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金壓卡》濟南老梁

564、賓格克113年第一屆自我磨練企劃之決賽（下）

　　肯婁的胸口微微起伏，他感覺自己像是身在比賽之中，又像是被帶到比賽之外。同時，他清楚知道，只要他保持這種狀態，他就能以第一名衝過終點線。
　　後方的競爭者沒有停歇。堯熙塔卡在一道上坡的末端爆發加速，讓車身以更高的速度滑下坡道。他的心跳隨著速度加快，像是與引擎合拍。路面從輪胎底下飛快地後退，一寸又一寸地被吞入過去。他咬著牙，輕聲說了什麼。他沒有高喊，沒有激動，只是用那種近乎祈求又近乎命令的口吻，促使自己再更向前一步。
　　在他身旁或車尾，偶爾有其他選手想提升位置，試圖拉近距離，但堯熙塔卡的判斷總是比別人快半拍。他找出安全的空隙、計算車速、讓車輛通過那些只容得下一輛車的道路段，彷彿那條線是為他而開。他的實力，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展現。
　　而肯婁的實力──或者說，比獸究透過肯婁展現的力量──則是讓所有選手望塵莫及。經過連續幾段彎道後，肯婁與後方的距離依舊穩定地維持在二十到三十公尺之間，沒有一刻動搖。風從他車身邊滑過的聲音變得更高、更亮，開闊的直線路段像是在迎接他的速度。他沒有回頭，但他知道後方的車陣依舊存在──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感覺，像是每一個人的呼吸都被收進比獸究的計算之中。這場比賽註定由他領跑。而他也正在把這個註定化為現實。

　　經過數段路線後，距離終點越來越近。風的響度、引擎的震動、方向盤傳來的力量，每一項都像是甕聲甕氣的交響樂，逐漸推向高潮。
　　堯熙塔卡在最後一段長直線爆發出本日最漂亮的一次加速。他的車身從第五名的位置往前竄，像是要突破什麼。但在第四名選手拉開一小段距離後，他最終停在第五的位置上，保持穩定的節奏。他沒有放棄，也沒有停止咬牙。他知道自己已經在全力前進。這份拼勁從未消失。
　　而在最前方，肯婁駕駛的卡車如同在金色光芒中被托起。速度、路線、動作，全都達到完美。最終，他的車輪先跨過終點。第一名。
　　堯熙塔卡於不久後駛抵終點，停在第五名的位置。
　　比賽結束了，風仍在吹，廣播聲從遠處傳來，像是在宣告這場比賽的結果，也像是在宣告某種新的開始。

　　午後的陽光從雲縫間斜斜灑落，熱鬧的比賽歡呼聲已逐漸散去，只剩工程車、工作人員與被繩線圈出的管制區仍在維持秩序。風裡帶著瀝青烤熱後的味道，也帶著觀眾散場時遺留的氣息。
　　堯熙塔卡踩著略帶疲意的步伐離開選手休息區。他的呼吸還有些微顫，是從激烈競速後逐漸平靜下來的規律。他眼前的世界彷彿還殘留著賽車時的速度線，所有景物都像被風拉扯過，可他自己走得很穩、很確定。因為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他會履行自己的承諾。比賽結束後，他將成為比獸究戰士。
　　在通往外側廁所的走道上，他看見肯婁站在門外，仿佛正等待什麼。肯婁仍穿著那套普通的賽車手服裝，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剛從車隊裡退下的樣子，但堯熙塔卡知道──那不是真實的肯婁。也不是真實的他將成為的自己。兩人目光在走道上短短交錯。
　　「你真的決定了？」肯婁的語氣裡沒有逼迫，只有確認。
　　堯熙塔卡點頭，「我在比賽前說過的話，不會變。」
　　肯婁露出一個輕到幾乎看不清的笑，「那就走吧，我得先處理一下裝備。」
　　他推門進入廁所。

