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乙女]学会时间回溯后，我大喊SL大法好》弗里德里希之鳄

34、#32 多米诺骨牌

　　特意回想一番你才发觉，第三轮后期那几年相对安稳的时光，已经让你几近忘了850年带来的压迫感。那一年，104期训练兵里出现了首个人类巨人化的案例——艾伦·耶格尔——这位少年的异变引发了争议和骚乱，所有人都在摸黑前进，唯有你对一切心知肚明。

　　在肃穆的军事法庭上，利威尔以一场苦肉计拿下了艾伦的管理权。不久后，调查兵团好不容易抓到的两头巨人实验体，就在夜深人静时被暗中杀害。
　　“索尼——！！！”
　　“宾——！！”
　　前几天还为能近距离研究智慧巨人而雀跃的韩吉，在得知这一噩耗的瞬间跪倒在地。热气蒸腾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缓缓消散的巨人骨架上，埃尔文将情绪埋于暗影，低声向艾伦发问。
　　“你能从中看出什么？”
　　“你觉得我们的敌人是谁？”

　　人类。
　　敌人是人类。
　　无论在墙内还是墙外，敌人始终都是人类。
　　艾伦默不作声，而你提前知晓了答案，但也仅仅是知晓而已，因为——

　　一切通过回溯而得知的信息，你都无法宣之于口。

　　在事情发生之前，你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去案发现场蹲点。但作为重生者，你很清楚女巨人的力量有多么恐怖，可你只是一名普通士兵，一没有调用兵力、实施团体作战的权力，二没有勇气和力量去独自对抗巨人化的阿尼。
　　契约的力量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它扼住你的咽喉，强行压制了那些急于出口的话语。你尝试过口述，也尝试过书写，可这两种方法最终都无济于事。
　　那一刻，你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自己选错了。

　　850年，那个春意盎然的午后，一念之差，让你与权力失之交臂。
　　那个午后，你婉拒了埃尔文的一项提议，只因那个提议会为你戴上名为“责任”的枷锁，那道枷锁因承载着一颗颗鼓动的心脏而重若磐石，让你下意识对其避之不及。
　　你不愿背负，也背负不起那样的重量。在这个世界里，仅仅是做个普通人都已足够艰辛，更何况还要肩负他人的生命。

　　埃尔文当上团长的那天，你送别已经卸任的基斯·夏迪思离开兵团，却无意中打开了话匣子，和他沿着训练场的跑道，边走边聊独处了一个小时。虽然基本上是他说你听，但能和这位曾经总爱针对自己的上司交谈这么久，也属实是出乎你的意料。
　　“有些人是被选中的，我本来以为自己也是那样的人，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和所有人一样的普通人。”
　　“埃尔文、韩吉、米克、利威尔……他们才是被选中的人，是能肩负起人类命运的人。”
　　“是时候把舞台让给年轻人了……”
　　大概是积攒了太多感慨，他竟放下了以往的威严，就这么对你说出了如此妄自菲薄的话。那个瞬间你突然发现，身旁这位长者的眼窝比你们第一次见面时深了不少。
　　基斯·夏迪斯，那个曾经带着你们直面巨人的领袖，已经老了。
　　“无论如何，您在我心里依旧是一位英雄。”
　　你的回应并非恭维，即便没有埃尔文那样出色的才干，能顶住压力，引导调查兵团前行的他，的确是一位英雄。
　　但就是这样的英雄，也因为无法肩负他人的生命而黯然隐退，作为一名士兵的你，又有何理由自命不凡？
　　基斯团长是对的，权力，只该被埃尔文那样的人掌握。

　　时光飞逝，场景转换，850年，埃尔文又一次登上高台发表演说。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声音依旧宏亮，就像841年你在台下所看到、听到的那样。可如今，演讲的地点变了，台上人的身份变了，就连他口中的那套说辞，也变成了和曾经截然相反的风格——
　　“这四年之中调查兵团牺牲了超过六成的成员。”
　　“四年牺牲了六成人，这不是个能让人冷静的数字。”
　　“这次召集的新兵，也会参加一个月之后的壁外调查，死亡率差不多是三成左右。”
　　“再过四年，你们恐怕都会牺牲吧。”

　　“……与其说是‘动员’，不如说是‘劝退’啊……”你听着团长的“豪言壮语”，默默吐槽了一句。
　　放眼望去，现场谈得上与841年相似的，或许只有那几簇跳动的火光。
　　埃尔文在征兵式中和盘托出了有关地下室的情报，你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目光悄然瞥向台下的两个训练兵——
　　贝尔托特·胡服和莱纳·布朗，两个潜伏在壁内的奸细，当年撞破玛利亚之墙的元凶，此时正以惊恐和坚韧交织的眼神，望向埃尔文，望向他胸前的自由之翼——现在想来，那两人的演技或许连自己都骗过了也说不定。
　　演讲结束后，方才还斗志昂扬的新兵们纷纷泄了气，几分钟后，现场只剩下了十几个年轻人。

