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天气晴，心情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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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当我望向别处时，你望向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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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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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泽苏发展越来越好，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一走出公司门，天幕被亮着光的巨物们照得亮如白昼。
林度站在公司门口仰着头望了两秒，再一次想起自己今天没开车这个噩耗，不禁悲从中来。
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回事儿，她现在一坐别人开的车，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晕车。
为了找出原因，她还做过各种控制变量的实验，比如一天吃饭一天不吃饭，一天喝咖啡一天不喝咖啡，最后愤然放弃，因为她发现——这他妈好像是个玄学问题。
倒霉的事儿果然都会约好一起出现。
林度站在公司门口，叹了口气，正要拿出手机叫车，突然感觉到了有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她心里无端铺天盖地涌起一阵熟悉的感觉，所有的动作都在那一刻停住了。
林度甚至没来得及从模糊的印象中弄明白那阵熟悉到底是什么，人已经握着手机下意识抬眼朝某个地方看了过去。
四面八方的光芒在城市上空忽明忽灭，陆暮西正不紧不慢立在不远处，歪头看着她。
那一刻，模糊的记忆瞬间有了清晰的轮廓。
大概过去有过很多个这样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若有所思地从书桌里抬眼，无不例外都会触碰到那道目光，而那双眼睛，永远像这样含笑注视着自己，像是已经那么看了很久。
这些瞬间太多，太平凡，当时的林度根本没有意识到，但又是因为这样细小的瞬间太多，所以才能在那么庞大的记忆里，一笔一笔刻下这么隐晦的一道。
时光残酷地让它蒙尘，但又温柔到只需要这么一个相似的瞬间，就能让它重见天日。
或许这一辈子里，有很多东西人们其实根本没有遗忘，只是因为有缘无分，没有机会再拂去上面的尘埃罢了。
陆暮西缓缓走到林度面前，望着她笑：“怎么，看傻了？”
“你好像，以前就喜欢这么看着我。”，林度认真地说。
陆暮西一噎：“哪样？”
林度看了他良久才开口道：“就是——”
话还没说完，陆暮西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他眉头微微一皱，拿起来看了一眼。
似乎是不能不接的电话，他看了几秒，抬头朝林度示意了一下，去了一旁接电话。
大概五六分钟后，他结束电话回来，站在林度面前，第一句话就问：“就是什么？”
林度自己差点都忘记这茬了，愣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问她之前没说完的话。
她笑道：“忘了。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啊。”
陆暮西眯着眼看她：“你都不问我怎么在这儿吗？”
林度没打算，也不会装傻：“你一个小时前在微信上问我在哪儿，这不是很明显。”
陆暮西被这坦坦荡荡的回答弄的哑然半响。
林度明白他问她在哪儿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过来找她。
而她这番回答，也是在明明白白告诉他，她也知道他想过来找她背后的目的。
听说人的眼神是会随着年龄和心境变的，从意气风发到混沌不堪，有时候往往只需要瞬息。
就是那么一抬眼的功夫，沧海桑田云舒云卷都可能从一个人身上铺陈而过。但林度好像还是那块岿然不动的坚石，眼睛干净澄澈的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怎么会有人不会变呢，但她好像一直都是那个记忆中执着坚定的少女。
