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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新旧婚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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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里?”这是芬里尔的第一反应。
“玫瑰、酒、吉尔来自的狂欢家族……你想到谁了?”诺拉反问。
“玫瑰……啊,娜塔莉教授!”芬里尔恍然大悟。
“是的,狂欢家族最绮丽的一朵玫瑰,吉尔的亲姑姑……玫瑰酒酿是西南境的特产,他们狄俄倪索斯一族最喜欢喝……如果说整座悬岛上只有一个人持有,那也会是娜塔莉。”
一边在心灵通讯中对话,两人一边离开了图书馆的借阅厅。约定好晚上在楼下碰面后,诺拉先回了宿舍。
一大早就出门,如果直到晚上还不回去的话,维多利亚大小姐一定会生气,说不定还会起疑心,怀疑她有危险。万一她向宿舍管理委员会报告,到时候诺拉可就麻烦了。
“咦,你回来啦?”进入房间的时候,维多利亚正在床边敷面膜。
“嗯。”
维多利亚似乎没有起疑心,诺拉也保持沉默,没有欲盖弥彰地多解释什么,只是进入盥洗室洗洗手。
一走进去才发现,维多利亚似乎在下午洗了个澡——浴缸里的玫瑰花瓣还没有捞出呢。
诺拉一边烘着手上的水珠,一边往外走,在维多利亚床前站定,问她:
“你晚上要去约会吗?”
大小姐按压面膜边缘的手指停顿了,或者说,她整个人都停顿了。
诺拉能听见她脖颈骨骼一节、一节移动的响声。
脸上覆盖着绿油油水藻的维多利亚把脑袋转向诺拉的方向,嘴唇张合几下,才模模糊糊地说:
“……你怎么知道?”
诺拉原本没有期待她会有这么有趣的反应,她把手上的东西都在桌边搁好才回答:
“唔,不然你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这么认真地洗澡呢?连只产自熔铸流域的水藻面膜都拿出来了……我也没有很确信,我还在想,或许狩猎大小姐的日常就是这么精致呢~”
诺拉当然是在揶揄她,虽然和维多利亚只住了十几天,但是这位大小姐的生活习惯已经非常清晰明了。她的小姐架子、她复杂的护肤、饮食、打扮和起居步骤都只在有侍女伺候的情况下才会进行,一旦没有人团团围住她,维多利亚也懒得在意这些事情。
甚至于,如果诺拉忘记在出门前为她梳头发,这位狩猎大小姐也可以接受将头发随便一束,然后塞进巫师尖顶帽里去上课。
不过诺拉也确实没想到,维多利亚精心打扮要去赴的这个约,竟然真的是和男孩。
抓住维多利亚的把柄,不但可以让她无心怀疑自己出门一整天的动机,还可以趁机逗逗这位大小姐,给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于是,诺拉做出非常惊讶的样子开口:
“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狩猎大小姐的魅力就是强大,开学一个星期,就已经有看得上眼的追求者了?”
维多利亚在面膜后面的表情却还是很僵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膜已经风干硬化了。
“什么呀,不是追求者,我哪有心情见追求者……”
她的语气明显很低落,这和玫瑰花瓣浴缸的征兆可不太吻合。
诺拉于是在她床边坐下,细细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维多利亚扭捏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开口解释:
“家里来信,他们说给我订好了新的婚约对象。”
对于这一点,诺拉倒不意外。
里昂·阿波罗这颗“新星”的陨落并不意味着狩猎家族与光明家族的合作一定会消解。
对于东境猎影森林来说,维多利亚有非常好的容貌、魔力与名声,还是一名女巫,在她有一个弟弟的前提下,这就是用来联姻的绝妙棋子,她的父亲即使疼爱她,也决不会放弃可以用女儿交换来的庞大利益。
而对于北境日耀岭来说,刚刚失去一个合法继承人,他们更加迫切地需要一个新的继承人赶快站稳脚跟——毕竟如今这一任家主年事已高,五百多岁已经算是巫师生命的尽头,一旦家族继承人地位不稳,等到家主一死,旁支、其他主神家族、甚至侍神家族都有可能威胁到光明家族未来几百年的地位。
因此,北境更加迫切地需要维多利亚·阿尔特弥斯这门婚事。他们需要狩猎大小姐的名声,也需要狩猎家族的支持。
这里面诺拉唯一不清楚的是,他们选了谁来和维多利亚接触?光明家族还有适龄的男巫吗?
