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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你好我好大家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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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金府后院,灯火通明。
李舟在正厅中坐立难安,他时不时地探头望向回廊外院门的方向。
自打今日早些时候从清辉阁拜别那聂太守与陆仙师后,他就被拘在这庭院里了。无论是说自己有急事需外出走动,还是说先前就约了些生意上的伙伴有要事商谈,都被一一拦了下来。
他撇了眼守在厅门外的两个穿着打扮看似与旁人无异的家丁,将心中的躁动压了下去。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他好歹也算得上是这金氏的半个主人,倘若他执意要走,寻常家丁哪敢拦他?
可这两人却不同。
他曾经可是见过的,手段酷烈,行事狠辣,帮着他处理了不少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儿。可更重要的是,偌大一个金氏也只有家主能使唤的动这些人。
若非必要,他也实在不想和这些人对着干。
可一回想起白日里金逾那副模样,李舟心里就止不住地打鼓。
这一年来金逾是越来越疯了,稍有不顺,不知是哪句话招惹到她了,她就用一副阴恻恻的眼神盯着人不说话。
每当这时,李舟都悔不当初。
原以为是来做金氏的乘龙快婿,他一朝得道,连带着家人也能跟着享福,虽不能纳妾,但妻子娇美,家财丰厚,对他来说这赘婿也只是一时的,只要金逾生下的孩子是他的种,待百年之后,让这偌大的门楣改名换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这入了金氏的大门后方才知晓,别说是将家人接进来一起享福了,他就是想要那些钱去贴补亲朋都要被家主给叫过去明里暗里地敲打。直到他夹着尾巴,老老实实,谨慎做人足足一整年后,才能慢慢地接触到这金氏的富贵,悄悄在这府邸里安排进自己的人来。
不过好景不长,这时日久了,金逾迟迟未能怀上子嗣,他那岳父难免就心生不满。好在他回回也只会叫金逾过去训话,他李舟却是躲过一劫。
可谁知那个疯女人竟敢把气撒到他身上!
李舟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在金逾身上吃的那些暗亏,一时耐不住性子,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
“砰!”
这不大不小的声响恰好足够引来门外守着的两个家丁的注意。
李舟连忙指着身旁的茶盏,对着侍女数落道:“这茶都凉了怎么还不去换?是想让夫人回来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吗?”
“这……”那侍女祸从天降,俯身为自己辩解着,“姑爷您怕不是记错了,这茶是刚煮好端来的,方才那凉透的茶汤已经让人换下去了。”
“你!”李舟被落了面子,一时挂不住脸,训斥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见事已至此,李舟撑着桌案站起身,快步行至门前,对着那家丁道:“几位看这天色不早了,距夫人独自去求见父亲,也已经过了许久,我想着她也该回来了。只是唯恐夜路难走,我想着总得去接一接她,才好安心。”
李舟知晓自己找的这个理由究竟有多么站不住脚,凡是有眼睛的人一看就能发觉,这庭院内外,回廊远近恨不得被人照得亮如白昼才肯罢休。
夜路难走?
在这府中,谁敢让金逾的夜路难走?
只不过他们夫妻二人虽私底下离互相扯破脸皮也不远了,但至少在不知情的下人面前,仍然还是一副恩爱的模样。
是以,特殊时节,用用这种借口来脱身也不是不行。
“夫君这是要去哪啊?”
那带着些许凉意的声音骤然闯入李舟的耳中,将他给吓了一跳。
他抬头去看,提着一盏已经灭了的琉璃灯的金逾,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站在灯火照不见的阴影之下,唯有月光与清风还在描绘着她模糊的身形。
也不知她究竟是何时回来的,又等了多久?
片刻后,金逾上前一步,走进光照之中。
而李舟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金逾失笑道:“夫君这是作甚?不是要去接我吗?”
“……正是!”李舟应着头皮迎上前去,“夫人这就回来了?这一路上可还顺畅?都与父亲说了些什么?”
