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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秋风阵阵,吹来一缕不知从何处传出的香味。

      周信盘腿坐在石台上,茂密的树荫遮盖住越发炽热的天光,秋风吹起他额前碎发,带起阵阵凉爽快感,耳畔又有轻快欢愉的乐曲萦绕。

      纵心有万般愁绪,在这一刻也都尽皆消逝。

      周信闭着眼,面上是止不住的轻松笑意。

      在他对面,白珞重也在不断描摹着身前人的样貌。

      眉似剑锋眸若星,肤如白玉凝同脂。

      这是白珞重很久很久之前在一本古书上看来的话,当时他不解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很是顺口,并不像他往昔所看的词本话句那么难以记住。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段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中。

      直到他踏上这片土地,真正接触到这里的文化,他才得以知道这句话所蕴含的意思。

      可也因为了解这其中意思,反而让白珞重对这句记了很久很久的句子,失去了兴致。

      眉似剑锋,取之锐意无双,自成傲气、眸若星河,意之灿耀生辉,令人好感自生;肤如白玉美无瑕,凝似羊脂贵气显。

      这样的夸奖太大了。

      在白珞重二十年的成长生涯中,从没有见过有人能配上这么一句话。

      所以他不再于脑海中时时惦念这句话,仅仅是将其当作他初学这片土地文化的契机,深埋心底。

      在日渐对这片土地熟络后,白珞重原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这句话,也忘记了它本身所代表的意义,可当他看向身前人,见着斑驳的光影落在对方面上,见日光映衬出那越显白皙的肌肤。

      白珞重才猛地发现,他好像遇见了能配得上这句话的人。
      或者说,是这样的词都不足以配得上周信。

      白珞重低垂眼眸,手中的弓弦继续演奏着乐曲。

      但……

      “你的心乱了,”清冽的声音忽而响起,让白珞重始终平稳着的手,也猛然一抖,近乎抓不住手中的小提琴。

      “你说什么?”白珞重垂着眸,强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不解问道。

      “我说,”周信仰着头,迎着树叶缝隙间所照下的日光,微眯着眼,继续道:“你的心乱了。”

      白珞重咬着唇,心中的慌乱让他只敢用用余光看向周信,道:“怎么乱了?”

      周信摇摇头,回道:“我不知道。”

      四周静谧一瞬,又似是过了好一会。

      蝉鸣声愈发响亮。

      周信才又继续道:“你琴拉得越来越快,听着好似是在表演高/潮/部分,但速度太快,太急促,就好像有人在身后追赶着你。”

      周信睁开眼,迎着白珞重目光,侧头问道:“所以,你怎么了?”

      白珞重面上神色一息变换,但很快又尽皆敛去,只余一抹浅笑浮于脸上,道:“没有,只是天光太盛,有些热了。”

      周信点点头,不知是信了,还是本就没有打算深究。

      他没有追问白珞重话里的漏洞,而是转过头看向树荫顶部,好一会,在树影摇曳,婆娑声渐小后,他才又是道:“天色不早了,谢谢你为我演奏的乐曲,我要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白珞重反应,周信就起身拍掉衣物上的细小灰尘,冲白珞重笑道:“再见。”

      白珞重愣愣地看着周信,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对方的这一波操作。

      直到周信将要跳下石台,往远处走去,他才是回过神来,急急伸手欲拉住周信。

      只是周信脚步迈出更快,所以在仓促伸手下,白珞重只抓住周信的一角衣物。

      但也是这一角衣物拉扯,让得周信猛地停下脚步,唇边也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

      “你怎么了?”白珞重看着突然停下脚步,身子还微微颤抖的周信,忙不迭地站起身朝对方问道。

      但周信只是咬着牙,轻晃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没事。

      白珞重抿着唇,眼中满是不解。

      可周信却没有给白珞重更多回应,他只是微低着头,轻声低喘着。

      早先被阳光照射而渗出的汗水,早就将他的衣物和伤口死死贴合在一起。

      若是不去动它,等风吹去身上咸湿,衣物自然干透不再黏粘伤口,或许也算不上多疼。

      可偏偏白珞重不知道周信有伤,偏偏周信也不愿表露出自身脆弱一面于人。

      故而一人想走,一人下意识挽留。

      故而应要等到风干的衣服,也未干透,而是在半干未干,汗水咬合伤口最合适的时候被拽住。

      所以哪怕只是不太用力的一扯,也让周信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难以自抑。

      “我……sorry……”

