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可爱的乔仪》千岁一时

2、02

　　　　梁盈活了近三十年，这种事头一遭发生在眼皮子底下。

　　她知道祝乔仪敏感体质，吃穿都要注意，比如吃不了香蕉，换季皮肤更容易过敏，一整个瓷娃娃碰不得。

　　但这些都是记忆最深处的印象，分手多年，不了解了。

　　在桉阳，听的最多的就是祝乔仪的名字。

　　祝母常来医馆打药酒，碰着人就能听人提及一次。不过不是对她提，她只是作为旁观者如一道风，听听就过。

　　而昨天例外，祝母来给祝乔仪开药，太久了，还是有人跟她提祝乔仪的名字了。

　　病历单看来是胃病。

　　明星都有的病，偶尔想想她是不是早期嘴开光说中了，那时候祝乔仪就节食，她就提了句得了胃病怎么办？

　　“那你给我治。”

　　这句话就好像昨天说的，非常清晰。
　　回想时还能记得祝乔仪尾音调皮的样子。

　　收了神，梁盈眸光敛着，不露声色静静看着祝乔仪的病例。
　　“不建议代开药，您让她去医院复查。”

　　“她回来了。”
　　祝母放轻了声音。

　　好像是刻意在说给她听，回来了......
　　怎么忽然回来了？

　　“这几天她也不出门，生理期老不准，拖一个礼拜了，来了就疼得浑身冒汗。”

　　“我给开点补气血的。”
　　梁盈手腕一转，病例搁到柜台上。

　　“阿姨，您是拿回去还是代煎？”她问，手套往上拉，盖住腕上细细的红印。

　　“代煎，我明天过来拿，麻烦了盈盈。”

　　“没关系。”
　　梁盈转过来，放在药称上算计量。

　　付过钱以后，祝母走了，梁盈这时候才抬起头往门口看一眼，风顺着吹进来，心里有点空。

　　中医馆是可以帮忙代煎，看病的都是小城里的熟人了。
　　梁盈一般都是让实习医生用砂锅，用完的药渣都会让患者自己拿回去。

　　“盈盈姐，没有砂锅了。”

　　中医馆只有一个实戏医生是亲戚家的孩子，平时梁盈都叫她童彤，毕业以后在上海一家中医理疗馆干过两年。

　　家里希望找个近点的工作，刚好，她的医馆很合适。

　　童彤摘着手套：“同仁药店那老板娘，借走三个了，一个没还。”

　　梁盈把最后一点东西送进牛皮纸袋，脱下手套，睫毛仍旧低低的，单手解着白卦扣子：“我明天去要，你把我的药先倒出来，不熬了。”

　　“这单子急吗？”童彤问。

　　梁盈没有说话，挂好衣服抿着唇想了想说：“生理期推迟谁不急？”

　　桉阳地方不大，就她一家中医馆，医院在环城路外，近几年来网络发达，大家对养生也逐渐注重，平日来扎针的人倒不少。

　　都是邻居，有来有往，借点东西很正常。
　　但她上门要东西，仅此一次。

　　一早，熬完了药，祝母打过来电话说祝乔仪过来拿药。

　　梁盈看了看时间，莫名的心慌意乱，但她竟一点不敢泄露一丝情绪，看向门口的眼睫如在阳光下微颤翅的蝴蝶。

　　她说不明白这种感觉，神色一看乍如常。
　　细细瞧注意力却在门口。

　　估算着时间。
　　可能快来了，也没换衣服，交代童彤把药拿给祝乔仪，随后出门了。

　　到同仁药店门口。
　　她把手放进衣兜，雨后的桉阳空气清新，此刻她稍稍平复了点心情。

　　隐约透过泛黄的塑料门帘看到里边有顾客，淡粉色的外套加短裤，套着一双浅黄色的雨靴，长袜的边缘还露在外边。

　　这个背影让她眼皮一跳，呼吸又紧了紧。

　　桉阳没人会这么穿。
　　脚停下，眼睛收回等。

　　听到里面传来微信收款播报声，提步往里走，心脏跳动的频率增快，对方先手撩开帘子，低头折身避她。

　　衣服轻轻擦过她的手腕，短促的冰凉，她又望过去，老板正在说话：我只见过明星这样穿……

　　梁盈还在看，露在外边的两条纤细的双腿撑不满筒靴，明明有一米六八的个子，却看着好小一只，手机靠近唇边正在语音。

　　真是明星。

　　“疼死我也不去。”

