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清远河》娜拉慧

3、落水

　　自那次过后，宋清就成了苏宁远的小跟班，每天缀在屁股后面，小远哥哥长，小远哥哥短的。

　　小远哥哥怎么想的，宋清不知道。但她很喜欢这个好看又温柔的小哥哥，和小远哥哥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快乐惬意的。

　　除去睡觉吃饭的时间，宋清恨不得时时刻刻找小远哥哥玩，小远哥哥在宋清的世界里是神明般的存在：小远哥哥会在她和妈妈犟嘴后哄她；会给她看书上花花绿绿的图片；会在夏日里捉她喜欢的红蜻蜓；会把躲猫猫的她找出来……

　　宋清越长越大，与江小小的幼稚矛盾也越积越多。江小小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应该听话安静不闹腾，但宋清却逐渐走上了不服管的道路，疯丫头似的令人头疼，所以顽皮闹腾的宋清没少挨江小小的棍子。

　　宋清每被江小小揍一次就越发叛逆，每次都要和她犟嘴顶撞。事后再委屈地找小远哥哥哭诉，小远哥哥总是不厌其烦地安慰她，让她多跟妈妈和平相处，交流彼此的想法。宋清就会暗自瘪嘴：“我才不要和她讲，她只知道打我，我要把她的罪行记下来，以后不要喜欢她了。”

　　可宋清幼稚的想法始终没有得以施行，那时觉得天大的委屈也终被遗忘尘封。

　　江小小很喜欢苏宁远，既懂事贴心，又长相帅气，跟宋清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江小小老是在宋清面前恨铁不成钢地感叹，“明明俩孩子亲近，形影不离的，为什么宋清就学不来苏宁远半分呢？”

　　宋清就会在旁边做鬼脸，抓耳挠腮，一副不耐烦状，更惹得江小小一阵气结：“得，这小祖宗完全遗传了自己的德行，顺其自然吧，自己也不这样成长过来的。”江小小一番自我开导后，才呼出一口气，不跟这小兔崽子计较。

　　镇子旁有一条河，叫清远河。那是小远哥哥第一次带宋清去小河里捉螃蟹。

　　宋清高兴地穿上新买的凉鞋，一蹦一跳地跑着去了。

　　他们去的是一个小支流，水很浅，河底满是凌乱的溪石，两边有树木生长掩映，其扎根的泥土旁偶尔会有大块的石头突出，罩着溪流形成一个个小洞穴。

　　小远哥哥告诉她，螃蟹一般会躲在这些洞穴里，说着便随手折下一根纤长的树枝，沿着石底搅和几下。不肖片刻，在混浊的泥水里便见棕黄色的几条腿的生物爬了出来。

　　小远哥哥朝宋清看过来，不无骄傲道：“清清快看，是一只大脚螃蟹。”

　　宋清兴奋地蹲在一旁，只见小远哥哥眼疾手快，用两根指头按住螃蟹的两只大钳子，将其捉了起来。

　　离了水的螃蟹舞动着小钳子，口吐小泡泡。

　　苏宁远将手中的螃蟹凑近到宋清面前，“清清要不要试试？”

　　宋清不加思索地点点头，伸出手跃跃欲试，可对着舞动挣扎的家伙，终究不知道从哪下手。

　　一声低声闷笑传来，“清清别怕，”说着握起宋清的小手，“就像我这样，手捏住两只大钳子，它就伤不到你了。”

　　宋清学着小远哥哥的模样，死死捏住螃蟹的两只大钳子和身体，它真的无力反抗了。

　　宋清凑近看了看，确认自己真的捏住了这个看起来攻击性十足的家伙，然后一脸邀功道：“小远哥哥看，我也可以欸。我厉害吗？”

　　苏宁远回以一笑，“清清真厉害，一下就学会了。”

　　宋清嘿嘿直笑。

　　苏宁远看着傻乐的人，问道：“清清还要抓吗？”

　　“要的，要的。”

　　“那我们就多抓几只，带回家让我妈做了尝尝。”

　　宋清一听就更高兴了，李姨做的饭她最喜欢，每次都能吃三大碗。

　　“那小远哥哥我们快点，多抓一点好不好？”

　　苏宁远瞧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小家伙，便知她这是又被勾起了馋虫，无奈道：“好好好，我就给我们清清多抓几只，一次性吃个够好吧。”

　　刚开始宋清还在一旁殷勤地帮小远哥哥提着袋子，看着一只又一只落入袋中的螃蟹有种大丰收的满足感。

　　可一个小时后这家伙懒了，刚开始兴奋头过去，就在苏宁远耳边喊：

　　“小远哥哥，我有点困了，怎么办？”

