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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0枚铜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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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冬都这么说了,秦竹只能让外头的持刀卫士将人都给放了,吩咐子桑二送人回去,顺带记下对方具体住址免得事后麻烦。
等候子桑二的空隙,秦竹在屋门口徘徊——没有坐的椅子,她也不知要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墙角土灶,陶罐内沸腾,蹲在柴火边的溪母将顶层的奶皮子掀开,将木碗用软布擦了又擦,先盛碗羊奶递给溪冬,连连使眼色。
溪冬嗅了嗅,没放足糖的羊奶膻味略重,她转手往窗口里递去:“阿姊,羊奶好了。”
溪母“哎——”字还没出,猛捶大腿。
这丫头!
溪冬学着溪母拢好裙蹲下身,眨眼道:“娘,糖多加点,秦幕僚喜欢甜的。”
溪母这下才收回瞪人的眼,又将一旁装野蜜的陶罐抓过来。
...
配着干巴无味的饼,秦竹尽可能面带笑容咽下溪母准备的朝食。
又是寒暄几句,直到连子桑二都被溪母劝着喝下半碗羊奶,秦竹私下又塞给溪冬一兜子金币,很快告辞离去。
明日还要上朝,还有那尚书卒吏,人都要坐麻了!
琢磨着夕食是吃烤肉、烤鱼还是烤肉烤鱼都吃,秦竹颠着颠着,马车进了城。
回到里巷。
子桑二去付赁钱,秦竹木着脸在院内榆钱树下站着。
【啧,要不再换点?】
她之前嫌钱窖的铜币过多,特意换了不少金币,这短短几天,用了一多半了。
秦朝的货币,黄金为上币,以镒为单位,即20两;圆形方孔铜钱为下币,单位就是半两。其购买力与度量衡相关:铢、两、斤、钧、石。1石=4钧,1钧=30斤,1斤=16两,1两=24铢。
秦竹问过溪冬,一枚秦半两大概能买4斤粟,30枚秦半两可以购买一石粟,而修长城这类的劳役一天工钱就是八钱...暴秦论是真离谱!
又一次鄙夷那些宣扬暴秦论的、颠覆否定秦王功绩的阴沟里的臭蛆,秦竹寻了块薄木条,用巧劲儿撬开严丝合缝的钱窖挡板。
“咳咳——”伪装掩盖用的土块顷刻间扬洒开来。
上上下下好几趟,子桑二回来了,灰头土脸的秦竹让他下窖把那些她咬牙切齿都挪动不了的陶缸里的铜币就地数清,自个儿上来掬一捧水缸里的清水,简单洗了把脸又出门了。
她得去和做夕食的厨娘说一声,今晚就不用来了。
顺道她去街上的食肆那打包点吃的回来,这数铜钱也费脑子和体力,还是去街上买点吃食算了。
【哎,这日子过的】
从厨娘家走到街上,秦竹那是一步三回头让厨娘一家子回屋别送了,等又去了食肆拎上打包在改良冰鉴,也就是底层加了冰块的巨大双层食盒回里巷的路上,望着没有高楼大厦遮挡,抬眼就是一整片蓝天白云的天空,秦竹惆怅。
【好想就坐在商场里,简单地看场电影然后吃顿达美乐啊——】
要是换做以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商场竟然会成为她现在最想去的地方!
【真的好无语——】
咸阳宫旁,充作官舍的里巷独门独院,炊烟缭绕。
子桑二嫌钱窖昏暗,干脆将陶缸全部搬到院里,等秦竹在街上散心回来时,小五也下学归家了。
“竹阿姊~”梳着发髻,跟小手办一样的小五见到秦竹,一个劲儿地蹦跶、跟随。
秦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脸颊上的软肉,不确定地比划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我长高了?”
“你自己没发现吗?”
傻愣愣的小孩格外让人怜爱,秦竹牵着那热乎乎的小手往堂屋走,跨过门槛,将人摁在门框的位置,巡视四周没有找到可用的,又去了灶台处找了个切肉的刀子。
“来,站好...不要踮脚。”秦竹估摸着比划小五撇去发髻的颅顶,手指按着,在边上刻画一条痕迹。
“来,站过来。”将小孩搂肩拉到旁侧,秦竹着重将划痕用力划了几刀,又小心在旁边标记:秦王二十八年,鸣蜩。
【始皇大大13岁继位,22岁掌权,今年是他统治的第28个年头了啊——】
【呃,仲夏?仲月?榴月,算了,还是用鸣蜩吧,《诗经》“五月鸣蜩”,还挺贴切的,瞧这蝉吵得,脑子嗡嗡】
心下碎碎念,秦竹起身将刀随手放到桌上,摸了摸盯着门框目不转睛的子桑五的小脑袋瓜,会心一笑:“走,咱们数钱去!”
古朴厚重的门院之中,身着华贵服饰的女子与一大一小两名男子,手指翩跹,却似能拨弄乾坤,满院铜币在落日余晖间闪烁。
待溪冬归来时,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数钱呢? ”溪冬一路走回来,额头满是汗珠,探过开门的子桑二朝内看去,诧异道。
子桑二自然地接过溪冬的分量不轻的包袱,等人迈进门槛,又将大门锁好。
秦竹没有立刻接话,嘴里咕哝:“47,48...50。”
仔细地将铜币甩进腾出的一个空缸,她抬头翘了翘嘴角招呼道:“咋不多留两天?”