　　这句话让她心里自嘲笑了笑。
　　白虚惊一场，人家压根不来。
　　视线走到祝乔仪手腕处挎着的塑料袋上，满满一大袋药。

　　“诶，盈盈来了。”

　　梁盈视线收回，手从衣兜里拿出来，转向玻璃柜台，目光瞥了一眼，微微笑：“婶婶。”

　　“吃饭了吗？没吃来吃点。”老板热情招呼，把柜台旁小隔断门打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嗦出声音。

　　梁盈平复微喘的气息：“吃过了，来拿东西。”

　　对方愣了一下，想起来了，转身提高音量使馆角落写作业的孩子：“摇摇，去，把柜子下面洗干净的那三个砂锅给姐姐拿过来。”

　　孩子满不耐烦地看了梁盈一眼，搁下笔气冲冲地往里走。

　　“婶婶最近生意怎么样？”梁盈把手放回衣兜。

　　“药店也就那样，小感冒大家来拿点药，平时谁没事儿来拿药。你那儿生意不错呀，我看天天都有人扎针拔罐的。”

　　“婶婶这话说的，那也治不了病，有问题还得买药，刚刚那不是买了那么多。”梁盈唇角微微扬着，礼貌风度都有，轻言细语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老板筷子在碗沿敲了敲，嗐一声：“应该是外地来的小姑娘，说着普通话，拿的都是药膏和去湿的药，可能气候不适应。”

　　梁盈微微沉下心，了解了个大概。心里衍生出一个关键词：偷偷回来的。
　　祝乔仪一般在老家都是方言，包的严实怕被人知道，口音都改了。

　　身体不舒服也不去医院，谁给她开的药？还这么多？

　　果真，下午就得到了答案。人送到她这儿，连着一瓶胶囊一块儿拿来的，症状呕吐，头晕低烧，意识不清醒。

　　梁盈怎么也没想到，她听到的答案是——
　　百度搜索。

　　…

　　祝乔仪在病房里坐着，眼神往下淡，心口起伏，浑身一阵酸疼，不示弱地继续盯着梁盈。

　　头发散着一侧落在肩前，白褂内衣服的扣子半开着，隐隐透出脖颈上的项链，一侧的长发滑到了胸口，气质过于干净温柔。

　　梁盈的皮肤很白，不说话时站在那儿像一张白纸一样简单。与生俱来的温淡感很明显。

　　这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来了。

　　坐在前面的佳佳发现了不对，转过去，眼眸一亮，起身，感恩戴德的架势。
　　“梁医生，太感谢了，今天的事情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乔仪就真的出事了。”

　　病人家属对待医生都是这样，情势紧急下唯一的救命稻草，梁盈把她送来医院，救了她的命，此刻她也应该感激才对。

　　梁盈把眼神从她那儿抽回来，看佳佳：“不客气。”

　　梁盈跟佳佳也不算陌生人，桉阳冬日湿冷，湿气较重，佳佳平时上她那儿拔罐，不算熟，照面打得多。

　　“进来坐会儿吧，梁医生。”佳佳往里边走，拉了把椅子，安静的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

　　梁盈往里看，手放回衣兜。

　　祝乔仪翻着手机，余光轻轻朝着那边飘，多有些不礼貌的味道。

　　貌似看这架势梁盈没打算进来，其实也很正常，梁盈的性子不急躁，藏得住情绪，自然稳得住气势。

　　不进来，很正常。

　　佳佳又招呼，拧了一瓶水：“快来啊，过来坐喝口水。”

