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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娑兰海畔,浮槎启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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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霆大陆划分三界九境。所谓三界,即仙门百家统御的明界,世俗王朝管辖的尘界,魔道妖族聚集的墟界;九境即东南西北共八天境及居于正心的中天境。
自古明界灵修,墟界魔修。
而明界仙门百家又以悬圃宫为首,墟界魔道妖族又以归寂陵为尊。
所谓灵修,身有三窍,蕴养三体。头骨之中,生有神宫,宫中精神之海,藏隐魂体;心室之侧,生有灵台,台上点亮灵光,孕育灵体;肋骨之间,生有气海,海如须弥芥子,供养躯体。
“小宗同学,提问:灵修三窍之中,哪一窍最为关键?”
宗清临在山野之间旋转跳跃疾速前行,无暇顾及苏苏老师的随堂小测。
西北天境外即是娑兰海,此海之下为无烬魔渊,与浔溪崖下的无妄魔渊相似,二者皆是发源自墟界圣地归寂陵之中的归寂魔眼。只是虽发源于同一泉眼,但二者却有怒浪汪洋与秀丽小潭之别。宗清临在那无妄魔渊中还能翻一翻师尊的法袍碎屑,但在这受无烬魔渊侵染的娑兰海中,却能顷刻间化为一滩血水。
皇境之下的修士想要横渡娑兰海,必须乘坐特制的越海浮槎。往返于两大天境的渡口需要一月之久,若错过三日之后的浮槎出海,就需得再等上一月,但必然会因此错过中天境百家仙门的开山大典,若未能拜入仙门,又会错过弥天秘境,一步错步步错,这时间耽误不得。
宗清临背着包袱拎着翠玉竹支一路狂奔,在浮槎离港的最后一刻,跃上了甲板,撑着竹支气喘吁吁地半跪在船头。
一青衣男子从里掀开门帘而出,他一手拎着账本,一手捏着羽笔,头上缠着青色布巾,那身装扮令削了好几盘御雪叉烧的宗某人略感不适。
青衣男子捏着羽笔在下巴上刮搔,从宗清临手中接过灵珠清点一番后,啧啧道,“补票要加收百分之一千的手续费。”
“这么贵!”宗清临炸毛,他摸了摸空旷的钱袋,满心悲愤,没有灵石缀身的他,在雪寂之时,将大半的身家都投入了福地各国防御阵法之中,从青衣管事处获得的战利品也都全数留给了各国,全身上下那叫一个空空如也。
果然,看见穿青色衣服的就没啥好事。
青衣男子眯了眯眼,对着宗清临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不交?那你下船罢。”
浮槎已然离港,让他下船等于让他死。宗清临暗中嘀咕着这青衣男子的修为,捏紧了手中的翠玉竹支。
“苏苏。”宗清临心中暗问,鉴于他先前种种不恭敬行为,高傲的金大腿并没有理他。
“苏苏老师。”面皮薄的青年剑客粉着耳朵低声央求,金大腿像是宕机了般,一声不吭地趴在窝里装死。
那青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番后,啐了一声,“穷鬼坐什么浮槎。算了算了,管事我心善,拿点值钱的物什出来抵手续费吧,你脖子上挂的啥,拿过来给管事看看。”
宗清临咬牙,神情微微一动,他乖顺地解下了脖子上的红绳,挂在绳上的银紫指环令青衣男子眼前一亮,好东西啊,他顺势伸手,“拿过来吧。”
宗清临慢悠悠地将红绳抽走,“指环给你,红绳不行。”
霎时间,宗清临就感受到自己神宫之中海天倒悬,无形的海浪卷着无数冰棱子劈头盖脸地砸来,接着便是凶残的咆哮声震得他死寂的灵台抖了三抖。
“什么!!!宗清临你个小憨犊子小傻愣子小坏瘪子你竟然要拿我去抵账!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宗清临挑眉,单手扣住指环,“原来苏苏老师您还健在呢。”
苏苏哼了声,见那青衣男子犹疑不定地打量着红绳,撇撇嘴,“告诉他……”
“飞梦拂世觅优昙。”
此言一出,青衣男子瞬间面色悚然。
苏苏附耳再道,“拔剑。”
宗清临右手翻转,翠玉竹支陡然出鞘,如利刃寒冰。
青衣男子心头大震,他汗如雨下伏地跪拜,“是小人眼拙,请主家贵人恕罪。”
宗清临冷哼一声,收回竹支,“带路。”
“是是是……”青衣男子躬身将宗清临引入船舱。
那漂浮于娑兰海上的小小浮槎,内里却别有洞天。星月蚕丝织成的绸缎将过道两侧的空间围成数个厢房,门帘之上,五色封印阵法盘缓缓旋动。宗清临一眼望去,左手边的阵盘中央落着一枚白虎铜雕,淡金色的流光之中隐有刀光剑影,自虎爪之下向阵法盘外圈漫去。
宗清临的余光划过另一处厢房,同样的绸帘上,阵法盘黯淡无光,圆心处并无相似的铜雕镇守,而是被切割成了五等分。
这浮槎之上的厢房竟是依照浮霆大陆五元素之意划分,以便于不同灵光道途的修士安心修炼。这可是价格最为低廉的一层厢房,仅需一百枚灵珠或一枚白品灵石,便可在这座越洋浮槎上获得一安逸住处,安安稳稳睡上半月,每日还有物美价廉的瓜果供应,这等豪阔的撒币行为,让宗清临对浮槎的主人产生了些许好奇。
青衣男子并未解封一层的厢房,而是径直将宗清临带至三层。三楼的厢房统一放置了浮槎形状的门牌,比起一层数不清的阵法盘,数十只浮槎摆件格外突出了三楼乘客的身份不凡。
“小人权限只能调配三层以下的厢房,上等厢房若有空置也可暂用,但不巧,楼上两层都被包圆了,只能委屈您住在三楼了。眼下,手头上有些事情还需处理,小人先行告退,您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浮槎上的侍者。”
宗清临战略性咳嗽一声,小手背到身后,一脸倨傲,“无妨,去忙吧。”
目送青衣男子恭敬行完了礼,小碎步退下后,宗清临大踏步迈进金玉装成的厢房,一个转身闭紧房门,合上阵法,两手大拇指不住地摩挲着指腹,“苏苏?苏苏老师?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怎得这般管用!”
