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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秦半之赋 ...

  •   正巧子桑五下学回家,见院里堆满一袋袋粮食,开心得什么都顾不上,嗷呜一声扑倒在上头翻滚、狂呼:“哇欧!哇欧!”

      这么多粮食,得吃到后年吧!

      秦竹愣神,子桑二上前将比那巷口刚满月奶狗还要淘气的弟弟提溜起来,对那下巴圆润的脸沉声问:“课业写完没?”

      好不容易等到明天是休息日的子桑五:......

      子桑二见状,干脆拎着老实垂放手脚的小五回屋训话。

      没两个月就要夏收了,放假前可是有考试的——夫子可是提前说了,要是考太差可不会再继续教了。

      想到这,子桑二将人放在地上站稳,屋内没人,他双手扶膝,弯腰与小五平视,认真道:“娘亲当初说了,咱们兄弟几个都得会认字,或许哪天就能派上用场,至少不会被旁人坑骗去,你既有机会能念书,秦幕僚又对咱俩如此恩重,不要浪费光阴...”

      “嗯嗯嗯!二兄!你怎地跟以前家那的老叔一般唠叨,老气横秋!”小五早慧,近些日子也是被家里两个阿姊惯得展露些许孩子天性,内心还是分得清轻重。

      子桑二只是笑,揉了把那不再枯燥发黄的头发:“还会使成语了?不错!”

      院子里。

      溪冬催使刚喊来的吏仆将满地的粮食整理放好,扭头与秦竹继续禀明缘由:“那丹砂女王让人送了这些过来,说是送去食肆不太好看...对了,还有里头的两箱。”

      “丹...什么女王?”秦竹震惊于这无处落脚的满院粮袋,闻言,丈二摸不着头脑困惑道。

      “就是始皇陛下前些日子赐予‘贞妇’之名的巴寡妇清,您那时候不是还夸了她好几句。”溪冬眼不错地盯看那头来往搬运的吏仆,嘴上应道。

      “噢噢。”秦竹反应过来,了悟点头。

      “里头两箱是?”

      “您随我来。”

      秦竹耸肩,跟在神神秘秘的溪冬往自家屋的方向走。

      屋内墙角,朴拙的两个大木箱,没有华彩纹饰或繁复纹路,就那么并排放着。

      秦竹偏头看溪冬一进屋就拿出火折子燃起红烛,而后阖上屋门,透光的窗被浅米色的麻布遮住,眸光明灭不定。

      “喀哒”木箱上的锁头开了,线条流畅的方正木箱无声打开。

      一屋流光,熠熠生辉。

      “这是——”

      秦竹不由自主瞪大眼,呼吸有点不畅。

      她去过故宫的珍宝阁,参观时就想着要是那豁大美丽的各色宝石都是自己的就好了,没想到——

      两个木箱,一箱打磨成各式玉器,质地...就连她这个对翡翠不是很懂的人都看出那水头极好!

      秦竹目光凝在最上面那层玉璧、玉琮、玉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握草握草握草!!!这年头没有造假技术吧?这玩意儿不可能是玻璃吧?卧槽——这都是翡翠!!!这不会是帝王绿吧!!!握草!】

      赤脚在寝殿看舆图的嬴政脑袋嗡鸣,拧眉望向那隔着里巷的窗外高墙。

      “这...咳咳咳——”抚着失序的心跳,秦竹脑袋一阵发晕,想要说什么,被急速分泌的口水呛住。

      “小竹?”溪冬慌张,放下烛台,赶忙沏了碗凉水端过来。

      “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秦竹抓握住溪冬的手腕,抑制不住激动道:“这都是给我的?!”

      “嘘——小点声。”

      这丹砂女王的人和秦竹是前后脚来的,溪冬开院门时还以为秦竹落了什么东西,结果就见领头的人压低声音解释几句,十来人行色匆匆放下东西,又急急离去。

      她检查时看到箱子内的东西也是唬得一大跳,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将这两口箱子从院子里拖回秦竹的屋里。

      把玩完两个臂环模样的玉饰,秦竹再对上另一口箱子里同样是用翡翠制成实用器物的玉杯、玉碗,顿了顿,不确定地又问溪冬道:“这些...我真的可以留下?”