　　梁盈凝着的眼眸松动，轻松一笑：“好，谢谢。”

　　祝乔仪后脑勺一凉，眼下的心思，寸寸燎原。梁盈坐在病床前，很轻巧地看向她，手里拿着佳佳递的矿泉水，没喝。

　　气氛很奇怪，两个人从从容容，窥探不出半点情绪。

　　“梁医生最近忙吗？”佳佳也坐到旁边。

　　“不忙。”梁盈刚回答完，这时候佳佳手机响了。

　　铃声很好的将尴尬气氛给打断。
　　“抱歉，我接个电话。”

　　祝乔仪仍旧是在翻手机，不闲无聊的把未读消息挨个收了，没回复，没认真看，悉数都是圈内朋友发来的关于热搜的慰问。

　　她懂，这几年她频繁出现在热搜上。
　　正面的负面的都有，最早是说她耍大牌，后来便是采访合作演员想捆绑CP，她不留情面的在节目场上与对方划清界限，言语妥当，但激起流量星粉丝不满，引来一场恶战。

　　持续一个礼拜的热搜官媒开始点名批评，让她半年没有工作。

　　那时候她都没选择回桉阳，一个人在北京呆着，不出门点外卖、打游戏、熬夜、追剧、喝酒，甚至学起抽烟，不过抽了几根实在觉得没意思，就没学了。

　　做尽了叛逆期想做的事情，也放纵自己颓废半年。
　　半年里最轻松的时候就是打游戏。

　　即使这样，她没想过回桉阳，熬过了她以为是新生，但还是没有一帆风顺，那会儿，她就懂了一个道理，起起落落才是人生。

　　巅峰相见是体面，这时候尽管她再淡、再真，都总带着些绵里藏针的味道。

　　佳佳刚出门，气氛就这样僵着。梁盈的目光移到她脸上，盯了半响身子往后靠，放轻松。

　　“百度真是妙手回春，一个胳膊起湿疹，让你躺着进来的。你知不知道，百度查病都是癌症起步。”

　　祝乔仪脸色被风吹白了。
　　好端端的昏迷，为什么要醒过来？

　　感情这东西平衡不了，也讲究不了公平，上次差点丢了半条命，还是分手的时候。

　　她锁上手机看梁盈，吸气，幅度小：“你又没看过，你就知道是湿疹？万一它就是癌。”

　　梁盈语调平平，看她时眸色微提：“你还挺怕自己病情太轻？”

　　“你是医生，病情轻重你说了算。”

　　佳佳接电话回来，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一边进病房。

　　梁盈站起来，手里的水瓶放桌上，徐徐道：“是病的不轻，好好休息，涂糠酸莫米松乳膏就行，开窗通风，饮食清淡。”

　　话罢折身，点头跟佳佳打招呼。

　　这句话让祝乔仪脸上顿时变色，目光笔直看向梁盈的背影：“那梁医生的意思，是说我不聪明咯？”

　　祝乔仪声音温和，在娱乐圈练了一身的沉稳，眼睛像是春景里最艳的那朵花，但在梁盈听来，这声音跟淬了火似的。

　　梁盈眼睛微眯，回头看她，思绪闪回在医馆见到祝乔仪吐得脸色通红的样子，气息沉了沉。
　　调侃回她：“我的意思是，聪明过头......”
　　想了想，补充：“很可爱。”

　　佳佳手里的动作也停下，在祝乔仪呆滞地目光里望向梁盈，梁盈又平静地说了一句还有事先走了。

　　不过这句话她完全忽略，看着梁盈出门，又看向祝乔仪。

　　祝乔仪怔神了，眼色淡开。

　　“不是，她说你可爱？”佳佳愣住了，她记得梁盈是不会夸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