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少年-放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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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局势风谲云诡，长久以来崇国盘踞中原大陆，物产极为丰富。
这样一块宝地必然引得宵小垂涎，北部苦寒，有赤丹族以游牧为生，每逢入冬必然率兵掠夺崇国边境，今年也不例外。
崇国北部有镇北军镇守，此军的统帅是温家家主温霖，带兵出神入化。以往有这个‘阎王’在，赤丹顶多小偷小摸的抢些生活物资，不敢有太大动作。
可是今年的冬天实在不太寻常，极冷，极寒，民间称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天。
这样的大雪天对于百姓来说，意味着过冬更加苦难了。对边疆而言，或许会有一场战争即将爆发。
“小姐，温公子还在门外。”沈愿端坐在桌前，任由宝珠为她研磨，烧着的火盆使屋内温暖如春，显然京城的上层并没有受到极端天气的影响。
沈愿从书卷中抬头：“他等了多久？”
“两个时辰。”宝珠回道，温庭舟毕竟是温家的长公子，身份不比常人，小姐却让他在雪天中等上许久，若是他身子骨扛不住，怪到小姐头上就不好了。
沈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披上裘衣便要出门，宝珠见状拿起汤婆子跟了出去。
外面白雪皑皑，路上只隐约看到几个行人。
“公子，沈家小姐应当是不会出来了。”侍从撑着伞站在一旁劝说，“今日先回去吧。”
“我总要知道是何缘故。”温庭舟一身立领斜襟长衫，最外头披上一件狐白裘，手中只撑着一把油绢伞，长身玉立在门前，他摆手让侍从先去马车上，眼睛没离开过沈府大门。
片刻，大门被人打开，温庭舟的目光微微一闪，不自觉上前一小步。
“温长公子。”沈愿对他作揖，面色淡淡，“这里风大，进去说吧。”
府内的侍女上了茶低头退下，宝珠站在沈愿身侧，隐匿了气息。
“宝珠是信得过的，长公子有何要事但说无妨。”沈愿拿起茶杯轻啜一口，对温庭舟说道。
沈愿的语气如常，可温庭舟神情一顿，他在大家族长大，如何听不出其中的疏离之意。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北境传来了消息，我父亲在行军途中被人暗算，受了重伤。”
“那温将军现在如何？”沈愿皱眉，消息还未传到京城，温庭舟竟然能提前得知，可见如今的世家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但是温庭舟能把这个密报告诉自己，想到这里，沈愿眉头舒缓了些。
这几日她因为李因的原因对温家有诸多不满，连带着温庭舟也看不顺眼，好几日未曾理会他，如今看来确实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温庭舟摇头：“很不好。”
“前些日子三皇子闯下祸事，陛下盛怒，温家也遭到了牵连。”温庭舟眸色深远，“我父亲受重伤的消息传出后，北境赤丹定然会趁火打劫。”
沈愿问他：“那长公子打算如何？”
温庭舟站起身，面色肃然：“赤丹连年侵犯崇国疆土，我身为温家长公子，义不容辞。”
“我已经向陛下请命，半月后前去北境为父亲分忧。”
沈愿对他拱手道：“若有需要，沈家愿为镇北军出力。”
温庭舟说完了正事，才悠悠看向沈愿：“还有一事，明山为何，不见我？”
这下轮到沈愿尴尬了，实话是说不得的，但要让她花言巧语胡说一通，沈愿摇头，她不想这么对一个如此真挚的人。半晌，她才硬着头皮回答：“长公子多虑了。”
温庭舟低垂下眼帘，神色有些复杂，好久才闷声道：“我信你。”
你说什么，我都信的。
沈愿把温庭舟送到门口，侍从站在远处等他上车，温庭舟突然转过身：“如果我能平安回来，你我二人一同去看看江州的烟雨色可好？”
“好。”沈愿对他淡淡一笑，只是一个小小要求而已，她不会不答应。
听到想要的答案，温庭舟眼眸一弯，顿生波光粼粼。
他撑伞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往回走，身上的狐白裘几乎要与雪色融为一体。
沈愿目送他离去，才回到府中：“父亲可在书房里？”
