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何求》风里舟

1、第1章

　　随着最后一声的下课铃响起，秦殊宁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教学楼。她一手抱着两本厚重的乐理书籍，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掏出了手机。

　　此时正值放学。

　　A大的学生步履匆匆。

　　秦殊宁放慢了脚步，上下滑动着手机屏幕，自从交完了这个学期的学费，她这个月的可用余额已经所剩无几了。

　　秦殊宁叹了一口气，她先前在兼职平面模特，但是这个收入及其不稳定。公司一位前辈建议她，可以去试试影视行业，特别现在网剧爆火，流量很大，制作成本也不高，很缺长得好看的女演员。

　　上个月面试了很多剧组，幸运至极的是，接到了一部电影的女一号戏份。

　　在学校一公里之外的地方，分布着一片老旧居民区，这就是秦殊宁暂时居住的地方。

　　她推开门，房间的内部被打扫得干净整洁，沙发上有个人，正窝着打游戏，屏幕上是两个人激烈的战斗画面，秦殊宁不由也停下了脚步。

　　宋玉寻在百忙之中抬头看挡在她面前的秦殊宁，“宁宁，你回来了啊。”

　　“哦？你终于发现了。”

　　“那是因为，你有没有发现你站这儿挡着我了。”

　　秦殊宁听完，从善如流地往旁边走了几步，等慢悠悠地晃到厨房里，她拖着调子说了句，“玩得真菜，怎么还没开始做饭？我要饿死了。”

　　宋玉寻笑了，她把游戏手柄扔到沙发上，恨不得把贱兮兮的秦殊宁掐死，“不是，为什么今天又是我做饭？”

　　宋玉寻话虽这么说，但是行动比身体更诚实。

　　当秦殊宁走进厨房时，饭桌上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三菜一汤，还全都是热的。

　　宋玉寻早就做好了，一个人待在家里没事干，边打游戏边等秦殊宁下课。

　　“当然是因为你做的好吃。”秦殊宁说完和江玉寻面对面坐下饭桌，她盛了两碗饭，一碗是她的，一碗给宋玉寻。

　　宋玉寻比秦殊宁大一岁，她们在福利院相识、一起长大。

　　后来秦殊宁靠着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了A大中文系，宋玉寻读完了高中就没有再上学，走上了玩音乐的道路。

　　秦殊宁和宋玉寻从小的愿望，就是成为歌手，变成一个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手。

　　只是现在暂时有了偏差。

　　为了生计，秦殊宁半工半读，进入了娱乐公司兼职平面模特；宋玉寻在一家唱片公司当不起眼的混音师。

　　宋玉寻一头慵懒的卷发随意地盘着，坐在秦殊宁的对面，沉默不语的时候天生带着不怒自威的架势，看起来很凶，但是会在秦殊宁每天下课给她做饭。

　　“今天在家打一天游戏，我都快要无聊死了，本来想偷个懒，今晚不做饭了，但要是等你下课回来做，我俩都要饿死了。”宋玉寻说。

　　“打了一天游戏？”亲属宁勺了一口汤，“你不工作了，不怕老板炒你啊。”

　　“说到这个就来气，连续两个月工资都没给我发，他有脸开我。”

　　宋玉寻工作的那个小公司，动不动拖欠工资，一副要跑路倒闭不干的架势。

　　“今天都没发？是不是快倒闭了，没事，我暂时养得起你。”

　　吃完晚饭，秦殊宁自觉收拾碗筷，在哗啦啦的流水声里听到了宋玉寻正在对着电话争吵。

　　“拖拖拖，你们都拖了一个月了，上上个月的工资也没结给我，当老娘好欺负的啊，你他妈的。”

　　“这个月钱再不发我还真就不伺候了。”

　　宋玉寻站在阳台痛骂，看得出她真的很生气。

　　秦殊宁看着宋玉寻推开阳台门进来，脸色很难看。

　　秦殊宁说：“没事，我接到了一部戏，等下个月合同一签，我就能拿到一部分钱，上周我们去看的录音棚你还记不记得？等我的钱到账了，我就把她租下，到时我们可以开始录我们的新歌。”

　　“不是说了么，等我们能实现财富自由的那天，我俩就天天窝在棚里，天天写歌唱歌，不受上班这破气。”

　　看出秦殊宁在安慰她，宋玉寻说：“小看谁呢，我哪有这么容易脆弱啊。不就是钱吗，老娘才不在乎。”

　　秦殊宁很少和宋玉寻谈钱，但是她们生活里的一切全都绕不开钱。

　　小到当下每个月的房租，生活费。大到对未来的计划，她们畅想能有属于自己的一间录音棚，但这一切都需要钱来实现。

　　“老院长病重了，这件事你知道吗？”想了很久，秦殊宁还是试探着开口。

　　生病就需要钱，福利院老院长张素慈活了一辈子都没有成家，把一生的心血都放在福利院的孩子们身上。

　　在秦殊宁还小的时候，她一直把秦殊宁视如己出，如今她年迈病重，床边没有儿孙探望，照看得最勤的就是秦殊宁和宋玉寻。

　　宋玉寻皱了皱眉，“我知道，从上周开始她的状态就不好。”

　　“她的事我一直在想办法，今天我试着联系从前在院里一起长大的孩子，本想试问他们有没有捐款的意愿，但是音讯全都石沉大海了。”