　　堯熙塔卡原本以為他會走向更衣室，畢竟賽事官方已經準備了足夠大的空間給選手更換服裝。可是肯婁卻選擇了廁所內最裡側的小隔間，把行李箱放在瓷磚地板上，將賽車手用的外衣脫下。
　　堯熙塔卡只站在外邊等，卻能聽見衣料滑落與扣具解開的細微聲音。他正思索著為什麼肯婁特別來這裡。
　　肯婁拉脫下了賽車手服裝，露出的竟是一套完整的比獸究女裝：白色緊身衣、紫色三角褲、粉紅色胸甲、短裙、手套、長靴，還有左右兩側綁著粉紅蝴蝶結的長假髮。那種強烈到有些誇張的配色，在冷白色的廁所燈光下變得格外顯眼。
　　肯婁似乎不在意，伸手按了一下錶盤。白光再次沖出。等光淡去，他已回到普通的男裝。
　　堯熙塔卡忍不住皺眉，「明明有更衣室，你為什麼要在廁所換？」
　　「有些理由不太方便說明。」肯婁說得很淡，語調卻像是真的沒有要解釋下去。
　　堯熙塔卡並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但這種回答仍讓他僅僅皺眉兩秒。隨後，他放下疑惑。他知道，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界線，而肯婁並未要求他跨越那條界線。
　　「好吧。」他說。
　　兩人走出廁所時，場地外的街道上已恢復車流。熱鬧的歡呼聲離開了，但散場後的城市仍有微妙的躁動。風吹過街角商家的旗幟，掀動每一塊布料最邊緣的纖維。
　　肯婁在一處較安靜的路邊停下，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了一只手錶。那手錶的錶面光滑無比，沒有品牌標誌，整體呈現深黑色，側邊有無法辨識用途的小型插槽。
　　他伸手遞出。「這是你的了。」
　　堯熙塔卡看著那手錶，遲疑一秒。不是為了害怕，而是因為那種命運交付到掌中的感覺太明顯。他伸手接過，戴上左手腕。
　　扣上錶帶時，他能感到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
　　「按一下錶盤。」肯婁說。
　　堯熙塔卡抬起右手食指，按了下去。錶面霎時亮起。
　　同一瞬間──肯婁拿出手機，螢幕亮起，上面跳出一個訊息框：「比獸究·枯羅，授權註冊請求」
　　肯婁點下「確認」。
　　接著手機顯示：「指紋已註冊至伺服器——授權開啟」
　　下一刻，白光爆開。堯熙塔卡的視野被完全吞沒。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種彷彿肉體被抽離、皮膚被重新編織的震盪，像是每一根肌肉纖維都在光中複寫，又在下一秒重組。光芒內部，他的衣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形態──白色連身緊身衣包裹住他的身體；暗紅色三角褲固定在腰部；暗紅色假髮順著光線落下，髮尾自然滑動；黑色女士胸甲鎖扣扣上胸前；短裙、長靴、手套依序浮現；假髮兩側的黑色蝴蝶結在光中輕輕揚起，像是在空氣裡呼吸。
　　他站在原地，像是被另一個世界重新塑形。光芒緩緩消失。
　　肯婁走上前，打量著新的「比獸究」，唇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不錯，是個完美的起始形態。」他拿出手機，調出相機模式。
　　「現在，你已經是比獸究了。」肯婁的語氣帶著一絲興奮，「來，擺幾個造型，我要拍幾張記錄照。記錄照是必須的，能幫助我們校正系統的動態捕獲。」
　　堯熙塔卡一愣，低頭看著自己現在的樣子，又抬頭看了看肯婁手上的手機。雖然有些不適應，但他仍然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
　　「先來一個，右手叉腰，左手向天空伸展，像是在迎接著什麼。」肯婁指揮道。
　　堯熙塔卡照做，身體略微側轉，暗紅色的假髮與短裙隨之輕輕搖晃。肯婁迅速拍下了第一張。
　　「好，下一個。雙手向前伸出，食指輕觸，像是正在凝聚能量。臉上表情要帶著一點點自信和戰鬥的專注。」
　　堯熙塔卡調整姿勢，長靴的鞋跟輕輕摩擦著地面，發出細微的聲響。他努力將注意力放在「戰鬥」上，擺出了第二個造型。
　　「完美！」肯婁又拍了幾張，然後放下手機，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行了，這幾張足夠了。恭喜你，堯熙塔卡，你已經正式成為比獸究。」
　　他指向錶盤，「再按一次，就會回到原來的衣服。」
　　堯熙塔卡低頭看著自己如今的模樣，沒有說話，只伸手按下錶盤。
　　白光又一次升起。當光散去，他身上已回到普通的男裝。空氣重新流動。風在路面上掠過，在兩人之間彷彿留下一道看不見的界線，又像是在恭喜他踏進新的人生。
　　肯婁將手機收回口袋，「從今天開始，你要把戶籍遷到卡雷恩州。」
　　堯熙塔卡挑眉，「為什麼？」
　　「那裡是所有納卡塔公司的駐點。」肯婁回答，「納卡塔公司會支付你維持基本生活的薪津，也會幫你繳交健保。你不需要每天待命，只要有任務時保持能聯絡、能戰鬥的狀態就可以。」
　　堯熙塔卡理解地點點頭，「也就是說，我平常還是可以找工作？」
　　「只要不影響你的戰鬥能力與隨時出勤的必要性。」肯婁說，「對了，如果你想找點事情做，可以去『穆洛瑪齊：卡通與漫畫』那間服裝店。我們公司已經跟店長溝通過了。」
　　堯熙塔卡一愣，「服裝店？那是什麼地方？」
　　「那是一間專門賣角色扮演服裝的店。」肯婁嘴角微微勾起，「我和另外三名戰士也都在那裡上班。你可以自己決定要做多久，工資是每天一結。需要出任務的時候，你跟店長打聲招呼就可以隨時離開，不用擔心。」
　　「你們都在那裡上班？」堯熙塔卡睜大了眼，有些難以置信。
　　「對，是個不錯的據點。」肯婁聳了聳肩，「而且，扮演各種角色，也算是一種戰鬥前的放鬆吧。」
　　風在街旁掀起一張宣傳單，晃晃悠悠地飛過兩人腳邊。
　　堯熙塔卡望著那飄起的紙，又望向肯婁。「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比獸究了？」
　　「沒錯。從現在起，你就是比獸究·枯羅。」肯婁看著他，眼神帶著某種沉穩的肯定。
　　堯熙塔卡深吸一口氣。那不是緊張，也不是恐懼，而是某種踏上新道路時才會升起的重量。他抬起左手，看著那看似普通、卻改變他人生的手錶。
　　陽光在錶面上閃爍。彷彿一個新世界正在等待他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