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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这是下了血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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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
“那就怪不得了。”
陆子梧眸色一暗,只能凭借着本能勉强撑着脸上那副和善的神情,心中却已是一片翻江倒海了。
她忽而开始庆幸,当初并未向时正申与聂诩透露自己的真实来历,也没让陆自遥正式在两人跟前露过面。
无论是为了掩盖他们一行人的罪行,还是为了不被这二人拿捏住把柄,至少她当初在身份上所做的掩饰,都不至于让她如今陷入过于被动的境地。
她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时正申竟将手伸得这么长,这么久远。
虽说通天教的前身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是洛西本地不太成气候的信仰教派了,但真正以通天教的名义来大肆进行传教活动的,也就是从八年前才开始的。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这羿正明不出意外,应当就是时正申放在洛都城的耳目了。只是不知这两人究竟是何时牵上线的,而羿正明又在时正申的指示下,于洛都城内搅动了多少风雨。
索性这人已经死了。
算算任务二发布的时间,以及廖憬途径断谷郡,却多日未能得见断谷太守的异常遭遇。
这人多半还是为了给代文进的冲动之举擦屁股才死的。
想到这儿,陆子梧就不得不佩服时正申的魄力了。有这样一个深得帝王信重,且又忠于本教的得力帮手,他想干什么不行?
不妨往最坏处想一想,帮大皇子批命,扰乱皇室血脉已经是最轻的了。
倘若是她,那势必要再哄着皇帝吃点“延年益寿”的丹药什么的。长此以往,帝王痴迷修仙,不理朝政,又身体渐衰,子嗣不丰,等哪日骤然病故,那就是天下大乱,趁势而起的绝好机会。
说实话,她不觉得时正申没有这样想过。甚至于他究竟做到了何种程度,只怕是亲近之人也无从知晓了。
但他们都好教主似乎始终缺了点运气。
在游戏中的时间线,时正申比老皇帝燕元琼早死了三个月。
而现如今,他又因手下人的失误,不得不自断一臂,另寻托付之人。
可对陆子梧来说,时正申的命数如何,还轮不到她来瞎操心。她需要尽快确认的是,他对于魏氏女陆子梧这个身份的底细,究竟知道多少?
倘若有朝一日,不慎被他察觉……
陆子梧揉着太阳穴,颇有些头痛。
直到她拧着眉看见虚文德那丝毫不加掩饰的担忧关切的神情时,才猛然反应过来。
不,被时正申知晓身份,对她来说,还真不一定是件坏事。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她与时正申二人是可以被套进这关系当中的。
只不过,如何透露消息?何时表明身份?
就要看她要怎么利用这个关系,才能使其效用最大化了。
思及此,陆子梧展颜一笑,向着对面之人道谢:“今日还要多谢虚公子将此消息告知于我,子梧不胜感激。”
虚文德即刻侧身躲过陆子梧拱手拜谢的姿态。
“女公子不必如此,您唤我文德就好,这是属下应当做的。”
“那子梧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陆子梧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为何对她的态度有些恭敬顺从得过了头的人,顺势按下了心底翻涌出来的各式各样的猜测,神色如常地与他拉近关系。
“此事我已知晓了,廖太守可还有其他嘱咐?”
“有的。”虚文德低头回道,“这其二便是,自我来时的路上就已见到不少灾民,自古关往洛西来避难来了。”
“有些本就离洛西更近,遭灾更早的,怕是前些时日就已经逃荒至此了。而更后面,比我脚程慢些的还有一批数量相当可观的灾民,二公子已经着人在拦了。只恐见效不佳,还望女公子早做准备。”
陆子梧颔首回应。
这事她在昨日一早看见廖憬的那封信后,就有所察觉了。前些天明兆齐鸢她们外出时遇到的那些行状格外激烈的灾民,多半就是这么个来历。
只是这事儿让她一个人来管怕是管不过来的,还是得抽空去找一趟聂诩才行。
“还有就是……”虚文德继续开口,表情似有些难以启齿。
片刻后,待他察觉到陆子梧疑惑地眼神时,才眼一闭,心一横。
“二公子说,古关遭难,他原先答应给您的东西怕是一时半会送不来了,邀您亲自去古关看看,能拿什么物件来抵。”
陆子梧眨了眨眼,虽然遗憾,但表示理解。
“应该的,天灾当前,以民为重。”
但虚文德显然还有话没说完,他磕磕绊绊地又吐出几个字来:“二公子还说……”
“……要您多带些粮食兵器药材什么的,再去古关,以备不时之需……”
听见这话,陆子梧面无表情地啊了一声。
虽说廖憬这提醒也没什么不对的,她本也就计划着备齐东西再动身。但是吧,对方这分币不出,就连吃带拿的做派,还是让陆子梧心里不太痛快。
她掐着指尖细细数着,走这么一趟下来,人力物力是得耗费不少。说不准她自己的钱不够用,还得到时正申那边打秋风去。
那她还当真要好好考虑考虑,让廖憬掏出些什么东西来抵债了。
“我知晓了,多谢文德兄此番不辞辛劳,前来传讯。”
陆子梧伸出手,将虚文德那又要下拜的姿势给拦了下来,而后亲切地开口:“若无旁事,就暂且在府中歇下吧。我今日还有事要处理,待一切准备妥当,再随我一同回古关吧。”
“多谢女公子关怀。”虚文德强撑着支起身,执拗道,“我还不累,又有些武力傍身,女公子若能看得上,文德听凭差遣!”
