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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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崭新的留声机抵着唱片，发出声声优美的乐曲。
午间阳光垂落，照在摇曳躺椅上正闭目养神的人时，好似时间也停下了脚步。
周信持着扇，漫不经心地随着音乐打着拍，走廊远处却在这是传来一阵匆忙脚步声。
下步沉闷，提步轻浮，声音由远及近，还不等来人张口，周信就摇着扇，开口道：“阿远，什么事这么着急？”
阿远低着头，看着在日光下白的近乎发光的周信，刚刚急喘着的气也忽得放缓下来，闷声道：“少爷，家里来了个洋人，说是来华留学，想来府上暂住一些时日。”
周信没有睁开眼，只是懒洋洋地拨起留声机的音杆，“父亲那边怎么说的？”
阿远目光扫过留声机，想起前些日子府里传言有财阀为讨老爷欢心，特意去帝都买了个最时兴的物件送给老爷。
听说是个不需要人在场，就能出好听曲子的舶来物。
但老爷不喜欢，转手就送给了少爷。
这说的，应该就是它了。
阿远心中想着，又念起刚才听到的曼妙声音，对于众人说舶来品是妖物的话，倒真的信了几分。
“阿远？”耳旁又传来一道声音，阿远侧头望去，就看见周信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阿远忙挠挠头，将心神收回，再次低下头，道：“老爷本来不想留下他，但听说这洋人是从魔都来的。”
“老爷就暂时允许他住下来。”
周信点点头，从躺椅上站起身来，“父亲把他分到哪个房了？”
“是临海阁，”阿远回道，“老爷念着这洋人从大洋彼岸过来，说他和海字有缘。”
“知道了，”周信示意阿远将留声机端进房里，“这阁子离后院远，阿妹她们往常也不会往哪去，父亲是费心了。”
阿远木着脸，弓着身子将留声机小心翼翼地放到案桌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周信也不以为意，等到阿远将留声机放定，他才又挥了挥手，道：“张记酒楼少东家约了我明天吃饭，你等会跟父亲说一声，明天不用等我吃饭了。”
“好的少爷，”阿远弓着腰，一步步退出房间，等到确定周信目光看不到自己身子，他才重新直起腰，大步朝着周家主院走去。
“哥哥，哥哥，”阿远前脚刚离开，后脚周珏就抓着衣角，飞也似的跑了进来。
“停停停，”周信用扇尾抵住妹妹的额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身子移到留声机前面。
“整天毛毛躁躁的，以后怎么嫁人？”周信板着脸，摆出兄长的姿态。
但周珏却不以为意，笑着揽住周信的手，欢声道：“我听府里下人说，今天家里来了个洋人。”
“哥，”周珏拽动着周信衣服，讨好笑道：“你说这洋人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是真长得跟羊一样吗？所以才叫他们洋人？”
“你想什么呢，”周信没好气地抬手敲了敲周珏的头，“洋人只是一个代称，你见过哪个人长得跟羊一样？”
周珏缩着头，哎呦了一声，随即又道：“那他们为什么叫洋人？为什么不能叫牛人，狗人，鸡人？”
周信看着胡搅蛮缠的周珏，好看的眉眼也带上些许无奈，摇头道：“别在这给我装可伶，我可没时间带你去见那洋人。”
“还有，你也不能自己偷偷跑去看。”
“要是让我发现了，”周信点着周珏的额头，警示道：“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周珏张了张嘴，还想要争辩些什么，但周信话锋一转，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今天的功课温习完了吗？”
“林姨安排的女工做到哪了？”
“你是不是偷跑过来的？”
几句话，让还有些不服气的周珏瞬间哑住，方才红润的面色也微微转白，但她嘴上却还是倔犟道：“我当然是做完了才来找你的。”
“你不想我，不带我去看洋人就算了，还怀疑你妹妹偷奸耍滑！哼！”
周珏面色又涨红，似是气不过般将周信衣角甩开，快步朝门外走去。
“真的吗，”周信笑着跟在周珏身后，“那咱们一起去看看你的女工？”
“听说林姨正让你绣龙凤齐鸣，这可是林姨压箱底的技艺，不知道你学了个几成？”
“哼，”周珏哼哼着转过头，差点撞在周信身上，面色也越发涨红道：“我才不给你看，你连爹爹送你的那什么留声机，都不愿意给我玩玩。”
“我才不给你看！”周珏再次强调了一句，又抬手朝屋外招了招，“小翠，我们走，不理他！”
门外的侍女快步来到周珏身边，在先是冲周珏安抚一笑，随后又低着头冲周信行了一礼，“小姐吵着要来找少爷，小翠一时没拦住……”
小翠绞着手，侧目用余光看向周信，嘴里还想说些什么，但不等她继续开口，周信就摆了摆手，满不在意道：“小珏是被父亲一路惯着长大的，你们想拦也拦不住。”
“这不怪你们。”
小翠舒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脸颊微微泛红。
周珏瞧着这一幕，也不甚在意。
只是又回头冲周信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要拉住小翠的手往后院跑走。
可没等她走出几步，阿远又脚步匆匆地去而复返。
“少爷，小姐，”阿远压着喘息声，朝两人行了一礼。
