿。

　　你看到仆人把父亲的甲胄脱了下来，你坐在外面，听着母亲柔声问父亲哪里不舒服。

　　那个少年是个十分害羞的性子，他站在你面前隔得很远，从黑洞洞的面具眼眶里，你看不清他的眼睛，这也让你无从判断他的态度，你有些无所适从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你故意用你最甜腻的声音最柔美的姿态展现在他面前。

　　他看起来无措极了，就像一只烫脚的蚂蚁，你被他逗笑了。

　　你知道自己不适合笑，你长得与母亲有些相似，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忧郁姿态，开朗地笑只会破坏你的气质，所以你敛下眼眸微勾唇角，看起来忧伤又可怜。

　　少年围着你打转，明明这是母亲教导里最成功的事，你却没有半分开心。

　　真无趣。

　　你心想，要是把他也变成我的小狗就好了。

　　面具少年名为阿治，没有姓氏，是父亲从战场上捡来的孩子，因为很聪明，所以被父亲留了下来。

　　本来后宅是不允许进外男的，但是父亲对他很是放心，所以他也得空天天来找你。

　　他确实聪明，下棋你从来没有下过他，诗词歌赋他样样精通，写得一手好字，说起那些趣事讲起那些逸闻更是头头是道。

　　他很快就成为了你心里的头号小狗。

　　只是你知道他还不属于你，他是一只温顺的野狗，虽然对着你摇尾巴，可是他对谁都这样，你在他心里并不特殊。

　　你知道，你还要一个机会，一个驯养他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有一天他来见你时，另一个少年也来了，是那只叫修介的狗狗。

　　修介是一只暴躁的小狗，有时候他会自顾自的说一些让你为难的话，比如未来、以后，他像是从来不觉得你有多么为难一样，只是天真地想着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你不讨厌天真的狗狗，但是有了更好的小狗之后那只不怎么如意的小狗自然就要被遗弃。

　　“他是谁？”

　　修介愤怒地问道，就像领地被侵犯了一般。但是你可不是那种会因为这样微不足道的怒火而害怕的人，毕竟你的父亲生的如此可怕你也未曾害怕。

　　你只是注意到了阿治的姿态，那种失望沮丧萦绕着他，你知道要是再不做出行动你可能就要失去这只小狗了，于是你在修介的面前第一次牵起了阿治的手。

　　你从来没有与阿治做过亲密的举动，你深知他并不是会被肉.体所诱惑的人，再多的亲密接触也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廉价。

　　但是这是第一次，在男人心里，第一次是不一样的，阿治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维护他的举动会让他有安全感。

　　而修介是不一样的，他很粘人，出身贵族的他见到的女性大多都是大和抚子式的，没有过亲密的接触，所以，偶尔的抚摸抱抱会让他更依赖你，频率不高的话也不会让他得寸进尺。

　　母亲没有教过你这些，母亲总是认为女人要矜持，要等着男人自己主动，所以母亲是一个失败品。

　　阿治的手心沁出了汗液，你只是搭在了他的手里，但面对着修介的咄咄逼人，他下意识地握住了你的手。

　　你听着阿治调理分明地反驳修介的话，你只是做出那副忧郁的神态，看起来可怜极了，你并未伪装，你知道世界上总有些人是骗不过的，你只是欲言又止地利用自己的姿态让别人多想。

　　你不知道阿治的面具下有什么，但今天是一个好机会，你只需要利用那只不得你心的小狗去驯养另一只小狗罢了。

　　修介把阿治的面具掀翻了，面具下是一张可怕的脸，红色的胎记遍布了上半张脸的大部分。

　　你知道，阿治是双子，在这个年代，贵族里的双子总是让人厌恶的，加上这样的胎记，阿治会被放弃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治一下子愣住了，修介也愣住了，修介并不是一只坏狗狗，所以他看到胎记的瞬间就想到了一些事，他逃跑了。

　　你很高兴修介给你留下了二人空间，你张开那唇瓣吐露最甜蜜的爱语。

　　“阿治，坐下吧。”

　　你的指尖触碰到了阿治脸上红色的胎记，就像血一样。

　　你告诉他：“真美啊，像天边的红云一样。”

　　阿治捂住脸试图让你不要看，你没阻拦，你只是把手覆盖在他的手上，然后像毒蛇一样缠绕着猎物，注射着毒液。

　　“阿治，别遮住，我很喜欢它们。”你故意顿了顿，“就像喜欢你一样。”

　　阿治躲了你几天，你没有去找他，驯养小狗就是这样，耐心、手段缺一不可。

　　但是你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了无聊，你决定去找之前那只小狗。

　　“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修介冷漠地说，看起来好似与你划分了界限，但你知道，他是已经被驯养的狗狗，狗狗是离不开主人的。

　　“修介、修介，你生气了吗？”

　　你把带来的樱饼放在这件小小的房间里，并没有在意他冷漠的态度。你的声音像往常一样甜腻而快乐。

　　修介没有说话，他只是闷闷地坐在那儿。

　　你拿了一块樱饼递到他嘴边，修介瞪了你一眼，死活不肯张嘴，你便放下樱饼，凑到他眼前，你仔细地看着他深邃神秘的紫色眼眸，他闭上了眼睛，你舔了一口他的眼睑，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你审视着他，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一样。

　　他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把你拽到他怀里，低头时高高束起的黑色长发落到了你脸上，有些痒。你伸手想捉住那些作乱的发丝，只是他以为你想挣脱他，于是抓住了你的手。

　　“修介？”

　　他把你按向他的怀抱，埋在你的颈窝嗅闻你身上的气息。

　　你没有拒绝，反而伸手在他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

　　“你不要我了吗？”修介的声音闷闷的，像是生气又像在委屈。

　　你的确想过要遗弃他，但是没有了小狗的这些日子你深刻意识到，只有一只狗狗是远远不够的，他是没有办法满足你贪婪的心的。

　　“我没有不要你，修介，你太久没来看我了，没有你我会像院子里的花那样枯萎的。”这些话全都发自你的内心，你是一个娇弱的易碎品，需要人精心呵护。

　　修介抱你抱得更紧了，“那你不要找其他人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可是修介，你有你的事要做，你不能一直陪着我，难道你要看我一直那么寂寞吗？”

　　修介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那你不能抱他，你可以和他说话下棋，但是不要亲近他，好吗？我只有你了。”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会考虑的。”

　　你一直是一个狡猾下作的人，这样的文字游戏你可谓信手拈来，没办法，你就是这样的人。

　　过了几天，阿治找上来了，他还是戴着面具，只是在你的面前取了下来。他和你面对面坐着，专注地盯着你，试图在你的脸上眼中找到哪怕有一丝的嫌恶。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你并不是在意外表的人，阿治已经凭借着他那聪明的脑子博得了你的好感，于是就算那胎记在旁人看来如何丑恶，但你却觉得好看极了。

　　他是你的小狗，就算花色再怎么怪异，那也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