      “我……”白珞重站在周信身前,高大的身影将远处的阳光尽数挡去,他有些懵懂又更多的是无措地反复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信半低着头,伤口的灼烧感在持续的疼痛下渐渐退去,好一会,他才又抬头迎着那双碧蓝色的眼,扯出一抹淡笑,摇头道:“是我身体不适,与客人无关。”

      白珞重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

      他不明白这个刚才还在和他谈论音乐,畅聊乐器的中式君子,为什么会突然的,没有理由的要离开,又为什么会突然的表露出一副苍白脆弱的模样。

      他想要了解,想要探究。

      但周信却没有给他这一机会,在低声道了一句“下次再见,”周信便又微微侧身,欲快速从白珞重身旁离去。

      ……

      日光浓盛,哪怕有层层树荫遮盖,在朝外走出两步后,也再次让周信有感汗水直流。

      伤口处,也再次泛起密密麻麻的针刺感,仿佛有成千上万只蚂蚁趴伏在自己的身上吮吸着皮肉。

      痒、疼、麻,浑身无力。

      周信咬着唇,原本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他想撑着走回去,至少走过那道月牙门。

      他的礼数,不允许他在客人面前失礼。

      但没等他走至月牙门边,一只手就忽得从身侧探出,扶住了他的臂膀。

      “我想,”白珞重看着眼前人如玉似的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又感受着手中握住的身体,微微摇晃的轻颤。

      纵是知道对方是身体不适才会有这般表现,可他仍是不自主地滚动着喉结,说出的话也再没有先前那样流利,“我想…你可能,需要…我的帮助。”

      白珞重扭着头看向山石上放着的小提琴,他不敢看怀中人的眼睛,哪怕他明明是在帮助周信,哪怕他肯定对方需要他的帮助,哪怕这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

      但他也似是害怕听到对方的一句拒绝,以至于握住周信臂膀的指节,都微微泛白。

      蝉鸣不绝,日光越发毒辣,似是过了好久,又好像周信只是沉默一瞬。

      白珞重僵硬的身子在听到一声低低的“嗯”后,忽得松软起来。

      他半扶半抱地将周信带回临海阁,在阴影吞没日光,凉风贯穿廊道,一盏清茶饮下后。

      周信才撑着一角抚椅,朝白珞重不好意思道:“刚才让客人见笑了。”

      白珞重将杯中清茶斟满,又朝周信递出一颗包装着的糖果,在周信愣神中,摇头道:“在我们那里,如果不开心或者身体不舒服,吃颗糖会好一点。”

      “为什么?”周信接过糖,有些不解的问道。

      “因为药是苦的,糖是甜的,”白珞重见周信接过糖,眼中也泛起一丝笑意,回答周信,“没有什么,比甜更让人舒适的东西。”

      “就因为这个?”

      “自然。”白珞重说得自信又骄傲。

      周信沉默、哑然,旋即也摇着头轻笑起来。

      白珞重往自己的嘴里也塞了一颗糖,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还想再听一曲吗?”

      他拿起摆放在一旁的琴,弹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周信懒散地撑手倚靠在椅上,鬓边的一角青丝被风吹起,遮住他的眼眸。

      白珞重嘴中的糖咬得咯吱作响,眼睛一瞬不移地看着对方。

      风仍在吹,只是已经不是方才那阵风。

      周信摇摇头,“好曲怎能一日听完?”

      “客人还要在家逗留许久,往后……”周信顿了顿,目前的发丝被他拨开,露出明灿闪亮的眼,“再来多讨扰客人。”

      白珞重不知是听懂了周信的婉拒之意,还是没听出周信话中的来日方长,他眼神有一瞬间似是黯淡下去。

      但很快,他又用那双满是深情的碧蓝色眼眸直视向周信,笑着道:“那我等你。”

      周信点点头,笑着朝白珞重举茶一礼。

      白珞重放下乐器,咽下他仍未习惯的,来自于东方的苦涩饮品。

      待两人饮尽,周信才又道:“府中事情颇多,加之也恐搅扰客人休息。”

      “信当先行一步。”

      白珞重没有挽留,学着周信的礼,也笑着回了一句“来日方长。”

      微风吹过廊道,带起远去之人一侧衣角,与堂中望着青年身影走远的一缕缕金色发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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