“老爷说今晚宴客，已经备好饭菜在主厅，让我来叫你们过去。”
“是宴那个洋人？”没等周信出声，周珏就闪身来到阿远面前，快言问道。
“这……”阿远低着头，只看着身前少女的鞋面，语气又低了几分，“小的也不知道，只是……”
阿远顿了顿，“这次席面不小，老爷应该还宴请了其他人。”
“这样，”周珏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那我不去了。”
她拉着小翠，抬腿就要继续往后院里走，嘴里还嘀咕着，“爹爹老是宴那些肥头大耳的叔伯，还老是要我们一起去陪同，真是烦死了……”
“停下，”周信微蹙着眉，黑着脸看向周珏。
“哥～”周珏意识到什么，面色一变，忙将嘴里的抱怨收起，转头瞬间又面带撒娇地望向周信。
可在周信蹙眉严肃的面容下，她也只得瘪起嘴，微微低下头，踢着脚边石阶道：“我不应该在背后议论长辈，不应该这般无礼，我知道错了。”
“但，”周珏抬头看向周信，声音带着委屈讨好和乞求，“我真不想去，那些叔伯也不乐意跟我说话，我一个人闷得恨。”
周信眉头深锁，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瞧着周珏这一模样，又想着等会宴席上要碰见的人。
在无奈揉了揉眉，轻叹一声后，也只得开口道：“你回去吧，我等会跟父亲解释。”
周珏愁苦的面容瞬间消失，她扬着笑抱住周信，开心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周信眉头舒展，抬手将周珏靠来的额头推远，促狭笑道：“这可不是没有代价的。”
“明天我会去找林姨，问她你的女工进度。”
“你最好真的已经将龙凤齐鸣绘完，不然……”
周信揉了揉周珏的头，没有再说什么。
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能让周珏笑容一滞。
“好了，”周信没再理会周珏颇带怨念的眼神，抬手挥了挥，示意道：“回去吧，免得等会父亲亲自过来拿人。”
“哦，”周珏低垂着头，有些怏怏地往回走，远远看去只觉背影满是愁苦无助。
周信只是瞧着，没有说话，等周珏和小翠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转头看向阿远，示意对方带路去往前厅。
……
“周老板医术真是精湛，我家老爷子吃了您开的那几副药，当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您这可真是神了！”爽朗声音通过屏风向外传出。
“哪里哪里，”周长鸿朝身前人摆了摆手，笑道：“是老爷子身子骨本就硬朗，长鸿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周老板这说的哪里话，”张记老板摇摇头，满脸不赞同道：“老爷子的病我能不知道？他那都是陈年旧伤，每回一发作都得痛上个七八天。”
“这次要不是您出手，怕是老爷子往后日子都难安生。”
“这哪是小事！”张老板双手作揖朝周长鸿拜了拜，“我是真个感激您。”
“张老板你看，”周长鸿瞧着张老板的动作，忙拉着他起身，“你这样不是让咱们疏远了吗。”
“咱们同处一个地方，不就是要相互帮助的吗？”
“难不成往后我家困难，要寻张老板帮忙，你会坐视不管？”
张老板忙摇着头，脸上含笑道：“这怎么可能！”
“往后只要周老板一句话，就算是死，哥哥也绝不多说一个字。”
“过了过了，”周长鸿拍了拍张老板的手，笑着岔开话题，“老爷子身体大好，可说不得死不死。”
“信哥，”周长鸿抬头看见正走到主厅的周信，当下抬手招了招示意对方过来，“张老板，这是犬子。”
话音落，周长鸿又看向周信，道：“这是张记酒楼的张老板，是咱的友邻。”
“信哥，叫人。”
“张老板好，”周信面上扬起一抹温和笑容，朝张老板拱手一礼。
“好，好，好，”张老板看着身前面若冠玉，清俊秀逸，一派温和大气的周信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后又看向周长鸿道：“周老弟可是养出来一个好儿子，瞧着就是个麒麟子啊。”
“张老哥夸赞了，”周长鸿面上噙着笑，“信哥还小，还要学习，张老板太夸耀了。”
“周老弟谦虚了，”张老板笑着，又看了看周信，“我家那小子还说认识信哥，说明天要在店里同信哥吃饭，我看八成又是那小兔崽子乱说，他这鬼灵精怎么攀得上信哥……”
“伯父说笑了，”周信待张老板说完，面上含着笑，温声回道：“阿恒人很好，也很聪明，我们确实约了明天吃饭。”
张老板眯起本就不大的眼，面上满是满意和开怀，“张恒这小子竟然没有骗我。”
“老张我可希望他能跟着信哥你多学学，免得以后油手滑舌，撑不起家。”
“伯父夸赞了，”周信笑了笑，“阿恒认识的才俊比我多，我同他交流也是在不断学习。”
“这就好，这就好，”张老板爽朗笑着，“我就怕我家小子跟信哥交流不上话，往后生疏了。”
“能交流，能联络，伯父就放心了。”
周信继续笑着，面上表情始终保持着一派沉稳。
周长鸿瞧着两人已经眼熟，当下也没有再让周信留在身旁。
在笑着接过话茬，示意张老板换一处聊天后，周长鸿方又朝着周信说：“家里来了客人，但许是府里小厮腿脚慢了，还没将人请过来，你去看看怎么回事，不要怠慢客人了。”
“好，”周信微微低头，垂着眼道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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