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芜生长》做一只羊

1、01

　　又是倾盆大雨的一天，我奔跑在街道上，白色衬衫湿嗒嗒黏在我的身上，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
　　跑进胡同里，青石板路难免打滑，我跑的着急来不及注意脚下，脚腕被扭的生疼。
　　我倒吸一口凉气，皱了皱眉头，跑进筒子楼里。
　　我扶着墙，活动了下脚腕，发觉应该没太大问题。
　　我擦了擦手心里刚刚沾上的灰，便朝着黑暗的楼道里走去。
　　这里的灯已经坏了两个多星期了。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边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生怕身后出现什么。
　　到了家门口，我快速的关上了门。
　　这里是二楼，梅雨季节，墙边满是霉斑，我没清理也懒得管。
　　我只知道我的余额不多了，连这里我都快住不下去了。
　　我把手中的面包放在桌子上，拿干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思考着后来的打算。
　　‘砰砰砰’
　　突然传来一声猛烈的敲门声。
　　我腾的直起了背，视线挪向门前，那张破旧的木门被拍的颤抖，生锈的螺丝钉仿佛立刻就要松掉。
　　我咽了咽口水，脚步轻轻的靠近门前，摸索到门边的雨伞，静悄悄的等着来人出声。
　　“任欢喜！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告诉你，明天你再交不上房租，我连你人带箱子一并扔出去！”
　　我听见房东那破锣嗓子叫喊着，我这才松了松手中的雨伞，放回原处，我没回答，看见房东又猛的拍了下门。
　　随着门外的寂静，我猜是他已经走了，我退回房间里。
　　在一片漆黑之中熟练地摸索到台灯，微弱的灯光却是照亮了整个房间，橙色的光芒这下子才让我感受到一丝丝温暖，我蜷缩着身子渐渐的闭上了眼。
　　我好像又梦到了。
　　那个美好的地方，那里有郁郁葱葱的常青树，有精致好看的糖果屋子。
　　我看见爸爸的大手总是抚摸我的头顶，他手掌中的掌纹一下又一下的勾勒着我的发丝。
　　妈妈会将我的头发扎成动画片里的公主一样，给我带上好看的皇冠，我记得皇冠总是亮晶晶的，放在太阳底下还会散发五彩的光芒。
　　我喜欢打扮的很好看去找我牙牙哥哥，牙牙哥哥很高，总是把我抱在怀里让我摸他的脸蛋，他的脸蛋白白嫩嫩比我的皮肤还要好，他那双桃花眼却总是我最爱的。
　　‘欢欢以后是要做牙牙哥哥的新娘子的，牙牙哥哥以后不许瞧别的女孩子一眼。’
　　牙牙哥哥总是笑着点头，然后我会凑着自己的小脑袋，捧着他的脸蛋，吧唧的亲他一口，牙牙哥哥的桃花眼便会弯成月牙形状。
　　那样的好看总是印在我的眼眸之中让我挪不开眼。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进了我的房间，雨后泥土的清香味和墙缝里的霉斑味夹杂在一起，让我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我按着太阳穴，挣扎着从床上撑坐起来，大概是淋了雨的缘故，我站起身来头疼的有些眩晕。
　　‘嗡嗡嗡’
　　口袋里有震动的声音，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称，接了起来靠在耳边。
　　“喂？”
　　我拿起面包，一口一口慢慢啃着。
　　“欢喜，我知道你最近缺钱，今晚LINK酒吧缺人，你有空来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嘈杂，各式各样的尖叫声以及震耳欲聋的音乐混杂在一起，我难受的皱着眉头。
　　“多少？”我知道何树是不会随便找些差事搪塞我的，只是习惯性问下。
　　“五百。”何树简单明了的回答我。
　　我应了声，刚准备挂断电话，耳朵里又传来了何树的声音。
　　“不过欢喜我听说这次来的好像是个大人物，不太好惹，你最好小心点。”
　　“我明白，谢谢。”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我将没吃完的面包放回了原处，换了身衣服就重新出了门。