      该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吧?这应该不算行贿吧?

      想了想自己的官职,秦竹不等溪冬回答,又问了一句:“他们没留什么话给我?比方要我帮忙什么之类的?”

      她和巴寡妇清的交集实际上可以说并没有,连面都没见过,不过是之前朝会时为同为女性而势弱打抱几句不平。

      但那时候——想到那个当作信物的鸷鸟形金饰品,秦竹愈发纳闷了。

      这没年没节的,突然送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很难不让人生疑啊...

      溪冬摇头,她本来都不想让那些人进院里的,但那为首的男子笑着坚持说什么“耽误下去被人看到不好”,她没办法,只能让那些人放下东西。

      “算了,先放着,晚点我去问伯婶怎么回事。”

      “喏。”

      秦竹记得今早朝会上说了蒙恬和王贲将会去阴山山脉地区戍边,伯婶也不知道现在知道没?

      她打算等蒙恬出发后去看看李良玉,到时候顺带问问这丹砂女王巴清,历史上就介绍这是个女强人,女富豪,家财万贯,有钱有人脉,其余就没了。

      垂眸看着箱里的翡翠,秦竹又想到刚完成系统的日常任务,手一挥:“走,咱们去夏游!”

      溪冬:“......夏游?”

      两辆簇新的马车不疾不徐走在直道上,子桑二认真看着车夫起落的手势,头没回提醒道:“脑袋收一收。”

      “哦——”小五一动不动,拖长音应道。

      秦竹失笑,继续同溪冬说话:“那按照这么说,附近还有属于我的田地?”

      溪冬轻巧地摇着羽扇,点头肯定道:“嗯,您要是想去瞧一眼,我们明日可以去。”

      就在刚刚,骤然乍富的秦竹连夕食都没吃,带着溪冬几个直奔咸阳城中最大买卖车牛马车的集市,让小五和溪冬各选了一匹看上去最好看的马,又顺道添置炉子、锅具器皿、蔬果鱼肉之类的,说是要去城外郊游...

      除了溪冬担忧几瞬夜宿外头不安全,子桑五欢喜得不行,一个劲儿绕着马车打转。

      硕大的圆月悬挂在天上,一下马车,溪水潺潺声入耳,众人散开忙碌,拾柴烧火,洗盘切菜。

      徒留秦竹站在马车旁,定定仰头看天。

      【哇噢——这月亮...好大啊——】

      秦竹感叹,记忆中,除了很小的时候见过这么大这么亮的月亮,已经好久没见过这种跟动漫里面一样不真实的月亮了。

      嬴政刚沐浴完,回殿路上,忽地驻足抬眼,惹得挑灯的内侍心跳漏了一拍。

      “陛下?”面白无须的内侍大总管没第一时间读懂这突兀举动的意味,硬着头皮上前垂首。

      “无碍。”

      负手前行,俯瞰巍峨宫殿中,数盏灯笼像极了夜间幽光闪烁的游龙。

      篝火“噼啪”作响,小五吃着他哥烤捉的鱼头也不抬,秦竹胃口不是很好,瞧了几眼坐远吃饭的车夫与子桑二,将手中剔好鱼刺的肉又递回溪冬:“你吃吧,我好饱。”

      溪冬没说什么,接过后安静地吃。

      氛围太过舒服,秦竹懒散地往篝火堆里丢小树杈,闲聊般开口:“你原来的家在哪啊?”

      也处这么久了,秦竹还一直没见过溪冬家里人,只知道似乎离得不远,上次让溪冬回家,也就过了一夜便折返回里巷了。

      见秦竹主动提及她家,溪冬不由展颜笑道:“就在您那田地旁。”

      秦竹被她语气里的喜悦感染,同样笑着接话:“这么巧?那明天带我去做做客?”

      说来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淳朴得不行,报恩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要是她没记错,这时候就有守陵人了,实在很难想象,竟然会有人父传子、子传孙、世代相传就为了守卫...不提那种有报酬的,她听到更多的是那种不计回报的家仆、家臣之类的存在。

      而溪冬——

      秦竹再次仔细端详那外表看上去比她还要小上许多,却已经照顾原身多年的小姑娘,无论第多少次意识到对方只是因为父辈恩情而心甘情愿将大半余生搭在另一个年龄比她还要小的女子身上,照顾、守护,都觉得不可思议。

      溪冬没有察觉秦竹眼里的复杂,只是高兴对视惊喜:“好啊!我爹娘、兄弟姊妹都很想见你来着,他们很想当面谢谢你!”

