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少年-血玉耳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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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从禀报温庭舟，沈家小姐在门外等他，他只觉得荒谬。
可当他快步走到门前，真正看到沈愿坐在马车车头上，他才缓过神来。
“明山，你找我。”温庭舟上前，那日及笄礼他去了，坐在旁边看她插钗，以及取字时的欣喜模样，她应当是极喜欢这个字的。
沈愿靠在车上，听到字笑盈盈的：“嗯，我找你没什么事，只是今日阳光正好，不知道温长公子愿不愿意暂时放下手中公务，与我作个一日闲人？”
“乐意至极。”温庭舟作势要上马车，却被沈愿拦住，她懒洋洋的，“今日我们不坐马车。”
“不坐马车？”温庭舟重复一遍，沈愿点头：“今日不做走马观花之人。”
京城的坊间依旧热闹，少男少女一同游街，更是为这人间增添不少烟火气。
温庭舟随着沈愿东奔西走，两人穿梭在人群中，不似往日执掌族中事务的少年老成，温庭舟袖袍与垂带飘扬，这个时候终于才有一点少年气了。
沈愿在一家耳饰铺中停下脚来，温庭舟看她：“进去看看？”
她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这里未曾打过孔，一片光滑。从铺子出来的大多是女子，她们彼此虽大相径庭，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耳边都挂着精致小巧的耳坠，耳饰随着莲步移动而微微摇晃，很是好看。
沈愿来了兴致，拉上他就进去：“走！”
耳饰铺中只能看到极少数的男子，沈愿和温庭舟甫一入内便吸引了诸多目光。店家款款迎来：“贵客需要什么样式的耳坠？”
还不等两人回答，她便注意到了两人光洁的耳垂，笑道：“小店这里也可以打孔的。”
“都有什么样式？”沈愿刚说完，店家便令人拿来几盘耳饰，“这些都是小店新进的货色，姑娘瞧瞧。”
沈愿上前，果真都是不错的成色，一时之间倒叫她犯了难。
她突然抬头，温庭舟正站在门外的斜阳处，今日他穿了件牙白颜色的衣裳，额前系着一条抹额，可惜方才她拉扯的动作太大，本是固定好的发丝这时悄悄往外落下几根，好巧不巧，正落到温庭舟洁白的耳垂上。
沈愿眼中闪过一丝暗色，手中的动作依旧，绕过了金银耳坠，一双血玉耳坠被她拿起，繁杂银边包围的红玛瑙颇有几分异域的神秘，沈愿连价格都没问：“我要了。”
店家喜笑颜开，拿来银针和油烛便要为沈愿穿孔：“穿孔很快，不会疼的。”
沈愿拦下她，说想要自己穿孔，于是店家交代了一些事项便放下工具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沈愿和温庭舟二人，温庭舟上前：“可要帮忙？”
“你来帮我？”沈愿嘴角半勾，漫不经心抬眸，“好啊。”
温庭舟坐在铜镜前，一双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对镜看去，少女狡黠的面容映入其中。他只觉一阵恍惚，沈愿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这么就让他甘之如饴了呢……
放在火上的银针烤得差不多了，沈愿拿住一端，另一端用红线穿过，洁白的耳垂被放上炙热的银针，温庭舟猝不及防地抖动了一下，却被沈愿按住动弹不得。
“别动，很快，不会让你疼的。”沈愿这么说着，背对着温庭舟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只见她拿起银针进去，又退出，红线随着银针穿过温庭舟的耳垂，血很快渗出。
沈愿眼疾手快，拿起血玉耳坠径直插入——