　　我从公交车上下了车，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包，小心翼翼的揣在了里层的衣服里。
　　我感觉到昨晚脚扭得地方还隐隐作痛，脚上还穿着那双昨晚湿了的白布鞋，被我洗的发白，只不过现在上面沾了一层污渍。

　　“煜洺哥，过几天爸爸喊你回去聚餐，他说我们一家人很长时间······”
　　路珍珠的甜美的声音里回荡在车子里，她转过头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男人。
　　男人听见女生声音狠狠的皱着眉头，这聒噪的声音实在听着心烦。
　　便立刻打断了她“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路珍珠甜甜的笑着，点了点头，她还想要说些什么。
　　“路先生，到了。”坐在前排开车的江轩打断了路珍珠话语。
　　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他那双桃花眼泛着红血丝，指尖捏了捏两眼之间，他看着江轩说“把路小姐送回去。”
　　“好的，路先生。”
　　江轩绕到车门外为路煜洺打开车门。
　　路珍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抽搐了下嘴角，随即立刻堆起笑容说“煜洺哥，现在我回去有些早了吧。”
　　“不早。”路煜洺冷冷的丢了句话，没有看路珍珠一眼。
　　“还有，以后坐副驾驶，我不喜欢你身上的香水味。”
　　路珍珠愣在车子里，死死的攥紧了拳头，她新做的美甲一下又一下抓着真皮坐垫。
　　路珍珠盯着路煜洺离去的背影，不经意之间瞅见了马路对面那个白色身影。
　　路珍珠的瞳孔不由得放大，她不可置信的钻出了车门，随着川流不息的车流量，那个白色身影瞬间消失在人海之中。
　　江轩正准备向路煜洺汇报些什么，被突然从车里出来的路珍珠硬生生打断了。
　　“做什么？”路煜洺冷淡的看着她，眼睛里不带一丝色彩。
　　“我·····”路珍珠被他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不再找寻那个身影。
　　路珍珠自知没话说，又坐回了车子里，脸色变得煞白，不停的眨动着眼睛。
　　不会的，不会的，她早就消失了。
　　不会的，肯定是我看错了。
　　路煜洺没再理路珍珠，静静的听着江轩汇报“先生，星耀的人今晚请你去一定是场鸿门宴，你为什么还要去？”
　　“江轩，跟了我这么久，你还不懂我要做什么吗？”路煜洺理了理自己的领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谁请谁吃鸿门宴还不一定呢。”路煜洺轻笑一声。
　　“你回去把路珍珠给我盯紧了。”
　　“是，先生。”

　　我弯下腰，拿出纸巾擦拭着白鞋上的污渍，可惜效果并不大，我只好作罢。
　　听到手机铃声我快速的接起来，“阿树。”
　　“欢喜，你从LINK的后门进来，然后到员工室302来找我。”
　　何树的声音有点嘶哑，听起来像是喝了酒。
　　“好的，马上来。”我收起手机，加快了脚步。
　　如果，我这个时候回过头，是否会瞧见他的身影呢？
　　那么，我就不会踏进这间酒吧。

　　等我找到何树的时候，她的脸色微红，迷迷糊糊的看着我。
　　她捏住我的肩膀惊呼“欢喜，你也不用什么都不打理就直接来吧。”
　　“不然呢？”我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天啦，你以为你还在面包店里打工吗？”
　　我实在不喜欢何树这样夸张的语气，让我的头有些更疼了。
　　“这袋子里是服装，至于鞋子，你就先穿我的吧，好在我料到了。”何树将手中的袋子递给我。
　　“还有一些简单的化妆品，只剩十五分钟了，你抓紧，其他的我帮不了你，我先去了。”何树把东西一把塞到我的怀里，我差点没接住。
　　我见她要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说“你没事吗？”我指的是她喝酒的事。
　　何树朝我笑笑，又叹了口气说“习惯了。”随即她按了按我的手心。
　　“你万事小心，我知道你喝不了酒，能不喝酒就别喝。”何树小声叮嘱道。
　　我点了点头，说“谢谢。”
　　我做的不多，也只能说谢谢了，何树帮了我很多，我和她认识五年了，也是一步一步她帮我的。
　　看着手中的化妆品，有些无奈，毕竟我从没有碰过。
　　我学着何树平时的样子在脸上胡乱抹着，快速的换好了服装就跟在房内其他的服务员身后。
　　我端着不知道有多么名贵的酒跟随着其他人站在门外，我看着酒杯里暗褐色的酒水，有些晕眩，太阳穴隐隐作痛。

