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迷梦》日月有光

47、第047章

　　牧芮躺在草垫上，睁眼是深灰的洞顶，闭眼是无尽的虚无。纷杂的大脑和伤势加重的左腿让她很难集中精神去思考往后，悲伤是毋庸置疑的，作为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信任的朋友，吉古在她心中很重要。

　　但牧芮心中有另一层无法言说的隐忧，加上持续不断，更有加重趋势的腿伤，让她没有办法立刻分辨出那份隐忧的由来。

　　像被捏碎又点起一把火，火燎般的左腿陡然传来一阵清凉，牧芮飘忽的精神缓缓回归身体，迟钝地转动眼珠，阴影中是熟悉的轮廓。

　　“牧，我带了苍灵草，它对你的腿伤很有帮助。”轮廓渐渐变得清晰，原来是象。

　　白日山洞采光充足，象憔悴的面庞显现在牧芮的眼前。她动了动干枯嘴皮，却没能发出声音，她的嗓子准备颤动便像被锯子来回切割。

　　“我扶你起来喝点水。”象托着牧芮的背将她扶起，将早就准备好的木碗递到她的嘴边。“人都会有这一朝，吉只是比我们先去了那边而已。”

　　象边喂牧芮喝水边安慰她，刚进来时，象以为地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陪了牧芮一会，又给她喂了些食物，象让她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接下来象每日都会来看牧芮，给她伤腿换药，喂她食物，在象的关怀下她也终于渐渐振作起来。

　　平静的过了一个月，牧芮的腿伤奇迹般地恢复了，只留下两道浅浅的疤痕。

　　自她精神恢复、腿伤彻底痊愈后，象就不再每日都来了。她偶尔也会去山洞外走走，部落似乎也缓过来，只是少了往日的松快。有好几个羽人伴侣在部落被袭击时身亡，也有人重新组建了家庭。

　　风越发寒凉，山洞里空荡荡的，每夜都能听到它的呼啸声。

　　牧芮的衣服难以抵御日渐降低的温度，前几日她拾回许多草，但夜里总会哆嗦着醒来。

　　部落里的女人早早穿上了山洞里存下的兽皮，或是熟练地剥下她们伴侣带回来的猎物的皮毛，揉搓一番，隔几日也能披上暖和的皮毛。

　　牧芮既没有准备，也无人为她猎来野兽的皮毛，她有心想加入羽人外出的队伍，却连他们的羽毛都跟不上。

　　她只能说服自己舔着脸找象借，挺过了寒季再想办法置办些。奇怪的是，她突然发现山谷里好几日都没见到象的身影。

　　问了一位经常与象一起活动的女人，她扫了牧芮一眼，用手指指了山壁高处的一个山洞，便绕靠牧芮走开了。

　　女人指向的方向并不是象原来的家，只是高度同样不低，牧芮纳闷失去伴侣的象要怎么往返于山洞和山谷间。

　　盯着那处看了又看，到了傍晚霞光染红了整个山谷也不见象从洞口露出一星半点的身影，牧芮犹犹豫豫没有喊出声，她告诉自己若是明日还见不到象再想办法去找她。

　　回到洞穴，牧芮坐在草垫上啃完了今日得到的一个干瘪的果子，这是从山谷储藏洞中获得的。分配果子的女人说过，每人每日最多分得两个，她得到的另一个中午太饿吃掉了。

　　储存的肉干现在是不能取用的，要等到更为寒冷的时候，不过她偶尔还能分到拇指大小的肉块，都是羽人们外出新猎回来的。

　　牧芮看着肉块苦笑，以前这样的生肉她是不愿意要的，如今饿起来，生肉也嚼出了香味。

　　生火烤肉？两面山壁呈120°，相接处正对着山谷的入口，风从山谷口吹进来，燃起的火都能吹灭，事实却是在强风下升不起火。

　　洞口的光陡然暗淡下来，牧芮知道天要黑了，今夜又是难熬的夜晚。极轻的脚步声在山洞内回响，她抬头看向洞口，羽翼收敛，一个陌生的羽人来到她的山洞。

　　“你有什么事吗？”仍坐在草垫上，牧芮侧头奇怪的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羽人走到洞内，在距离她三两米的地方伸出手。“你吃果子吗？”他手中提着一串果子，她定睛一看，是新鲜的白子果，只是个头比她见过的要小上一圈。

　　牧芮迟疑着没有接，她不明白为何这个羽人突然送来果子，她知道对方住在另一面山壁，也在山谷中碰过几次，但从未交流过，并不熟悉。

　　羽人见牧芮看着他又看看果子，将手往她的面前递。“送你。”

　　果子的香味似乎顺着羽人的手飘过来，牧芮盯着果子吞咽了口水，她心里想要，但不要轻易去接别人给的东西，尤其是食物这一点一直刻在她的心间。

　　阻止想要伸手的动作，她朝羽人摇了摇头，每一下都晃得她脑子里一撞一撞的，似乎颅骨里的不是脑仁而是豆腐，被这么一晃荡就碎了。

　　牧芮迟迟不肯接，羽人漂亮的眉眼渐渐蹙紧，他弯腰将果子放在地面，转身拍着翅膀消失在山洞口。

　　“诶，你的果子...”牧芮朝前追了几步，羽人已朝另一面山壁飞去，她将抬起的手放下，转身时踢到了地上的果子。

　　牧芮又朝外看了一眼，再看地上的果子，便移不开眼睛了。

　　吃不吃呢？她抱着果子回到草垫上，夜里的寒风呼呼地吹进山洞里，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若是以往，这样熬过一夜必定要生个小病，不吃上几个星期的药是断不了根的。

　　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抱在怀里，擦了一遍又一遍的果子，对外界的感知就迟钝了。

　　果香像是诱惑之蛇，不间断地往她鼻腔里钻，仿若只要她不妥协，它也不会罢休。

　　牧芮终究没能抵抗住本能，她给自己找了借口，鲜果放不住，她先吃了，明日部落里发了储存洞里的果子她便留下，若是羽人想要回去她也能还得上。

　　自觉有了些许底气，她没再坚持，揪下一枚白子果塞入嘴里，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爆开，她觉得这是自己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第一枚入口，接下来再没有了负担，她缩在寒风里将手中的一串白子果吃光了。身上冰冰凉，但她仿佛充满了力量，还有力气在山洞内原地跑了一会，等身上热乎了才又回到草垫上。

　　不知道是不是那串白子果的功劳，牧芮躺下后小腹也一直暖烘烘的，带得手脚似乎也没那么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