金逾看着面前难得殷勤备至之人,顺势扼住了他的手腕。
李舟整个人一僵,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与父亲说了,我今日前去与陆仙师求了仙药,想来这回定能一举得子,这几日还需夫君好生配合才是。”
李舟望着金逾盛满了笑意的双眸,拒绝不得,只能低头称是。
——
次日一早。
太平坊又热闹了起来。
陆子梧穿戴整齐地站在回廊下,看着陆自遥指使着家中侍从将一台又一台红木箱登记在册,分类归到后院库房里。
她转身对着身旁站着的一身枣红色裙衫的中年女子道谢:“这么早,劳烦嬷嬷带人走这一趟了。”
“陆仙师莫要言谢,都是分内之事。”中年女子笑着摆手,“我家女公子说,这些东西原本在昨日回到家中后,就该让人给您送来了。只不过这些个金银俗物也只能代表着金氏的谢意,您帮了她这么一个大忙,她自己有些心意想要亲自备下,托我送给您,这才晚了些。”
说罢,陆子梧就见对面之人从袖袋中取出一只锦囊递给了她。
她接过后打开一看,是一张帛书和一块触手温润的羊脂白玉,玉佩上被雕刻了一个“金”字。
“女公子还说了,昨日与仙师应下的那些只当做是她付的药钱。而这玉佩则是她赠给友人之用,仙师大可凭此玉佩与帛书,前去金氏门下任一商铺,取走自己所需之物。”
陆子梧闻言,将这两样东西妥帖收回锦囊当中。
“女公子心意我已收到,劳烦嬷嬷替我转达谢意了。”
“应当的,应当的。”
直到晨雾散去,夏日的热意随着逐渐刺目的日光重新回到众人身上,那位嬷嬷才带着抬箱的家丁离开陆府。
虚文德早就在一旁蹲了许久了,他望着那个站在廊下,怎么看都与洛都城的传言中的那个遭人追杀,四处流离,无依无靠的小可怜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魏氏两兄妹,突然觉得得到消息后便千里奔赴至此的自己有些多余。
当然,前些时日害怕陆子梧没法拿出足够的钱粮去支援廖憬的担忧也有点多余。
虚文德揪了揪自己腰间新挂上来的剑穗子,有点尴尬地不知该不该上前。毕竟他原先琢磨着要怎么开口劝女公子,若是实在不行,就不去古关了,反正廖憬身边那么多人护着,惨是惨了点,但总归死不了。而女公子这边好不容易能有这安稳富裕的生活,又何必非要去趟他们那蹚浑水呢?
那可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啊……
“文德兄?”
陆子梧伸出抓着锦囊的那只手,在虚文德眼前晃了晃。
“……女公子。”虚文德猛然回神,拱手俯身,“敬请吩咐。”
“确有一事,需得劳烦文德兄。”陆子梧眯着笑眼,将锦囊往前一递,“这是我为前往古关所筹措的米粮等一应物需,还需文德兄抽空带人去金氏名下的铺子一一取来。”
“这……”虚文德只觉得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重任冲得头晕眼花,险些以为他还没从前几日的消耗中缓过神来。
但很快,他硬着嗓子推拒道:“此等要务,女公子托付于我实在不妥,应去寻一更为亲信正直之人办理才是。”
“文德兄此言差矣。”陆子梧双手托着虚文德俯下的手臂,将其抬起来,直直望进对方眼中,言语间尽是真诚信任之意,“文德兄既是廖太守信任托付之人,又舍生入死来往两地送信,那我有何理由不信任于你?又有何理由不将此要事托付于你呢?”
说罢,她将锦囊往虚文德手里一塞。
“文德兄莫要推辞了,此事我交予谁都不放心,如今事发在即,只能仰仗你了。”
片刻后,虚文德眼含热泪,大退一步,跪在陆子梧身前。
“属下定为女公子效忠,在所不辞!”
没让陆子梧等太久,虚文德就按照她的吩咐,收拾妥当,出门去找张余汇合去了。
她缓步回到室内,仔细查看着陆自遥记录好的礼单。
说实话,她不算太意外。
毕竟按照昨天夜里系统那边突然蹦出来的【蒙汗药】使用成功的通知来看,金逾那边的事情进展应该很顺利才是。
算是给彼此的定心丸吧。
陆子梧这样想着。
她之所以将自己身边留下的最后一瓶【蒙汗药】作为交易送给金逾,而不是真整出来一个什么【生子药】用来诓骗她,也不过是因为对于金逾来说,她需要的根本不是一个孩子。
如果能将那些逼着她去诞下所谓金氏继承人的人都一一解决掉,对金逾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方法,工具,甚至于用来演戏的人,陆子梧都一一交给了金逾。今日这份礼,就代表着她们合作的开始。
至于金逾能走到哪一步?那就要看她自己究竟想要多少了。
陆子梧将面前厚厚的礼单收好,又满意地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至少目前来看,她陆子梧是怎么都不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