　　苏宁远听罢，便直起趴着的身子来，“那我们回去吧。”说着，就打算穿鞋回去。

　　宋清有点急，她看着手中的袋子，想着小远哥哥要吃，爸爸妈妈要吃，苏伯伯李姨也要吃，那自己那一份就没有了。

　　她按住苏宁远的手，“小远哥哥，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困，我们可以再多抓几只的。”

　　苏宁远看着她提溜转的眼睛，还有那幅吞吞吐吐的模样便知：小丫头还挺难满足，想要的挺多。

　　“那要不你先去那坐着休息会儿，等会离开我叫你。”苏宁远转头看看了看四周，然后指着一块儿较平坦的大石板对宋清说。

　　宋清点头答应，知她莫若小远哥哥也。

　　“那我就睡一小会儿，小远哥哥等下喊我好不好？”

　　“好，快去吧。”苏宁远脱下衬衫外套递给宋清，叮嘱道，“把这个垫在头底下，小心别感冒了。”

　　宋清就乖巧地拿着小远哥哥的外套去睡觉了。

　　石头很硬，躺起来感觉不是很好，但小远哥哥的外套垫着，脑袋枕着感觉还是很不错的，软软的。

　　宋清很快就睡着了，她缩成小小一团，努力靠近头下的衣服，那是温暖的源头。

　　那时的宋清还没学会规矩地睡觉，每天睡得天旋地转，总是将自己连同被子带下床。

　　今天也不例外，宋清睡得很熟，无意识地翻身，下一秒“咚”地一声，掉进旁边的小水潭里。

　　宋清没睡醒的脑子懵了几秒，才悠悠转醒，想起身却没有着力点，开始在水里扑腾。

　　闻声赶来的苏宁远吓了一跳，赶紧把落水的宋清捞起来。

　　宋清整个人滴答滴答向下淌水，嘴唇青紫，不自觉地寒颤。

　　苏宁远攥紧宋清衣角，帮她拧水，然后拿起石板上的衣服将她裹紧。他将双手贴在宋清脸上，“是不是很冷？我们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就不冷了。”

　　宋清觉得小远哥哥触摸的皮肤干燥而暖和，她低下头，盯着脚尖，弱弱地回答道：“小远哥哥，我……我凉鞋掉了，回家妈妈要打我了。”

　　苏宁远这才发现，她确实光着脚，无意识地内扣八字脚，典型的惭悔模样。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用双手压了压宋清肩膀，让她坐下，“别担心，哥哥肯定会帮你找到的。你先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下。”

　　话罢，就踩进混浊的小水潭里，一寸一寸摸索起来。

　　宋清视线时刻盯着小远哥哥的手，期待与不安交织。

　　突然，哥哥的手停顿了，不像之前那样果决迅速。

　　宋清高兴地跳起来，急切道：“小远哥哥，是不是找到啦？”

　　苏宁远直起腰来，两手空空，无奈地摇摇头，“清清，摸完了，没找到。”

　　宋清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故作轻松道，“没事的，小远哥哥，我都习惯了，我皮厚，不怕揍的。你快上来吧，我们回去了。”

　　苏宁远看着害怕得眼睛红红的小家伙，有一瞬的心疼，“清清——”

　　“嗯……，小远哥哥怎么了？”

　　苏宁远难得愧疚道：“我刚刚骗你的，其实已经找到了。”说着便从水底拿起一双白色凉鞋。

　　宋清的担心落回实处，一瞬间没有控制住刚刚憋住的眼泪，开始泪眼婆娑。

　　一见宋清开始抹泪眼，吓得苏宁远赶紧上来抱住她，“是哥哥的错，不应该逗清清的。”

　　宋清哽咽道：“小远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我不喜欢你了，呜呜……”

　　苏宁远有些无措，看来以后不能随便逗小家伙了，不然哄不好咯。

　　苏宁远蹲在宋清面前，用手指给她擦着眼泪，温声诱哄道：“小家伙别哭了，哥哥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骗我们清清了好不好？”

　　“再哭眼睛就肿了，回家后小小姨就知道我欺负清清了。”

　　宋清急了，“才没有，我就是突然有点控制不住，才没有怪小远哥哥。”说着她吸了吸有点堵住的鼻子。

　　看着止住哭泣的小家伙，苏宁远会心一笑，“嗯呐，哥哥知道了。”

　　“小远哥哥，你抓的螃蟹呢？”

　　经她一提醒，苏宁远才想起来挂在树上的袋子，跑过去一看，还好，都还在。

　　苏宁远提上袋子，带着宋清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