　　“这是真正的敬礼，献出你们的心脏吧！”
　　埃尔文将右手置于胸前，简短的誓言过后，那仅剩的十几个训练兵成为了调查兵团的新成员。你用目光扫过他们，并锁定了未来的几个关键角色——
　　阿尔敏·阿诺德、三笠·阿克曼、莱纳·布朗、贝尔托特·胡服、萨沙·布劳斯、让·基尔希斯坦、柯尼·斯普林格、赫里斯塔·兰斯、尤弥尔。
　　一个月后，一切正式拉开帷幕，与你曾经历的如出一辙，宛若一场二度上演的戏剧。

　　若将850年视作一系列噩运的连锁反应，那么第五十七次壁外调查，无疑是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巨人鱼贯涌入巨树之森，被部署在马车护卫班的你严格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然而拼尽全力的结果，无非是再一次目睹女巨人被同类啃食殆尽。恶魔进食的画面冲击着大脑，可当你终于想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瓦斯和刀片都已经被消耗得一点不剩了。
　　利威尔班的覆灭，这个曾经令你为之震撼的事件，在第三轮中依旧发生了，唯一变化的只有牺牲者的身份——君达和埃尔德的死亡，在这次降临到了法兰和伊莎贝拉头上。
　　被发现时，这两人一个被割断了脖子，一个只剩下半截身体。他们的模样与前几轮中第二十三次壁外调查的惨状逐渐重合，那两条曾被你挽救的生命，还是在六年后走向了命定的死亡。
　　你看着伊莎贝拉的尸体，只觉得自己挨了当头一棒。她红色的长发失去了光泽，黯淡的绿眼睛成了一潭死水，你隐约从那摊死水中看到了自己——放弃了生命却没能获得重生的自己——此时已经开始腐烂，膨胀的身体上布满了苍蝇和蛆虫。
　　利威尔沉默着，用手轻轻阖上伊莎贝拉的双眼。他撕下了她绣着自由之翼的臂章，又借着一个善意的谎言，将那枚臂章送给了一个失去同乡的新兵。
　　伊莎贝拉没能跟着你们回到故乡，她和其他朝夕相处的同伴一起，被你亲手抛在了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那朵从地底破土而出的花朵，最终枯萎在她所向往的蓝天之下。

　　死亡的触感在你手上挥之不去，而那触感强烈地刺激了你，令你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巨人实验体死亡，甚至更早的时间点，埃尔文就已经推测壁内出现了间谍。而发起第五十七壁外调查，就是为了引出潜伏的奸细。
　　当然，这是后来告知于你的。那次调查的真正目的，埃尔文并没有提前告诉你。

　　104期新兵加入后，时间的节奏似乎也快了不少。事件一桩桩接踵而至，上天甚至不给你们一丝时间喘息。由于第五十七次壁外调查惨败，中央下令收回调查兵团对艾伦的监护权。不甘于就这样坐以待毙，埃尔文召集核心成员思考应对此事的对策。
　　阿尔敏是新人里最聪明的一个，他顺着蛛丝马迹，把一块块残缺的拼图复原，最终将间谍嫌疑人锁定在同期阿尼·雷恩哈特身上，于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就此展开。最终，兵团商定由让假扮艾伦转移宪兵的注意，而真正的艾伦则同阿尔敏、三笠一起，假借逃离之由向已经潜入宪兵团的阿尼求助，并由此将后者引入调查兵团的埋伏圈。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满满充斥着“赌”的成分——阿尔敏赌的是阿尼的慈悲，埃尔文则是在以整个史托黑斯区下注，去赌一次破釜沉舟的胜利。
　　你们赌赢了，却也赌输了。

　　背水一战，团长做好了抛弃一切的觉悟，他为抓捕做了充分的准备，却没有制定疏散民众的计划。或许是出于“情分”，在正式行动前，埃尔文给予了你少许自由行动的权力，以便转移居住在史托黑斯的家人和朋友。但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这件事必须暗中进行，且不得透露半点有关抓捕行动的消息。废一番口舌劝父母出去小住并不算难，但在赶去雷洁德府后，你只从管家口中得知了安洁莉娜被召往王都的消息。
　　王都——米特拉斯，在你的印象中那里并没有被此次任务波及，可就在你刚松了一口气时，对方的一句话像一道惊雷般劈在了你的头顶。
　　“最近达官贵人之间的走动很多，不仅是贵族政要，连教会势力都要往里掺一脚。”
　　“按照行程安排，估计这几天，家主应该会前往教堂。”