“……他叫丹尼尔,是B级班的学生。”维多利亚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
诺拉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她歪着头问维多利亚:
“是我们的同学?你不喜欢他?因为他魔力太低,天赋太差?还是长得不好看?”
维多利亚用力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这些……里昂他是绝燃者这件事情,其实我也不在意,我原本是想这几年找一个假期就去和他完婚,也不用再等到毕业……可是,父亲来信说,里昂已经主动退婚了……怎么会是主动呢?我们那么相爱,他只是不想让我难办……”
她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
诺拉一边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一边想,那倒也未必。
里昂·阿波罗那个人,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平生最看重的就是自己“高贵”的血统,而他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来自于他那“高贵”的血统。至于与维多利亚相爱这件事情……自己劫持她的时候,也没有见到里昂多么在意。
如今丢尽了脸,里昂哪还有心情在意一个“未婚妻”?或者说,他哪里还有自信和真正“高贵”的未婚妻再接触呢?里昂看上去,是那种会抱着女孩的腿,边骂边哭的人呢。
“……接到家里来信,他们说已经帮我约好人、约好时间,让我今晚七点到学生音乐室和那个男巫见面……我听到他的姓氏,也是阿波罗。仿佛是以前,里昂来兽息堡找我,侍女将他的情书带来给我,我们晚上要手挽手到去花园里散步……等我回过神来,就已经泡在浴缸里了。”
维多利亚的声音很虚弱,她的眼泪已经把面膜的一小部分冲散,诺拉把她带到盥洗室里帮她轻柔地洗脸,没有说话。
直到维多利亚平静下来,坐在床边,完全恢复了美艳大小姐的样子,诺拉才问她:
“你见过那个丹尼尔了?”
维多利亚摇摇头,又点点头,“在学院里没怎么碰面,但是我认识他,以前就认识,丹尼尔是里昂的堂弟……丹尼尔的父亲和里昂的父亲是亲兄弟。”
诺拉沉默,这……也是情理之中。哥哥违反巫师行为规范,失去继承权,弟弟一支自然要替代他的位置。
只是维多利亚夹在其中,从前是堂哥的未婚妻,以后又成为堂弟的未婚妻,实在……难堪。
维多利亚的骄傲不允许她像货物一样随意地被家长转手,但是,她又自矜于“狩猎大小姐”的名声,自觉应当为家族奉献,因此,非常纠结,非常痛苦。
诺拉能够理解她,她主动拥抱了维多利亚,很久很久,直到维多利亚哭出来,又停止,才慢慢放开。
她看着维多利亚那双坚定的棕色眼睛,像闪烁着星星,昂起头,如同狩猎女神阿尔特弥斯的雕像一样骄傲,诺拉笑着说:
“我来帮你梳头发吧。”
六点半,维多利亚离开了宿舍,去赴她的约会。临走之前,她对诺拉说,自己会当面拒绝丹尼尔家族的意愿,并重提和他哥哥的婚事,如果他能理解……就再好不过。
她没有说另一个如果,像小孔雀一样骄傲地昂着头走了。
诺拉在她身后目送她离去,心情非常复杂。
两人谁都没有提起的是,当初她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光明家族试图强加给诺拉的“婚约”之宴上,被劫持的维多利亚和逃跑的诺拉也在飞毯上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那时候,诺拉就曾说过,光明、狩猎两个家族将她诺拉·缪斯当作货物,而维多利亚也只是他们眼里更加昂贵的筹码罢了。
那时候是气话,而如今成真,诺拉却高兴不起来。她宁愿维多利亚是真的受宠、受尊敬、受爱戴……可惜,在东境,她只能得到第一样。
很快,和芬里尔约定的时间也要到了,诺拉匆匆吃了一块黄油饼干,就带上施咒所需要的物件,悄悄也从侧面楼梯离开了宿舍。
和芬里尔会和之后,二人先来到了离魔药大厅最近的一处花园深处,诺拉准备好施咒,而芬里尔把衣服脱掉。
小狗把自己的下半身藏在一丛修剪整齐的灌木后面,红着脸,只向诺拉露出他的上半身,方便施咒。
夜色里,芬里尔的面庞看不清楚,但他皮肤上一明一灭的金色纹理却分外清晰,在明灭之间,勾勒出他精壮的上半身。
诺拉把魔杖尖点亮,最后确认一下咒语的注意事项,看看芬里尔,看看书,再看看芬里尔,再看看书,重复几次之后,忽然朝这边伸出手。
芬里尔没想躲闪,只是忽然屏住呼吸,肌肉瞬间绷紧。
诺拉触碰到了芬里尔炙热的皮肤,一边惊叹于小狗的体温,一边说:
“你这个纹路,在隐身之后还会发光吗?”
