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滟堕冰[破镜重圆]》江诹白白

13、所求

　　篝火映照下的一切，朦胧不清，火星子的碎屑还在跳动，热闹的舞蹈却骤然停止。

　　文初滟呼吸都在抽痛，断断续续的，像只负伤的小兽。

　　程楚亭被隔离在人群里，鸦色的眼睫落在他身上，暗影处指尖兀自掐住了掌心。

　　把文初滟的表情掰开碾碎，窥探，她都没有任何，要怪程楚亭的意思，只是当空气一样的无视。

　　这种更让人难受。
　　像是所有情绪，落入她眼底都不值一提。

　　程楚亭还没翻篇，文初滟就已经视他为过去式了。

　　既然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那头一个夜晚，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显得可笑和荒诞。

　　“找到问题的关键说清楚，这样就能避免下次发生矛盾再踩雷。”

　　这是季青遥告诉他的。
　　可是他连亲密关系都走不进去。

　　挫败，以及深深的抱歉。

　　文初滟被白盏冰搀了起来，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渗出了细细的薄汗，仿佛沾着眼泪的梨花瓣，白裙子在跌坐的动作下，蹭上了一层泥巴。

　　程楚亭想起跳舞时扶着文初滟的情景：她的肩膀很纤瘦，轻得像是一只风筝，可是她又倔又犟，一点点压迫就能让她弯折自己，用尖锐的刺戳他。

　　但是。

　　现在也不是什么纠结爱不爱的时候，文初滟的摔倒是他逼迫，或者，是他进行言语诱导的。他需要负责。

　　绕不开，拆解不了的心绪翻来覆去，程楚亭伸手，扯出了句略带艰涩的话：“我送她去医院吧。”

　　程楚亭手指往前递了递，说完这句话唇峰再次抿紧。

　　局促。
　　肉眼可见的的局促。

　　大概还是觉得好意不被心领。又担心被误解和拒绝，程楚亭的动作僵硬又诚恳，手执著地伸出，不肯收回。

　　弹幕从文初滟摔倒那里，就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波，持续到现在，风向由各说各话，变成了自由混战。

　　团综粉在关心，程楚亭粉丝想的是程楚亭没舞伴了怎么办，其他人粉丝则想着快送医院，不要影响正常拍摄。

　　不过导致混战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里面混了些嗑cp的不明群众。

　　“程楚亭和文初滟之前就是队友，现在又是舞伴，身高也挺配的，挺好嗑的。”

　　“对啊，程楚亭表情好心疼哦，我等会剪一下。”

　　“小狼伸爪爪～”

　　……

　　穿梭其间的程楚亭粉丝看不得这样的评论，反驳起来。

　　“看到程楚亭流量大，有些人就想来剪视频蹭，真的无语。”

　　“前面的人想当媒婆想疯了吧。”

　　“综艺而已，有些人暗地里还真配上了，脑子有毛病吗？”

　　……

　　弹幕争执不休，吵得不可开交。

　　而这边，程楚亭伸出的手依旧没有回应。

　　文初滟没有看手机，但她敏锐地察觉，不能接程楚亭的手。

　　昨天她就理解到了聚光灯的效应，即使是她这个不知名小人物的一言一行，在摄像头下都可以被无限放大。

　　而程楚亭似乎从来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他的情绪外露，他朝自己伸来的手，都是非常容易被人另外解读的东西。

　　她不想要程楚亭的关注。
　　他的目光只会吸引来更多的危险和麻烦。

　　文初滟只希望自己的生活风平浪静一点点。哪怕就一点点就好。

　　白皙的小脸摆了摆，文初滟语气温柔，态度却强硬：“工作人员送去就好了。”说完她便借着白盏冰的力一瘸一拐的支撑了起来。

　　程楚亭依旧不死心，黑鸦似的眼睛盯着她，不肯放弃。

　　见程楚亭如此坚持，导演也出来劝导：“对啊，小初让工作人员带过去就好了，也不知道要忙多久。”

　　程楚亭是一块金字招牌，粉丝数量庞大，如果让他去医院，那等会直播间的人数肯定会少。

　　文初滟被工作人员送上了车。

　　她透过车窗往外看，篝火晚会恢复了原有的秩序。当地少数民族穿着华丽的服饰，加入了这场舞会。他们围起又聚拢，像一大把散开的缤纷糖果。

　　没有舞伴的程楚亭没有进入喧闹的人潮中，他站在黑夜里，像一尊静谧无声的黑色雕像。

　　借着医院惨白的灯光，文初滟才看见脚腕那里已经青了一片，肿得像个馒头。

　　心里的委屈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发泄。

　　正好冉青的消息发了过来。
　　“脚怎么了，还好吧。”
　　“看了直播可把我心疼坏了。”