　　秦殊宁接着说：“但也不难解释，当年院里......健康的孩子本就少，现如今他们能养活自己都已经实属不易，更别说让他们捐款。”

　　宋玉寻：“这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因为年长一岁，宋玉寻这么多年一直自觉扮演着秦殊宁姐姐的角色，在宋玉寻的潜意识里，她肩负的责任要更重些。但不知从什么时候，秦殊宁接过了本属于宋玉寻的那另一半责任。

　　*

　　秦殊宁第二天没课，去医院探望了张素慈。

　　医院四处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病床上，张素慈一动不动地躺着，左手在挂输液，见是秦殊宁来了，头有些费劲的转向她，随即用力地微笑：“殊......殊宁。”

　　秦殊宁走到病床边坐下，她在路上买了一份清淡的粥食，但被告知张素慈如今已经无法进食了，只能输营养液，她的情况比秦殊宁想的还要糟。

　　但面对张素慈时，秦殊宁淡淡笑着，她抚摸着张素慈的另一只手，说：“我来看看您。”

　　“感觉还好吗？”秦殊宁问她。

　　但张素慈的喉咙再难发出别的什么声音，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那目光里充满了无限的慈爱。

　　谈话间，身着白大褂的医生来病房巡视，见了秦殊宁，把她叫了出去，说有几句话要单独对她说。

　　“你就是2号床的家属吧？”

　　“她的情况现在不容乐观，后天有可能要进行一场手术，但是手术费并不低，当然，但如果不进行这场手术的话，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也许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秦殊宁僵硬在原地，“一个月的时间？”

　　“手术一定要进行，手术费后续我会补上的。”

　　医院长廊的冷气开得很足，从医院里走出来时，秦殊宁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抬头望向天空，脑海里不断回忆起医生对她说的那段话。

　　一个月......

　　她急忙掏出手机，想告诉宋玉寻这件事，但是刚编辑好的文字却没有勇气点击发送。

　　窗外的阳光发亮得刺眼，一派人间祥和的景象。但是老天，这世界真的烂透了。

　　然而意外接连而至。

　　在秦殊宁犹豫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正在工作的宋玉寻。

　　她的手机里接到了一个没有姓名备注的陌生电话。

　　秦殊宁担心是来自医院的电话，生怕被告知张素慈遭遇了什么不测。

　　她的手有些颤抖地按下了接听，“喂？”

　　“喂，秦殊宁吗？”

　　“是，我是秦殊宁......张素慈在医院状况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张素慈，殊宁你糊涂了。”

　　秦殊宁发紧的心终于得以喘息，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是电话那头的人接着又说。

　　“我是王炎，这次打电话时想告诉你，原定的《微光》的女主角要换人了，你下周可以不用过来了。”

　　“你是王炎，王导演？”秦殊宁苦笑了一下，“这怎么可能呢，别和我开玩笑了，王导。”

　　王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开玩笑，殊宁。虽然我很欣赏你，你在我眼里是《微光》女一号的不二人选，但是这是投资方的意见，要把女主换成林唯月。”

　　“林唯月......”

　　秦殊宁对这个名字可太熟悉了，林唯月和她同是盛华娱乐旗下艺人，她们几乎是同期出道，但是资源天差地别，林唯月背后有人砸钱捧，如今她是盛华炙手可热的红人，一向不把秦殊宁之类的同辈放在眼里。

　　若说秦殊宁和林唯月的差距，是林唯月一旦有不要的角色，往后甚至轮好几个轮，都排不上秦殊宁。

　　“是她，据说是在众多剧本中，看上了这一部，说什么都要出演这部剧的女一号，但是她一个人倒没有这么大的话语权，说一不二的是她背后的投资方。”

　　《微光》讲述的一位怀着音乐梦的草根女主，怎么从乡野走向国际大舞台的故事。

　　这和秦殊宁的成长经历不谋而合，秦殊宁在看到剧本的那刻，她觉得这部剧一定是上天赠送给她的礼物，她坚信她能把这个角色演好。

　　剧中涉及大量的音乐乐理知识，需要主人公专业知识过硬，并进行过长时间的声乐训练，才能支撑起剧中这个人物的塑造。

　　秦殊宁就是依靠这些在一众试镜演员中杀出重围。

　　结合她自身的成长经历，正如王炎所说，他从看到秦殊宁的第一眼开始，就知道没有人能比她更适合《微光》

　　但是生意场上没有理想主义，商人只谈利益。

　　于是秦殊宁那微小的愿望，最后的希冀，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秦殊宁，你很优秀，虽然这次我们没能合作，但若是有下一部电影的拍摄，我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试镜。”

　　秦殊宁说：“别的角色我都可以不要，但是《微光》不一样，你知道它对于我的意义。”

　　眼下，宋玉寻的工资被拖欠，张素慈即将要进行手术，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孤注一掷，这部电影对于她的意义重大。

　　“你为它的确付出了很多心血这我清楚，我又何尝不希望那个人是你呢？”

　　秦殊宁说：“这样，你把那个要换演员的资方联系方式给我，您看，我去和他谈谈？”

　　“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单凭你，怎么能说得动他。”

　　“不去试试，怎么能知道，拜托了，王导。”

　　王炎被秦殊宁说得有些松动，“这样，我给你一个地址，但我不保证你能够见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