“嘶！”耳垂传来一阵剧痛，越来越多的血丝从里渗出，沈愿俯身看去，镜子里的温庭舟一身白衣，端的是君子如玉，耳垂上血玉耳坠微微晃动，她往下看，血丝已经沿着耳孔流到地上，诡异至极。
“好看，很衬你。”沈愿只说这么一句，下一刻，温庭舟转头看她，“真的？”
沈愿笑了，不是暗自偷笑，更不是崇国最为推崇淑女掩面笑，而是肆无忌惮的大笑。
她的视线一寸一寸扫过温庭舟，这可是簪缨家族出来的世家子，是平日言行都止乎于礼的长公子啊，此刻竟面带羞怯的小心等待她的一句回复。片刻，她才慢慢停住笑，“绝无虚言。”
不少宫女在披香殿前进进出出，宋玦走到母妃殿前看到这一幕，上前问站在门口的嬷嬷是何缘故。
嬷嬷笑眯眯的答道：“正值深秋，陛下体恤，特地命人往娘娘宫中送了许多红罗炭。”
“原是如此。”宋玦进了殿，贵妃正坐在主座前，边上放着关西几颗进贡的柿子，宋玦照例请了安，做到一旁说起这几日发生的趣事。
“前几日大理寺卿的独女办了及笄礼，母妃可曾听闻？”
贵妃抬起眼皮，玉手拿起一颗柿子放到鼻间轻嗅：“本宫记得她是二公主身边的伴读，好像叫沈……什么来着，皇儿对她感兴趣？”
大理寺卿在本朝的品级虽然算不上高，但手里的权力却是实打实的，若是皇儿对她感兴趣，自己便向陛下请旨纳沈家女为侧妃。这样一来，皇儿得了沈家的支持，也削减了太子那边的势力。
她心中并不在意沈家的态度如何，在她看来，沈家只是个近些年异军突起的小家族，不足以与傅、温、林、洛家抗衡，能与皇家结亲也算是抬举他们了。
宋玦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才徐徐说道：“母妃，沈家如今态度不明，非敌非友，不急于一时。”
“不过沈家女及笄礼那日，儿臣倒是发生了一件奇事——世间竟然还有与母妃字迹如此相像之人，笔力十分深厚，绝不是一时能够练成的。”
宋玦拿出从沈府得到的宾客名单，‘李因’两个大字赫然映入贵妃眼中。
这个字迹已经被她深深刻在骨髓之中，贵妃一把将名单夺过，嘴里不停念叨：“不可能……是她……没死吗……我当年亲眼看见的啊……”
脆弱的纸张被贵妃的寇甲穿透，她的眼中满是惧怕，以及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丝丝期待。
“母妃，母妃？”
贵妃后退一步，问他：“李因，是谁？”
宋玦自记事以来，哪里见过母妃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略略沉吟片刻，才迟疑开口：“是沈愿的二婶，这次沈家女及笄，她从江州赶来为沈愿及簪。”
贵妃眉心隐隐跳动，挥手屏退了众人。许久，她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哨子，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很快有两名暗卫出现：“我不能出宫，你们去为我打探虚实。”
这些暗卫由洛家培养，听命于她和宋玦，只是她平常用不着，便全权交由皇儿打理。
暗卫领命后很快消失在原地，贵妃一闭上眼，几十年前的画面已经模糊，但她耳边仍清楚的感知到呼天撼地的哭声。那人在火中回望她，冷漠、讽刺。
‘啪——’手里的串珠被拉扯到了极致，一颗一颗掉落在地，贵妃猛然睁开眼睛，与方才的样子完全不同，她眼中充满志在必得：“温菩提，你既然死了，就不要再回来！”
念着李因初到京城，沈愿这几向太学告了假，专程陪她在京城游玩。
京城异域商人颇多，也带来很多域外的新奇玩意，李因随手拿起一个小玩意查看：“这个怎么卖？”
摊贩摇摇头：“不用钱。”
“不要钱？”李因的帏帘被风吹起，她微微压低，没让人看到她的面容。
“小摊刚刚开业还未提名，若能得夫人您提名也是一件幸事。”摊贩拿来纸笔。
一个名字换一样东西，这笔划算的买卖李因不会不做，她缓缓提笔，摊贩趁机和她搭话，“夫人您为何头戴帏帘？”
沈愿在一旁观察已久，“我二婶初到京城，水土不服而已。”
