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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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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赛之后的事还是被捅到了老师那里,倒不是李东赫说的,而是严剂那鼻血到处飞的样子泄了密。
男生们不可能说出事实,而李马克也习惯了被当作一个替罪羊,他没有那个资本跟班上那些同学比。
例如程清,他正站在他的父亲,这所学校的校长程铮光的身后,听着校长对班主任的教导。
“这个男孩子实在是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阴沉,性格阴沉,做的事也是,必须要好好管管了。这次只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同学动手,虽然双方都有错,但这个行为必须要纠正过来,你看给新同学都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实在不应该,你还是和新同学好好聊一聊吧,别因为李马克的事情而影响到他的学习和生活。”
那群男生就算有着家里人撑腰,到底也还是学生,本身就是他们先动的手,也不好把李马克怪罪惨了,到时候适得其反,所以李马克动手的动机也轻描淡写的糊弄过去了。
班主任好歹也算是个老教师了,班上同学之间的问题心里是清楚的,但程清的家庭背景摆在那里,他所了解的李马克的情况也摆在那里,心里总该有些权衡,只要那群男生别弄出衣服遮挡以外的大面积创口,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校长的话还是要听的。
第二天,徐寅就腆着脸过去假心假意的慰问了一下李马克,然后身子一转,叫走了坐在靠近门位置的李东赫。
李东赫刚来江城,私下里除了原先在省城里结交的几个好友,就没有能够说上话的人,而城里的孩子又怎么会知道这里的事情,哪怕是问以前住在一个巷子里的孩子,在他们的印象中,李马克也是那个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就搬家到城市另一边的大哥哥。
马克到底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李东赫一直很想知道。
只是没想到,告诉他的人会是这个挺着个啤酒肚,看似温和实则满腹脏水的班主任。
“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同学是城里来的,他家里不太好,为人也不行,你要好好上学,少和他往来……”
“他家里怎么不好?”李东赫直接打断了那些即将向着令人作呕方向发展的长篇大论。
“他家里?你关心这个做什么?”徐寅有些吃惊。
“他家里怎么不好?”李东赫抬起眼皮,看着徐寅退后的发际线,和用发胶固定的油发,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这个,你关心同学嘛,我也会告诉你,只是你别跟他走的太近……”话音未了,徐寅看见李东赫变得有些不耐烦的神情,也有些尴尬的把话题转了回来,“我跟他初中的班主任也有些交情。他跟你一样,是初一上学期转来学校的,从省城过来的,好像是出了车祸死了妈,他爸爸也受伤了,就回来跟外公外婆住。这孩子性格孤僻,本就融入不了集体,更何况没到半年,外公外婆都相继去世,他更阴郁了,搞得同学们都害怕和他交流,也是自作孽啊,面对困境也太脆弱了。”
李东赫听的有些恍惚,也顾不得反对最后那句话了,这些内容信息量有点大,所有的细节都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车祸里受伤的父母、莫名其妙去世的外公外婆,都让李东赫怀疑这些讯息的真假。
他所知道的,李马克的父亲是一家小有名气的私人健身房的教练,他的受伤和母亲的去世一定会影响到整个家庭的生活,他们因为这个离开了那个竞争压力过大的城市也情有可原,双亲的事故让一个小升初的孩子变得抑郁寡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他的外公外婆,他们在李马克十岁生日,也就是搬走的那一年来过省城参加生日宴,那是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二位老来得子,视女儿为掌上明珠,想必是女儿的死带来打击太大,这两位身体硬朗的老人才有了那样的悲剧。
“……李东赫?”看着面前有些神游的学生,徐寅试探地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每个家庭都有本难念的经,要是人人都像李马克那样……”
“他怎么样?”李东赫倏地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发紧,“他过的好不好你不知道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和老师说话呢?同学之间有些矛盾是正常的,只有像李马克那样不用正确的解决方式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徐寅也跟着站了起来,声音更高了,“你要是和李马克走的那样近,也会遇到更多的麻烦,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我和他走的近。”李东赫嗤笑了一声,“你管得着吗?”
李马克不希望他和自己走得近,是不想他受伤,眼前这个男人不像他和李马克走得近,又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李东赫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这里的老师都是一个样,都泰然自若的捂着一边的眼和耳,只看自己想看的,只听自己想听的。
走在回班的路上的时候,远处太阳光形成的斑点映在眼底,照在走廊尽头,裹的人从头暖到脚,可李东赫只觉得心寒。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吗?这样的事在省城不可能发生,且不说捅到校长那里去,哪怕是告诉班上的班长,他也会如实报告给老师,学校在了解情况后会立刻做出给予处分等一系列惩罚措施。而在这个滨海小镇,所有的人心都像是被海水冲刷了一遍又一遍,不留任何一点温情。
这整整四年间,李马克是怎么过的呢?
他李东赫一直自忖是一个外向的人,在刚来这里的时候也下定了决心,要和新同学们处好关系,也确实在开始的这几天,非常自然的融入了这个新的大家庭。可事实总是那样的残酷,在那样美好的笑容背后,是无边的黑暗,是没有人性的欺辱。
双拳渐渐攥住,他不知道最开始和马克走得近的同学现在如何了,想必早就做了缩头乌龟,和他撇清了关系,但他不一样,哪怕是站在烂泥地里,他也要和这个人并肩站着。
因为记忆是不会骗人的。他选择相信记忆里那个守护自己的人,他要反过来守护他,不计任何代价。
豪言壮志埋在心底,可事实永远残酷。
李东赫端着餐盘坐到李马克身边的时候,那人却头也不回的端着几乎没动几口的餐盘走了。
一时的拥抱,一时的温暖,都是转瞬即逝的。
那天,李马克回家以后,坐在那张木板床上想了很久。在那间偏僻的盥洗室里,埋在肩头的柔软脸颊蹭过脖颈,刚用冷水清洗的脸庞带来微凉的温度,他维持着那样的动作待了很久,侧脸鬓角沾着自己发梢滴落的脏水,濡湿了一片。
那样干净的男孩子,不该沾染一丝污垢的。
像太阳一样温暖的东赫,不该靠近他分毫的。
他当时贪恋的那些温暖,是如此的自私。他看见了,自己在东赫面前,变得那样懦弱。
李马克端着餐盘走向餐盘回收处,无视了周围几道或是好奇或是探究的视线,更无视了李东赫转过身子朝这里看过来的,有些惶惑的目光。
东赫在那个拥抱之后,一定觉得我们两个是战友了吧。马克在心里想着。
对不起我们东赫了,东赫快乐的成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