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何求》风里舟

5、第5章

　　月亮降落，日照升起，意味着崭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秦殊宁今天即将离开这个生活了16年的地方，今天一早，一起去车站送别她的人除了有宋玉寻，还有张素慈。

　　今日是个大好的晴天，秦殊宁在见到张素慈那一刻还有些惊讶，惊讶她居然在百忙之中抽出了空。

　　福利院要打理的事务太多了，张素慈身兼数职，肩上肩负的担子多，责任也重。

　　张素慈在秦殊宁要出门前，给她塞了好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到了那边不要委屈自己，有什么吃不饱穿不暖的，要和我们说。”

　　她们每个月会有固定拨款的生政府补助金，但是张素慈心疼她们，总会自掏腰包给她们额外的零花钱。

　　“张姨，路费你已经给过我了，这个，我实在不能再要了。”

　　张素慈不由分说，劝秦殊宁赶快收下，别误了车次，“你在那边我照应不了你，身上多带一些钱，要是出了什么急事，就给我打电话。”

　　秦殊宁长大了，张素慈也在岁月的更迭中渐渐老去，她已经不再是和秦殊宁初遇时的模样。她的眼角、鼻翼向下，都有了很深的皱纹，唯独看向秦殊宁的目光，仍然像当年那般慈爱。

　　“我知道了，张姨，你对我真好。”秦殊宁心怀着无限感激，何其有幸，她生命里遇到了两位同她没有血缘关系，却又爱着她的人。

　　她再次告别了宋玉寻，末了，两人在门口来了一个拥抱。

　　宋玉寻今天穿了一件白t，浅蓝色的长牛仔裤。碰巧跟秦殊宁的装扮一模一样，不知道的会以为她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双胞胎。

　　秦殊宁说：“这次我真的走了。”

　　此时，她们才感知到离别距离她们是这么的近，即使再如何不愿意分别，还是到了分别的这一刻。

　　宋玉寻抱紧了她，“照顾好自己，一路平安。”

　　秦殊宁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她不能和宋玉寻说太多，怕自己忍不住落泪，就太丢人了。

　　时间一到，秦殊宁在两人的顾盼里上了车。

　　秦殊宁上车了，她从透明的车窗看见了宋玉寻和张素慈还在原地不肯走。

　　车子发动了，秦殊宁的眼眶有点发酸，她的耳机里不断循环着她和宋玉寻最喜欢的歌曲，伴随着音乐的起伏，过往的经历也历历在目。

　　六岁那年告别了她的父母，在福利院时立下志向一定要去看外面的世界，如今她慢慢的实现曾经的诺言，却又在今天离开了宋玉寻。

　　她的人生，原本就是一场告别。

　　成长需要她不断向前，但是她好痛。

　　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秦殊宁带着沉重的行李踏上了前往另一条未知的道路，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云港一中，坐落在云港的中心区，却能在闹中取静，远离了浮华与喧嚣。

　　学校占地面积极大，秦殊宁拉着行李箱站在校门前，映入眼帘的是辉宏的校门石雕建筑。这就是她即将要生活三年的地方，秦殊宁想，云港的中心区与折云的城建对比还是极其强烈。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校园里乌泱泱挤了一大堆人。

　　进了校门，秦殊宁一个人把行李搬到宿舍楼上，再自己去报道。

　　录取通知书里夹带了一份报名指南，秦殊宁又再打印了一张一中的地图，勉勉强强能摸清整个学校的地理位置，知道新生报道要走一个什么样的流程。

　　她在学校的通告栏里看分班表，发现了一个惊喜的事情。

　　她因为在中考没写完作文，虽说上一中是自己有把握的，但以为大概率是无缘一中的重点班了。

　　没想到还能勉强蹭到重点班的末班车。

　　一中的高一重点班有两个，成绩最好的前50个去了A班，前100则被分去B班。

　　秦殊宁刚好在B班，这多少让她有几分惊讶。

　　等一切事情都办完了之后，秦殊宁漫步在校园的操场上，呼吸着这里的每一寸空气。

　　校道的两旁种植了茂密的梧桐树，早晨有一阵雨下过，从树林底下走过的时候，风吹来泥土的腥味。操场之上设有升旗台，此时风正猛烈，红旗高高的飘扬飞舞着。

　　学生宿舍楼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林子，还有一个人工湖，下了雨后雾气弥漫，更增添了几分氤氲诗意。

　　新宿舍是一个四人间，秦殊宁是第一个到宿舍的，选了一个床位铺好自己的行李之后，她就出去了。

　　等逛了一圈校园再回到宿舍，剩下的另外三个舍友也全到了，这是秦殊宁第一次体验校内的住宿生活，对她来说还是有几分新奇。

　　当秦殊宁再回去的时候，十分热情的和她们主动打招呼，“你们好。”

　　叶玲第一眼看见秦殊宁的时候，夸张地瞪大了双眼，“我的天呢，来学校的第一天就看见了这么好看的人。”