反正每天也就那些事情,出行吃喝虽不便利,也不会难到哪里去——有钱能使鬼推磨。
溪冬已经拆开包袱,里面都是她娘整理出来的菇子,菌盖如箭头,菌杆纤长,瞧着是灰扑扑的,不管是熬煮入汤还是炙烤作配都鲜得很嘞!
将干净的陶罐擦净放到方桌上,溪冬抓了一顿的量扔到罐里,决定今晚给大家煲汤,嘴上不忘回答秦竹的问话:“我娘说阿姊身体好多了,她会和我爹、大兄、姊夫看着,让我早点回来。”
“噢噢,那就好。”
溪冬将东西拾掇好,又拿出笤帚将院里的落叶扫成一团,很快坐到方桌这边帮着一块儿数钱。
手没停,她望着桌上刚燃起的膏烛,鱼脂制成的蜡烛气味不是很好,她侧身稍稍往后,又问秦竹道:“灶台上冰鉴箱里的兔肉是想炖着吃还是炙着吃?”
秦竹理所当然答道:“烤着吃!”
【兔肉汤那么臭,怎么吃?】
说来,秦竹第一次吃兔头还是高中毕业那场旅行,在那之前的十几年,她是看兔想吐,完全接受不了照她认知里应该是宠物的兔子被当作食物的模样。
【yue——】
想想还是反胃,秦竹摇摇头,专注手上:“1,2,3...50。”
浮云飘荡,最后一丝余晖散尽,蝉鸣渐噪。
“三万七千一百零一枚?!”
【不会吧...怎么还有这么多?】
不止是秦竹被这最终统计的数目震住,就连知晓大概数目的溪冬也有点恍惚。
秦竹的岁俸是固定的,每年溪冬收到的大部分都是粟米,小部分是铜币,因着她与秦竹压根吃不了多少,基本上都是换成铜币存在钱窖里,积年累月的,对于这么庞大的数量她自己也有些吃惊。
要知道,现在一头耕牛也才3000钱!
“呃...先拿三分之一换成金子吧?还是金币,不要金锭。”秦竹数得头晕眼花,干脆拍板做了决定。
等四人将铜币在陶缸上标记好数量分好,留下需要换置的那部分,又是子桑二忙上忙下将剩余的扛到钱窖深处。
“咕噜噜——”肚饿声此起彼伏。
等四人在各自屋内快速简单换洗后,又一身清爽地聚在灶台前。
溪冬挽起袖口,无论怎么晒都是冷白皮的手臂在烛火下更显细腻,轻缓地搅拌陶罐里的野菜鸡菇汤,她一心二用盯着在另一侧火炙烤兔肉的子桑二,适时递过盐罐。
“真香啊——”
【真香!】
小五有样学样,学着不让喊竹竹阿姊,只能喊竹阿姊的秦竹顺时针摸自己鼓鼓的肚子,拖长音调吸气眯眼:“真香啊——”
“扑哧”溪冬被逗乐了,加快手上的动作,含笑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你们去坐好,小五,你把箸与匕拿过去。”
秦竹挑眉,跟在小五后头,见他两只手刚好圈住八根筷子,还等着看他怎么拿大汤勺,差点跟急转身的小五撞到一起。
“竹阿姊!”小五抱着快要脱离手指头的四双筷子,急得直跺脚。
“哎唷,年轻人,急什么。”秦竹伸手直接握住那一把筷子,不等小五反应,扬起下巴示意:“去把匕拿上。”
强烈要求在院里吃饭、追求氛围感的秦竹最后还是在蚊虫扑烛的“噼啪”声中慌里慌张撤回堂屋。
等四人在堂屋坐定,重新拾箸没两口,哄堂大笑。
顶着脑门瞬间起来的红包,秦竹笑得止不住,等她缓过气,似是想起什么看向子桑二询问道:“《仓颉》、《博学》、《爰历》三篇共有3300字,你大约识得多少字?”
子桑二明显是怔住了,顿了许久后才不确定地回答:“3000上下?”
“嗯?”秦竹惊讶,她本以为子桑二能认识1000字都算不错了。
【等等】
“冬冬,现在官家总共有多少字啊?”
“7000?”
“蛤?”
【真的假的?我去,这多了一倍多啊?!】
虽然惊讶,但相比后世记载的华夏共有8-10万汉字相比,其实也不算什么。
留意到秦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子桑二也有点怅然,他娘亲的爹也是夫子,虽说不像教小五的夫子一样在拥有上千贤士的稷下学宫授业,但所待的私塾也不缺好名声,只可惜乱世动荡。
“那溪冬你呢?”
“我?我大概1000个字。”
溪家女子本来都不识字,但自从她爹被当时还是军师的秦简阴差阳错救下,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她与阿姊也识了不少字。
“噢噢。”
“怎么了吗?”
见秦竹若有所思状,溪冬疑惑。
“无事。”
【想着你们帮忙一块儿整理教材呗...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