得到侍女肯定的回答，沈愿快步朝着书房走去，温庭舟的密报对沈府而言，绝不仅仅是朝堂大事，更有关江州沈家的产业扩展。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温庭舟一走，温家没了主心骨，温府成了大空壳，下面的子弟不敢再像以往那般高调行事，全部成了缩头乌龟。
沈愿和林清秋顺利通过了春闱，只等一个月后的殿试便可入朝为官。
“阿愿和清秋要是真当上了女官，到时候可就青史留名了。”宋芳时歪头想道，“我想想，永平二十一年，沈氏明山与林……”
“好了，我和阿愿还没去殿试呢。”林清秋拿起食指抵在嘴唇上，“还有，好事提前说出来是会不灵的。”
宫墙高耸入云，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考生陆陆续续进入殿中等候，有人冷静自持，有人已经拿起帕子不停擦拭额前汗。
这时候本该在宣政殿的林清秋坐在床前，她接过侍女端来的汤药，柔声对着躺在床上的妇人说：“娘，趁热喝吧。”
妇人侧躺在床边，大病让她的面容有点枯瘦，即便如此她还是美得不可方物，与消瘦的身子不相符合的是那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如小鹿般，不谙世事。
她很乖，林清秋舀一勺，喝一口。
喝完，林清秋转身想把药碗放到桌上，裙角却被妇人拉住，妇人歪头看她：“清秋不要去，不要去殿试，你乖乖的听你爹的话好不好？”
林清秋眼波闪了闪，她垂下眼帘，再次抬眼看妇人时，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祖父，我娘的病怎么样？”
“太医说无药可解，只有几年可活。”林太傅捋了一下胡子，“不过，祖父有个老友恰好擅长此疾。”
林清秋的眼睛一下子亮起：“真的？”
接下来林太傅的话让林清秋的心情跌倒谷底：“清秋，太子说他已属意你为太子妃。”
“你娘的病，治与不治，全权在你手中。”
林清秋的衣角又被人扯了一下，她回过神，低头。
妇人张开手，一颗亮晶晶的糖在她掌心中：“清秋，吃糖。”
林清秋依言拿糖放入口中，糖衣很甜，可口中的苦涩怎么也消不去。
“清秋呢，我要见她！”
沈愿站在林府门前，今日是殿试的日子，可她在殿中却迟迟等不来清秋，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清秋一定是又被关住了。
“何人敢在这里放肆！”
林太傅怒喝道：“沈愿，你目无师长，好大的胆子！”
沈愿笑了，对于师长她当然敬重，不过敬重的不是面前这位老顽固。
“我倒想问问，林太傅不让清秋前去殿试，算不算私自扣押考生？”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林太傅冷哼一声。
门外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索性放了沈愿进去，反正她注定是铩羽而归。
沈愿直奔入内，找到林清秋就拉着她往外走：“我们快点走，来不及了。”
“我不去殿试了。”
沈愿的脚步顿住：“你说什么？”
林清秋后退半步，向来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弯曲，她怔怔重复了一遍：“阿愿，我不去了。”
“为何？”沈愿几乎快要气火攻心，“我们说好要一起的啊，一起去科举，一起做崇国的第一位女官。现在就剩最后一步了，你跟我说你要放弃？”
“是不是他们威胁你了？”沈愿还是不肯相信。
林清秋没回答，良久她才说了一句完全不搭边的话：“阿愿你去吧，时间快来不及了。”她伸出手，竟然是想把沈愿往外推。
沈愿愣愣看她，她不是傻子，看出林清秋心意已决。
“呵。”沈愿抓住推搡她的手，狠狠甩开，“我自己会走。”
沈愿气冲冲跑来，又阴沉沉离去。
林清秋靠在门前，指节已经被抓得发白。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沈愿决然离去的背影，心口一抽一抽的痛，呜咽声从紧抿的唇中泄出。
她最终还是失陪了。
林清秋眼前一片模糊，这时有烈阳照在她身上，她还是下意识地拿起袖子挡光。只可惜这次，她再把袖子拿下来时，没有人再跳到她面前，笑嘻嘻的抱住她说：“嘘，我带你走呀。”
今后，沈愿要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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