　　因为是开学第一天，暂时不用穿校服，秦殊宁穿的是最简单的正肩修身白T，下身简单搭配了淡蓝色的水洗牛仔裤，被洗到微微有些发白，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气质出尘。

　　另一个舍友周嫣柔也凑上来说，“你真的好漂亮，比现在好多明星都好看，我觉得你有当明星的潜质！”

　　秦殊宁淡淡地笑了笑，“你们过誉。”

　　那笑容没有直达眼底，却格外让人感到亲近，或许这是她天生的本事。

　　“我们说的是实话！”几个舍友凑在一起，比秦殊宁还要热情。

　　过了一会儿，叶玲主动抛出了话题，“你们都是云港本地人吧？”

　　她是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孩，鼻梁上挂着黑色镜框的眼睛，十分具有青春气息，活泼开朗。

　　此时秦殊宁正在自己的床位上收拾，把一些床上用品给整理整齐。

　　听到叶玲的问话，她顿了一下，没回答。

　　周嫣柔说：“对啊，我家就在学校一公里之外，本来可以走读的，但是我爸妈偏要我住宿，说是高中了，住宿提高我的自制力，实在拗不过他们。”

　　几个年轻女孩凑在一块，很快就聊得火热，不自觉地从学习聊到了家庭，聊到了成绩，还谈到了她们的初中，一起吐槽了初中各种不合理的制度。

　　“我们初中校长真的超级变态，才初中，重点班一周才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双休更是想也不敢想，救命，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才是个初中生啊。”谈到从前，叶玲十分愤慨。

　　其他几人笑了起来，“看来我们比你好点，我们虽然早六晚十，但是起码有正常的双休时间。”

　　秦殊宁一直听着，她从小生活在折云县，从她们的谈话中，听到了另一种中学的发展模式，一种极大区别于折云中学的模式。

　　“对了，殊宁你呢？你的初中怎么样。”她们在交谈中彼此熟悉，很快知晓了所有人的姓名，此时，林宛将话题抛给给秦殊宁。

　　“我吗，我的初中有双休，没有什么特别严格的制度，教学压力也不大。”秦殊宁说。

　　“这么好！羡慕死我了。”

　　“殊宁你是哪个初中啊？”叶玲好奇的问她。

　　“折云中学，”秦殊宁说完，又接着继续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来自折云县。”

　　宿舍里火热的氛围突然有了一两秒的僵硬，随后脸上都带着震惊。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在刹那的静止里都在思考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林宛说话了，她斟酌着说：“折云中学的话，那你考来一中不容易呀。”

　　折云县因为地处尴尬位置，发展落后，经济发展一旦不行，教育质量也远远落后于云港其他地区。

　　在其他人从小生活的环境里，潜移默化的都认为折云县的人口素质不高。

　　叶玲说：“折云县，你真的来自折云县吗，是云港的那个折云县？我从小听我爸说，那里的人都不爱读书，治安很差，要是我不听话，就把我丢到折云县去。”

　　她接着说：“没想到，殊宁你居然来自那里，照这么一看，我爸完全是胡扯嘛，因为殊宁你真的很漂亮很有气质，我还以为你是来自云港之外的大城市呢。”

　　叶玲的如实叙述反而打破气氛中那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一瞬间，聊天的气氛又变得轻快起来。

　　秦殊宁倒不在乎她们如何看待折云县，如何看待她。

　　她一一回应了叶玲的话，“并不是，折云县么，其实不怎么样，但是我在那遇见了我生命中很好的一个朋友，那里有我很重要的人。所以对我来说，这也是折云县对于我的意义吧。”

　　“大城市，没有来自大城市，但是我和我朋友的梦想一直是去大城市里生活。”

　　秦殊宁轻轻笑了一下，想到了和宋玉寻过往的种种轻狂遐想，是年少时期支撑她们渡过无数个漫长夜晚的良药。

　　宿舍的其他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殊宁说自己的事，对她们来说这很是新鲜，抓住秦殊宁不放，想让她多说一些。

　　秦殊宁没想到有人会对她的过去感兴趣，挑了一些小时候的生活给她们讲了讲，但是刻意隐去了生活地点，隐去了儿童福利院。

　　叶玲说：“不知道为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我对你的那位朋友真的很好奇了。”

　　她们发现了，秦殊宁的叙述中，只要是和童年有关的事迹，不可避免的就会提起她的那位好朋友。

　　她们全是独生子女，这种有同龄的挚交陪着一起长大的情谊是她们所向往的。

　　“我也是，总觉得她是个很能给人安全感的姐姐。”

　　秦殊宁特意不去描述细节，但寥寥几句更勾起了她们的好奇心，于是她们缠着秦殊宁想要听更多。

　　“我和她的事太多了，一时讲不完。”秦殊宁说。

　　“那你挑一些有趣的讲讲。”

　　“对对，再描述一下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哇，比如身高，长相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