“可是,若我没算错的话,文德兄是一路自洛都城而来,数日间千里奔赴古关。当中又未曾歇息,急忙来洛西传信,昨日还径径直昏了过去……”陆子梧面露难色,“你这身体,还吃得消吗?”
“自然吃得消!”
说罢,虚文德急了,像是要证明什么似得,猛地站起身。
“砰——!”
可下一刻,他就眼前一黑,直挺挺地,仰头倒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陆子梧连忙一边喊人,一边把系统面板打开,调出虚文德的人物面板,用来确认这人当真没猝死。
「姓名:虚文德
身份:廖氏家仆
状态:昏迷中(所有数值-5)
体质:8;武力:8;智力:5;政治:5;统率:8;理智值:暂不显示;
忠诚:95;野心:20;」
府中侍从来得极快,陆子梧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将虚文德给搬了下去,又命人去请疾医过府。上上下下闹了一通后,府中平息下来,她这才有空仔细回想对方那高到离谱的忠诚值。
真是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虚文德这个数值,比她信徒列表里的所有人都要高。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收到系统将其划归为她麾下信徒的提示,应当是与他的身份有关了。
廖氏家仆……
四下无人,陆子梧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真奢侈啊,能把金卡放在区区一个家仆的位置上……
她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这种程度啊?
别的不多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人瞎了眼,自动地携家带口来投奔她啊?
总不能一直靠她自己来坑蒙拐骗吧?
陆子梧盯着门外,陷入了沉思。
——
洛西城内另一侧。
金氏宅邸。
天光大亮,将坐落在后院正中的金氏祖祠里里外外都照得透彻。
金卓却丝毫不受这恼人的光线的影响,靠在门边睡得正香。蓦然被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惊醒,才急忙连滚带爬地跪到前方香案上的牌位跟前。
只是还没等他将那被蹭地散乱的发髻给重新整拾妥当,身后的大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看着地面上从后方延伸而来的黑色人影。
呼——
还好,只有一个。
金卓舒了口气。
“长公子。”
他闻声回首,没防备地被日光给刺了一下,只能半眯着眼,望向那个须发灰白,面容格外肃厉的中年男人,低声问候道:“李叔。”
“父亲没来吗?”
“家主有事在身,让长公子您梳洗干净后,随乌仙师一起,去向陆仙师赔礼请罪。”
“……是。”金卓僵硬地转过身,耸着肩,低着声,似哀似泣,“我知道错了,是儿一时冲动,没能顾及家族颜面,给族中丢脸了……还望父亲莫要因此生气伤身……”
他拿手抵着眼角,像是在擦泪。
而此处唯一的观众却没有欣赏他表演的兴致,低头瞥了一眼狼狈地跪伏在地的金卓后,就转身离去了。
门庭洞开,幽幽的凉风吹得金卓打了一个哆嗦。
他还不敢抬头,只能继续装作掩面悲泣的模样,直到耳边被清风送来一道模糊的,纠缠着恶意的嘀咕声。
“啧……到底是乐伎之子……上不得台面……”
金卓倏尔抬起头,双眸死死锁住那已经剩下了道黑线的细影。
乖顺的神情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到日光也照不透底的沉黑的恨意。
半晌后,他才缓缓松开被他握紧的双拳,转头看向那层层叠叠,被漆得黑亮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