这让陆暮西实在无法忽略那点缠绕在心里的自惭形秽，它时不时地冒出来，好像要不死不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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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暮西非常好意思地接受了林度的请客，跟着她去了一家西餐厅。
其实最近去的餐厅几乎都是她挑的，有些是老店，他以前也去过。但大部分都是后面开起来的，林度很慷慨地跟他分享她喜欢的店，还会介绍特色菜式。
这让陆暮西久违地开始期待“下次跟她吃什么”这种自从出国后再也没思考过的问题。
但今天她好像兴致不高，比平时稍微沉默了些，介绍特色菜的时候看起来也没那么高兴了。
等吃差不多，陆暮西把叉子放到一旁，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看着还在埋头苦吃的林度，猝不及防地问道：“你今天不高兴？”
林度看着他一愣，随即放下叉子缓缓笑了出来。
除了余斯清跟汤林和，还真是好多年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了。
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现在好点了。”
林度还是有些变化，从前她不高兴应该会直接说出来吧，但现在已经学会拿“现在好点了”这种话打太极了。
陆暮西点了点头，也没接着问。
他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总觉得两人还是隔着层什么。
离开前，林度去了洗手间，等回去的时候却看见陆暮西在隔壁桌跟一位中年男人说话。
他脸上挂的那个笑容，应该叫假笑吧，林度立在不远处看着。陆暮西自然笑起来的时候其实跟社交时完全相反，很淡，很内敛，此刻太过灿烂的笑容反而显得他很刻意。
以林度当社畜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态度，多半是工作上有往来的人，八成对面还是个甲方爸爸。
下一秒，那位“甲方爸爸”似乎是为了印证林度对这四个字的刻板印象似的，非常“大款”地倒了杯酒递给陆暮西——那杯红酒甚至不讲究地被倒了大半杯。
林度看见陆暮西眉头不明显地皱了皱，接着，可能是笑着说了句什么推脱的话来插科打诨，拉扯间，正好跟林度对上了眼神。
林度明显感觉到他的笑容僵了僵，然后没有任何回应，极快地避开眼神，继续跟男人说话。
但显然，他还是没能敌过大款想在对面美女显摆的虚荣心，那男人推着杯子依依不饶地非要他喝。
推拉半响，大款应该是是觉得被下了面子，脸色越来越不好，陆暮西看着也躲不过去，非常干脆地买一送一喝了两杯，给足了大款面子。
他喝那酒就跟喝水一样，又快又稳地喝了两杯，眼睛都没眨一下，喝完还能继续笑着说话。
林度看着都有些胃疼。
陆暮西全程都没有再看林度一眼，等差不多收完尾以后，径直拎着座位上的包走到她跟前，脸上挂着跟刚刚一模一样的假笑：“走吧。”
态度也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林度迟疑地点点头，也没有再问，转身往外走。
陆暮西却突然愣了一下。
他沉默地跟在林度后面，突然就明白了他们之间隔着的那层是什么。
成年人的自我保护，让大家都分寸感十足地躲在安全线内，一切对彼此的探究好奇几乎都是点到为止。
但探究和好奇在层层体面和自尊之下往往最需要的就是越界。
从前和现在，陆暮西一直都在自我保护，所以对于林度每一次的“你不高兴吗”，他从来没有给过正面答案。但过去的林度，一直会不在意地坦诚自己的不高兴，也不在意对方是否坦诚。
可现在，她也学会了自我保护，会插科打诨地顾左右而言他，也会知情识趣地不再好奇。
他突然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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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暮西喝了酒开不了车，干脆叫了个代驾。
送林度回度南巷的路上两人都非常安静，她也没问什么。
但她越是不问，陆暮西就越是浑身不对劲。
“你刚喝那么多没事吧。”
她问了，陆暮西还是觉得不对劲。
“没事儿。”