　　你心下一紧，兀然想起一件事——843年，在向安洁莉娜寻求帮助时，你曾试图回想她的结局。在初始时间线里，加入调查兵团的你减少了同她的来往，因此也始终没能想起那个问题的答案。
　　但这个瞬间，断断续续的画面却接连从眼前闪过——坍塌的教堂、染血的华服、被中断的祷告、一具具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容的脸……以及后来报纸上刊登的讣告——
　　“雷洁德家族家主——安洁莉娜·雷洁德，于史托黑斯事件中不幸离世，享年27岁。”
　　那、那是谁的记忆？！你的大脑顿时“嗡”的一声。
　　“不，不会是这样。”
　　“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说不定她去教堂的时间会错开，说不定她根本不会去教堂……”
　　呼吸变得沉重而短促，你后退着喃喃自语，抱着侥幸心理反复安慰自己，不断在内心强调着安洁莉娜对巨壁教、繁文缛节以及那些冠冕堂皇教义的排斥。直到史托黑斯行动开始，直到天空降下金色的落雷，直到生活了十多年的街区化作废墟，两道巨大的身影开始大肆破坏，你都没能挣脱那份虚妄的侥幸。

　　“呼——呼呼——哈——”
　　“安洁莉娜——！！”
　　“安、洁……”
　　疏散民众的间隙，你终于还是忍不住跑去了教堂，此时骚乱接近尾声，教堂华丽的穹顶已然化作齑粉。你缓步走向一片狼藉的祷告厅，自主隔绝了尼克神父近乎叫喊的祷告，强迫视线聚焦于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躯体。
　　僵持了一分钟后，你的身体脱力前倾，最终跪倒在两具尸体前。
　　染血的华服、蒙尘的金发、两张略显眼熟却已无法辨识的面孔。安洁莉娜·雷洁德，希娜之墙最耀眼的辰星，无声寂灭于这场腥风血雨之中。在她的不远处，安静地躺着同样面目全非的伊柳塞拉。

　　“雷洁德家族家主——安洁莉娜·雷洁德，于史托黑斯事件中不幸离世，享年27岁。”次日的报纸头版上，俨然印着这样一则讣告。

　　这次行动给史托黑斯区带来了近乎毁灭的打击，但由于捕获了潜伏壁内的奸细，调查兵团勉强保住了艾伦，避免了被遣散的结局。
　　可逝去的生命无法挽回，由此产生的裂痕也非轻易就能弥补。安洁莉娜的死使兵团失去了一枚后盾，由于波及到百年世家，壁内舆论不断发酵，自由之翼花费数年才积攒起来的风评一落千丈，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声讨。
　　在得知妹妹死讯的那一刻，蕾伯蒂面如死灰，浅棕色的双眸里不剩一丝风采。她并没有责备你，反而此后更加以你为中心，仿佛你已经成了她在世上唯一的支柱。
　　但，对于做出决策的埃尔文，她已心存深深的芥蒂。

　　“喂，听说了吗？尤利西斯家的女儿，提前将家人转移出城了……”
　　“呵，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们一家毫发无伤……”
　　“明明知道内部消息却一直藏着掖着……害那么多人白白送命……”
　　“说起来……我听说她家和雷洁德家来往还算密切……怎么连安洁莉娜·雷洁德都没能保下来……”
　　“……只能说本性难移呗，这么看来传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像她那样的魔女是没有心的，只会给周围带来噩运……要我说，跟红发者来往密切的家伙都只能自认倒霉……”

　　流言蜚语宛如利刃，这次行动进一步加剧了尤利西斯的边缘化。尽管保住了家人的生命，但你的家族逐渐落魄，最后甚至失去了所有商业渠道。虽然这已是后话，并没有直接作用在当下，可经过这次打击，先前所有的努力，连同你的勇气和决心都一起消散殆尽。
　　似乎上天就要以此来诠释祸不单行，史托黑斯区的作战还未来得及收尾，米克分队的托马就带着情报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希娜之墙。
　　这次作战本就分为双线进行，一边是由埃尔文主导地抓捕女巨人行动，另一边则是由米克班负责的间谍排查行动。在内地陷入一片混乱的同时，米克、纳拿巴、格鲁加、丽奈、贺宁格、托马也在罗赛之墙的西南侧，发现大量凭空出现的巨人。
　　城墙疑似破损，除了报信的托马，其他成员带着被隔离的新兵们前去通知附近的村民，城墙并未发现破损，但这一行人却被突然出现的巨人逼至厄特加尔。待你随支援部队赶到后，只看到刚脱离巨人躯体的、奄奄一息的尤弥尔，只听到新人们口中描述的那场殊死之战，以及米克分队全军覆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