苏苏从指环中飞出,打了个哈欠,先是不着痕迹地瞥了天花板一眼,接着又正大光明地白了那根红绳一眼。宗清临讪讪一笑,悄悄将红绳往内衫里塞了又塞。
那日,两人订立平等契约,苏苏垂头丧气一路抱怨,不外乎“傻狍子错亿”“我哪里比不上青渊”“人走茶凉啊,没想到苏苏大人我竟然也有一天死皮赖脸地送上门”“哎,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可是很强的,只要你大喊一声‘师父救我’,什么灵皇、灵宗,直接锤成豆腐花,那悬圃宫里的老头儿们串成糖葫芦给你玩都使得。”
宗清临摇手三连,大可不必大可不必。相比于此,他更忧心的是这灌脑的魔音会震碎灵台上的封印,这不就完犊子了,因着臣服于苏苏大人碎叨叨的小嘴,宗清临心甘情愿地喊出了“苏苏老师”。
虽然少了“父亲大人在上”的深意,但好在总归是“师”出有名,苏苏勉强满意,小手一挥,钻回指环之中小憩。
宗清临一脸惆怅,揉了揉耳朵,长叹一口气,先是光污染,再是声污染,也不知这位三头身的大人有多少神通待驾闺中。
浮槎之上。
宗清临捂着银袋子迟疑了半晌,他的目光游移至苏苏身上,对他好声好气曲意逢迎,苏苏装腔作势佯怒窥察,两人一番做作的拉扯后,偃旗息鼓,重归于好。
称叹完厢房内的华贵装饰,宗清临的目光被桌面上的茶点吸引。一眼望去,灵果种类繁多,财大气粗直接贴在脸上;果盘中央,端放着一只紫砂茶壶,掀开壶盖,嚯——
“这浮槎三层之下,恐怕最昂贵之物便是这壶茶了。”
苏苏挑了挑眉,表示疑惑。
“给你试试。”
宗清临拎起茶壶,侧坐于窗台边的贵妃榻上,苏苏小手一抬,在宗清临的左手边出现一只一掌之长的迷你型贵妃榻,苏苏施施然甩了甩衣袍,盘腿卧其上,又一抬,左手捏着一只针眼大小的茶盏,对着宗清临晃了晃。
小宗端起茶壶,用控制翠玉竹支片脆皮青衣的精准力道,给这针眼大的茶盏里斟了杯七叶灵茶。
苏苏端着茶盏,雅致翩翩,一饮而尽,端庄娴雅,那卓越的风姿令宗清临啧啧称叹。他出生于王族,又长于豪阔宗门,吃穿用度样样精细至极,相伴多年的师尊青渊,其万千仪态,放在中天境的顶级势力中,也鲜有人能与之比拟。
但,不说话的苏苏似如上古失传的森幻画卷,将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的万顷琉璃与竹烟波月浮岚暖翠的碧蔼岑茏融为一体。饶是自诩阅尽了仙姿雍容,宗清临也不得不承认竟然被一只三头身巴掌小人喝茶的姿态吸引了。
这等风姿卓荦,宗清临眉心一紧,难道真是传说之中圣境之上的大能?
然后,这位大能将七叶灵茶一口喷出,水珠一滴优雅地飞出弧线落在宗清临的睫毛上。
宗清临来不及擦拭,便见这位小脸一白,“呕……什么瞎七八灵茶,搁自己脸上贴金呐,全是杂质,用来洗脚都嫌硌得慌。”
宗清临:……
如果他记得没错,这七叶灵茶,有醒神凝魂之效,每一百年才能长出一叶,以九为极数,长出第九叶便顷刻凋零。寻常宗门之中,有一株五叶灵茶,便已然是宗门至宝。御雪宗掌门没有饮茶习惯,但仍然收藏了一株七叶灵茶,小心供奉于灵植园中灵气最充裕的地界。这等金贵之物,他也是第一次享用,茶水入体,神宫之中荡起丝丝细雨,干涸的灵脉仿佛都得到了浸润,不愧为七叶灵茶之名。
但这等珍宝,竟然被对方评价为洗脚都不配,宗清临默默地将茶壶放回桌上,给苏苏递了个“不识货的乡巴佬”的眼神,与苏苏看向他“没见识的乡巴佬”的眼神不期而遇。
宗清临强调,“这可是七叶灵茶!”
苏苏摊手,“所以呢?”
宗清临瘪了瘪,脑中的弦突然绷紧,下意识没再多做纠缠,他愣了半晌,又答,“所以,这个浮槎主人到底什么来头,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与这浮槎主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