“哈哈哈原来如此。”摊贩仍旧笑嘻嘻的，接过李因递来的纸后只匆匆看了一眼便收起来了。
沈愿见状，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拉起李因走去别处。
两人走到胡同里才停下来，不等李因开口，沈愿打了个响指，“婶婶，我想起来还有一件要事，先让宝珠送你回去。”
李因被沈愿这一出弄得直愣神，宝珠走到她面前，她身子抽条长高了不少，早前的珠圆玉润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高挑苗条，她面上沉稳：“夫人，小姐命我送您回府。”
沈愿沿着原路往回走，方才还热闹的摊位上此时不见一个人影，徒留一地狼藉。
看来她想的没错，这人是冲着李因来的。
一只闪蝶颤动薄翼飞来，沈愿把手抬到半空，闪蝶就像找到了归处，它慢慢停落在修长的指尖上，沈愿拿出一朵小花放在它的触角上：“去。”
暗卫们手脚被捆在一起，动弹不得。
沈愿从他们身上搜刮出李因的纸条，厉声质问：“谁派你们来的，说！”
“你是怎么发现的？”最年长的暗卫发问，方才就在他们快要入宫时，沈愿突然从暗处冒出来，给了他们二人致命一击。
他实在是不明白，看似无害的少女怎么会有如此神力？他们到底什么时候露出破绽的？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个明白。
“告诉你也无妨。”沈愿猛地抓起另一个暗卫的手，“一个小摊贩的骨节可都比得上那些所谓的习武之人了。”
“若是天生如此呢！”暗卫反驳道。
沈愿又笑，拿出帕子慢条斯理擦拭手指，“寻常人请人给自己店铺提名，对此事一定是十分上心的。你倒好，事成之后只看了匆匆几眼便收回去了。”
“你说，这能不叫我怀疑吗？”
“那你是怎么追踪到我们的？”暗卫仍是不敢置信，一个小丫头片子有这么大的能耐。
“听说过‘蝶恋花‘吗？”沈愿拿出一朵紫红小花，闪蝶立马飞到沈愿手中，扑腾扑腾翅膀，很是乖巧，“我在你们身上放了点特别的东西。”
蝶恋花，是春潮阁阁主莫惊潮所创，曾经是江湖中最盛行的追踪术，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众所周知，密术‘蝶恋花‘早就随着春潮阁一同消失于江湖了。
“莫非你与——”
“我回答了阁下那么多问题，现在，该轮到我问阁下了吧。”沈愿适时打断了他的对话，“谁派你来的，说出来我留你们全尸。”
暗卫这下全部沉默不言，做这一行有个忌讳：绝对不能透露主子的信息。
沈愿也是知道的，她冷哼一声，拍拍手从暗处出来两个暗卫，身形、样貌、声色无不与两人一致。
她是要人替代他们！
明白这一点的暗卫很快挣扎起来，可惜特制的绳索极为锋利，两人磨破了衣裳也没松动半分，沈愿整暇以待地欣赏片刻，才叫人拖下去。
宋玦快步走到披香殿，不等门口地宫女通报，他便直接闯入殿内，面色十分不虞：“母妃！”
“母妃，你为何用我的私卫！”宋玦心中不安，他本以为私卫是独属于自己的，可是今日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若是母妃拿自己的暗卫惹出祸事来该如何是好！
宋玦突然闯入，贵妃微微一愣，让他先坐下来细说：“母妃的确用了你的私卫，但只是去调查一个人罢了。”
“母妃说的是李因，沈愿的二婶？”宋玦抿了一口茶，冷静下来，“一个江州来的村妇，母妃为何如此上心？”
“唉，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告诉你也无妨。”贵妃眼眸低垂，她轻轻转动手腕上的碧玉云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陷入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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