芬里尔默默地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诺拉深呼吸一次,说,那就试试看吧。
为了避免学校内的法阵能够通过学徒魔杖检测到自己的魔力痕迹,诺拉使用了那一支具有灵性的禁忌魔杖。
“全面隐形。”
咒语一出,芬里尔就在那道暗银的光芒里完全消失,他皮肤上仿佛会呼吸的纹理也一并消失了。
“……芬里尔?”
没有回答。
诺拉不敢伸手,怕触碰到芬里尔会影响隐身效果,只能继续呼唤他的名字:
“芬里尔?”
“我在这边,诺拉。”
诺拉猛地看向右边,依旧是空无一物。
“你看不到我?”
“嗯,完全看不到,我们成功啦!”
两人小小地庆祝一下,随后芬里尔抓紧时间,潜入了魔药大厅的内部。
家族徽章,经过他们的实验,可以被认为是巫师身体的一部分,因此芬里尔能够带在身上,他们通过心灵通讯保持联系。
不过,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芬里尔凭借着灵敏的嗅觉和极强的夜视能力在魔药仓库中穿行,很快找到了储存黄金之地魔药的柜子。
没有魔杖,芬里尔凭空施“探囊取物”咒语,将两种魔药顺利取出。
拿到手之后才是麻烦的部分。芬里尔为了避免与魔药直接接触,只能对魔药施以悬浮咒语,而这样又会分散他的精力,并且使得赃物更加显眼。
就在芬里尔险险避开密集的储药柜绕到门口的时候,一只小老鼠猛然蹿到了他面前,对他抬起脑袋,露出了一双幽幽的金色眼睛。
芬里尔左手之上悬浮着黄金之地魔药,右手伸出勉强维持着平衡,同时低头,用那双无法被看见的眼睛盯住这只随时可能撞到自己身上,令隐形咒语失效的老鼠。
老鼠的鼻子抽动,触须不断颤抖,似乎感应到面前的黑暗里潜藏着奇怪的危险。
一人一鼠僵持许久,芬里尔的胳膊逐渐泛上难以忍受的酸痛感,他的呼吸骤然乱了一拍,吐出一口急促而灼热的空气,就在这时——
那只老鼠似乎被狼王的气息所惊动,认定自己此刻必须奋力一搏,它立刻朝着芬里尔的脚腕撞了上来!
诺拉忽然听见心灵通讯里,芬里尔急促的呼吸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呼唤:
“诺拉!接住!”
在魔药大厅隔壁楼宇的窗户口潜行等待的诺拉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将蹲踞的身体从窗口甩出去,她只有小腿以下还钩在护栏上,脊背与大腿弯成一道强劲的弓弦,腰腹急拧,长发在月光下一闪,就将黄金魔药握在手中。
下一秒,诺拉的腰部抱上了一双滚烫的胳膊,腾空跃出的芬里尔从窗户中钻出,随着他在那边墙面上猛地一蹬,他带着怀里的诺拉从她来处的窗口摔了进去。
与诺拉接触过的一瞬之后,他躯体上原本流转的光影瞬间失去了神采,变得凝滞、僵硬、难以为继,等到诺拉以他为缓冲撞到地面时,芬里尔已经完全解除了隐身形态,他把圈在诺拉胸前的手臂张开,铺到地面,而他整个人都铺陈在诺拉身下。
诺拉用手掌撑着他的胸膛,在他的腰腹处坐起身,把头仰到天花板上去,一刻都不肯往下看。
“诺拉……”芬里尔委屈地出声,“都怪那只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