      溪冬高兴得连最后坚持的敬称“您”都忘了,满心欢喜明日又能回家。

      上次回家,她拦不住小竹非要帮她收拾包袱,直到回家才发现里面竟然有六枚玉佩——就是她之前推脱好几次,不肯要秦竹说要补的生辰礼...

      然后,她就给了爹娘,说了缘由。

      她爹本来是想让她带回秦家,还是她娘劝了一晚上,才最终留下来。

      翌日。

      在宽敞马车上睡得天昏地暗的秦竹嗅到露水青草独有的味道,悠悠转醒。

      简单啃了几颗洗好的桃李,马夫与子桑二的马鞭齐齐一扬,车头走出直到调了头,往西边驶去。

      荒芜的野地颠簸泥泞,秦竹学着小五朝窗外探头,对上由一前一后变为并排行驶的另一辆马车,冲咧嘴的小五回以一笑。

      溪冬趁着这时候,回忆去年的田赋,思量再三后开口与秦竹介绍道:“小竹,您总共现在有二顷田,200亩地,其中包含今年新增的60亩草地。”

      “草地?”

      “嗯,本朝为官者分配的田地皆为需自己开垦的草地,耕地从属有专门的划分。”

      “噢,那我的地是谁来耕啊?”

      秦竹还是第一次听这分田里的门道,好奇不已。

      溪冬略一思索,决定从头开始说明:“您是朝官,田地是由治粟内史负责,他们每年春耕、夏收、秋收都会安排黔首来开垦、播种、收割...缴完田赋后,再将剩余的粮食送到家中,就是我们来年的口粮...至于多出来的,咱们一般换成铜币...”

      “那账目呢?”

      “账目?”溪冬不解。

      秦竹解释:“就是明细,比方咱们的田今年开垦多少,收割多少,又缴了多少赋税,如果我们要买卖田地、或者要自己种的话,那又是怎么赋税?”

      溪冬面露难色,半晌摇头:“治粟内史会派司农来,我上次问过,无人理会。”

      这些年,小竹的田地逐渐变多,基本都是陛下统一赏赐朝官的,每年送来秦家的粮袋也越来越多,但总数却少了,原本填装满满的一袋变成大半袋,去年更是只有半袋,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杆草,她实在忍不住追出去问,但那送粮的鼻孔朝天,语气鄙夷地嘟囔了句啥她也没听清,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秦竹眸光微闪,见溪冬为难,扯开话题:“暂且不论这个,那你家呢?你家有多少田?”

      “我家?我家也有一顷田,但田分为上中下等,黔首所能拥有的田十之有八是下等,二为中等。”

      “那上等呢?”

      溪冬迟疑,半晌蹦出一句:“黔首只能通过军工才能获得。”

      秦竹顿了顿,又问:“那我的田是属于上中下哪等呢?”

      这个溪冬知道。

      她笑道:“您的田现在十之有八是上等,二是中等。”

      不得不说,虽说这司农傲慢,但监督耕种确实是一把好手,即便粮食数目淆乱,但那地她也是远远瞧过,肥沃得很!

      “那这些田按田亩纳税,真的一亩是过半都要用于赋税?”秦竹确认道。

      【种了一年的地,丰收了上头直接收掉一多半?这合理吗?这不离谱吗?】

      “是。”溪冬肯定地点头。

      要不然她也不会将小竹送她的玉佩给爹娘贴补——她大兄之前更卒无意伤了腿,旧疾反复,跛腿种田;阿姊召赘,年头刚有孕;小妹与小弟是双生子,先头的小妹懵懂,慢一步出来的小弟痴傻...娘和爹康健却消瘦,为了这一大家子过得属实艰难。

      “吁——”,马车外,浑厚的男声响起。

      秦竹晃过神,虚虚地搭扶溪冬的手臂下马车。

      放眼望去,耕地广袤无垠,皆归属于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秦半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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