　　文初滟的委屈被点破，这么多天的精神压力终于有了宣泄点，那些无法在外人面前吐露的委屈终于得以倾诉和理解。

　　冉青在国外，两人地方时不同，前几天她还觉得这件事情她自己一个人可以应付，想着等过完明天，也就是最后一天，再跟冉青说程楚亭的事。

　　冉青接着又道：“程楚亭就是个王八蛋，逮着你薅干嘛。”

　　“王八蛋王八蛋！”
　　她接连发了好几个狠狠打人的怒气鳄鱼头。

　　文初滟原本有些委屈，看着冉青骂程楚亭，心情突然好了一点。

　　“进来拍ct了。”医生的声音响起。

　　文初滟只好给冉青发了句“等会再聊”，然后就关掉了手机，听医生的指导进去做检查。

　　结果出来的很快，拍片后带来的消息是扭伤。
　　无心之失没有酿成大祸。

　　文初滟没打石膏，只是敷了一片带着浓烈药味的膏药贴。

　　明天节目就要收尾了。
　　他们需要去爬一座很高的山，到山神庙上去，节目组决定让文初滟坐缆车上去，直接去栈道处等他们就行。
　　而其他人正常录制，正常登山。

　　和导演组沟通好后，文初滟提前返回了民宿。

　　等她笨手笨脚，金鸡独立地洗完澡后，便开始向冉青吐槽，程楚亭是如何非要逼她承认当年的事，提自己为她服务，以及那个包的事。

　　文初滟气鼓鼓收尾：“这几天直播他总是拿之前的事情说事。”

　　冉青听了半天，骂了半天，打了好几套小鳄鱼的拳后，突然顿了一会儿。

　　冉青：“小初，你说……”
　　文初滟心下疑惑：“说什么？”

　　冉青缓缓打字：“你说他是不是想在你面前刷存在感？他是不是还喜欢你？”

　　很快，结束舞会的人陆陆续续回到了民宿，带起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文初滟的房门也被人叩了叩。

　　她被刚才冉青的话雷得说不出话来，没有立即去开门，等回过神来并确认好自己着装没问题后，才拧开了门把手。

　　白色的购物袋顺势而下，散落一地。

　　袋子里跌出了一地的药品，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外敷内服的全都有，里面还塞了张纸条，上面字迹潦草，写着“对不起”。

　　落款是程楚亭。

　　另一边，程楚亭房间内。

　　“我把事情搞砸了。”

　　程楚亭发消息给季青遥的时候，感觉自己又要受到奚落，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似乎在演一出拙劣的独角戏给文初滟看。

　　这次没有选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所以季青遥回得很快：“需要我问？”

　　“没必要。问了跟不问没区别。”

　　程楚亭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指尖在屏幕上跳动的频率加快：“她怎么就看不出来我对她有意思呢？为什么她那么怕我？”

　　季青遥敏锐地嗅到了事情的疑点：“怕？你们今天发生了什么？”

　　程楚亭把今天的事情对季青遥如实相告。

　　季青遥沉默了。

　　过了很久，程楚亭才看到季青遥的回复。
　　“她可能觉得你比较棘手。”

　　“什么意思？”程楚亭逼问了过去。

　　季青遥：“她不喜欢你又不敢得罪你，你是公众人物，所以她更不想和你产生关系。”

　　程楚亭：……
　　季青遥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直直地往他心窝里戳，每个字都像寒针一样，把他心口处扎得一片冰凉。

　　“那怎么办？”

　　程楚亭不想放手，明明他们有那么美好的曾经。他也很自信他只要往回走，以他现在的物质和能力，他照样可以维系好一切。

　　程楚亭也犟。
　　他年少时见过最艳丽，最明媚的鲜花，他不想放弃。即使行程再满，见过再多的人，他也没有放弃过寻找她的踪迹。

　　程楚亭永远记得那天。

　　他看到cc写的文章，找到她的平台，发现文初滟账号时，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

　　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和偷偷关注，都是心脏依旧在追寻她的证明，文初滟像是一株有毒的艳丽的花，扎根在了他心尖，芬芳馥郁，枝叶剧毒。

　　程楚亭上这个综艺的初心就是。
　　只要见一面，也许见一面，这种执念就能消散了。

　　可是文初滟出现的那一刻，他能深刻地感觉到，烙印在加深，花朵吸食他的鲜血，礴然生长。

　　程楚亭突然不管不顾地很想靠近她，想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之后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已经没有立场了。
　　像是凋零的枯叶，独自落败，凄然收场。

　　季青遥问：“你非要她？”
　　程楚亭答：“我非要她。”

　　季青遥坐在沙发上，身边的舒辛璃正拿勺子，小口小口舀着阿姨炖好的汤。

　　她缩成一个团子，面色红润，毛绒绒的披肩搭在她身上，看喜剧电影的眼睛笑得弯弯，活像只小狐狸。

　　这世界上有许多花，姹紫嫣红，千姿百态。
　　但这世间有些人，求的就只是一朵而已。

　　季青遥：“她不是很缺钱吗？或许你可以不着痕迹地帮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