　　我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脚脖子，我穿不惯高跟鞋，更别提我的脚腕受了伤。
　　门从里面推开来，一股浓烈的酒水味和香水味直直的钻进了我的鼻中，让我有些犯恶心想吐。
　　“你们可以进去了。”
　　随着男人的一声令下，我身旁的服务员一个一个钻了进去。
　　我低着头，看着地下大理石的花纹挪动着脚步，室内的花花绿绿的灯光一下一下打在我脸上，让我有些不舒服，男人粗喘的声音和女人的娇笑声穿透我的耳膜。
　　我的余光瞥见何树正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我感觉到头脑嗡嗡的，那男人的手渐渐的开始不规矩起来。
　　我不自主的向前一步，何树感受到我炽热的目光，朝我轻轻摇了摇头，她一把按住男人的手掌，勾起一抹媚笑说着“刘总，这可都是好酒呢。”说着把酒往刘奇威的面前递。
　　刘奇威一把把酒打倒在地，掐上何树的脖子按在了沙发上。
　　“嗯？你要教我做事？”
　　何树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得涨红，她附上刘奇威的手，憋红着脸说“刘总······你这是······做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做婊子还想立牌坊？”刘奇威一把撕碎了何树的上衣，何树的双眼猛的开始睁大。
　　有一股冰凉从脚底蔓延，我意识到事情开始变得不可控了起来。
　　其它人们完全没有因为这件事做出反应，反甚有些嬉笑着脸满是玩味的看着，像是在看一个热闹。
　　何树拼命捂着自己的上半身，大片雪白的肌肤刺激了刘奇威的双眼，他一巴掌甩了上去，何树的左脸迅速肿了起来。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极其荒谬，头顶天旋地转。
　　何树求救的目光向我投来。
　　几乎是一瞬之间，本能的抓起手中的酒瓶就朝着刘奇威砸了过去，刘奇威被我砸倒在地上，我来不及想太多甚至没敢再看，我只有一个想法。
　　我要离开这。
　　我一把抓住还没反应过来的何树，何树浑身都在颤抖着，“欢喜，你不该，你不该。”
　　“快走。”我将何树推在身前，我知道，一旦我被他们抓住就只有死路一条。
　　整个包间的人都沸腾了，刘奇威捂着头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来人啊，把这两个婊子给我抓回来。”
　　“尤其是那个长头发的，草，老子要弄死她。”刘奇威清醒过来瞬间破口大骂，指着何树和任欢喜逃走的身影。
　　我拼命的奔跑着，我害怕了，我害怕自己被他们抓住，但是我更害怕何树被他们抓住。
　　“欢喜，刘奇威这个禽兽杀人不眨眼的，你······”何树哆嗦着身子，我感受到她拉着我的手有多么的冰凉。
　　“没事的，阿树。”我一把踢开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奔跑在冰凉的瓷砖上，望着何树害怕的面容说“可惜了你的高跟鞋。”
　　何树刚准备说都什么时候还在乎这些，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我身后的人一把抓住了我的长发。
　　何树惊恐的大叫，身后的大手扯着我的头发丝，扯得我头皮发麻，我顺势将何树一推，“走。”
　　何树知道如果此刻她不走，一切真的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