“哦。”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的缘故，陆暮西安静倚在后座上，浑身却腾着一股燥意，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应该被摊开讲清楚，但又混沌地理不清思绪。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林度让司机到附近一个公园停下：“我去散散步，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也去醒醒酒。”
陆暮西想也没想，让司机把车停在附近停车场，跟着林度下去了。
那公园就在度南巷附近，有个很大的湖，每天傍晚去散步的人很多。
林度看着身侧有些心不在焉，差点把人家散步小狗尾巴踩了的陆暮西，再一次真诚地问道：“你喝那么多，真的没事儿吗？要不回去歇歇吧。”
如果说，平时自己脑子里的事情都是条理清晰的，那现在它们可能都飘了起来。
陆暮西理智尚存，就是处理这些飘着的思绪反应有点慢。他用自己残存的条件反射，拉着林度避开了一个撞过来的小孩，碰到她有些发凉的手腕时，才感觉到灵台稍微清明了一下。
他用手背抵了抵额头，无奈道：“我……确实稍微有点晕。”
“喝那么快能不晕吗？”，林度边说，边拉着他到湖边台阶上坐下，“坐下歇会儿。”
泽苏的夏天还没过去，但公园里却是十分凉爽，带着潮气的风慢慢地吹，坐了一会儿，陆暮西就感觉自己没那么飘飘然了。
“唉，你说钓鱼到底有什么乐趣啊。”，他思绪刚落地，又被林度的声音引到了隔壁那位钓鱼大爷身上，“抛完了不就是等吗，技术含量体现在哪儿。”
她说话声音很小，完完全全是探讨数学题的语气——纯好奇，但架不住大爷耳朵好。
这话听在大爷耳朵里完全就不是好奇那回事儿了，他拿着竿转过头，看向这个挑事儿的小姑娘：“嘿，你这小姑娘！没技术含量是吧？我在这儿等着你，你要是什么时候能钓明白，我给你两百块钱！”
林度已经到了吃激将法的年纪了，闻言也来劲了，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大爷您再说一遍，咱们录音为证好吧。”
两人一个比一个劲儿，大爷跟个三岁小孩儿一样，不仅真对着手机又来了一遍，还在末尾带上了自己的大名为证。
林度点着头把那条录音存好：“好嘞，王大爷，咱们谁变卦谁是小狗啊。”
“哼。”，大爷明显觉得她在吹牛，扭过头接着钓鱼去了。
陆暮西都看懵了：“你要学钓鱼啊。”
林度点头：“嗯。”
什么叫嗯？
这才几年，陆暮西惊奇地发现自己跟大爷和同龄人竟然同时都有了代沟。
林度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屁股从地上坐起来：“我去那边买瓶水，你喝什么。”
“……矿泉水就行。”
林度给自己拿了瓶冰的，给陆暮西拿了瓶常温的，走到湖边的时候发现陆暮西竟然跟大爷聊起来了。
那大爷对着自己倒是挺傲娇，这会儿却愿意给陆暮西好脸色。
自己这问题是出哪儿了？
林度拿着水，站在侃侃而谈的两人背后，实在有点儿想不明白。
“小伙子，到时候你小女朋友哭了，可别来找我老头啊！”
林度听见那位大爷十分自信地如此说道，出于好奇，脚步也就这么停了下来。
令她没想到的是，陆暮西不但没有澄清“女朋友”，还朗声笑了笑，十分吊儿郎当地把手腕往曲着的膝盖上一搭，看起来简直比大爷还自信：“大爷啊，我劝您还是赶快准备好二百块投降吧。”
他语重心长地开始劝大爷：“我女朋友，A大的，高考那年是咱们省第二，您现在打开手机说不定还能搜到她的采访呢。不瞒您说，打我认识她那天起，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就没有学不明白的。真的，大赌伤身，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赌个十块钱的得了。”
林度看不清陆暮西的脸，但从这带着笑意的语气，也大概能想象出他说这话的表情。
他喝了酒，眼尾会微微有些泛红，但是眼神应该十分狡黠。估计他也懒得对大爷掩饰故意装出来的语重心长，说“赌个十块钱得了”的那个欠揍劲儿，要是遇上个暴脾气大爷，估计能把鱼竿抡圆了抽他。
林度就那么端着两瓶水无声地笑了起来。
在此之前，她回忆起今天，大概只有些关于被骚扰的记忆。
脑子里的日历，会把今天打上一个“天气晴，心情差”的标签。
但在这一刻，林度看着大爷别过脑袋，写着“无语”两个大字的背影，内心标签上的内容陡然翻转，变成了“天气晴，心情好”。
晚风习习，林度在两人身后漫不经心地想：陆暮西好像依旧拥有让她不那么沮丧的力量。
兜兜转转，来来去去，心中的沉郁好像还是能被他润物细无声般悄然抹平，甚至谁也说不准到底是哪一步起了决定性作用。
“她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林度听见她十七岁喜欢的男孩如是说。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天气晴，心情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