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少年-中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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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
宣政殿内，坐在龙椅上的永平帝正在翻看礼部呈递上来的奏折，本是一些关于秋闱的事项，不过今年的秋闱相比于往常来说，多了几分不同。
礼部官员站在下方，斟酌许久才说：“这种情况臣也未曾听闻，只是按律来说，本朝未规定女子不可参加科举……”
律令未曾规定女子不可参加科举，因为如今的世道默认把女子当成男子的附属品，女子的责任和义务就是在家中相夫教子，一辈子深居后宅，科举理所当然被认为是男子的专属品。而沈愿她们，钻了这个空子。
久居高位的永平帝明白这个道理，殿内的大臣们自然不会不明白。
很快，有大臣上前进言：“陛下，若真让这几个女子乱来，恐会乱了纲常。”
这个言论合乎常理，永平帝转向宋瑾，等待他的回答。宋瑾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己也曾对他寄予厚望，可惜天资平平心浮气躁，若不是母族强大可以稳住人心，如今的太子之位……想到这里，永平帝暗自叹息。
对此毫不知情的宋瑾大步上前，道：“依儿臣看，此为阴阳颠倒之事，决不可为，儿臣请父皇把几位小姐从秋闱中除名。”
此话一出，引得不少人窃窃私语。
宋瑾挺直身子，心中却是想到了另一个人。林清秋出身清贵，是他早就物色好的太子妃人选，可惜她一个女子竟然跑去掺和科举之事，在他看来实属可笑。况且本朝律令有后宫不可干政的规定，若是真让林清秋当上了女官，到时候林家对自己的助力可就少了一大半。
林太傅作为保皇一派，迫切想要通过孙女与太子拉上关系，好让林府重现当年辉煌。听到太子与自己意见一致，一喜，老头子也拿着笏板，对永平帝进言：“陛下，臣附议。”
德高望重的林太傅都这么说了，宣政殿内不少墙头草也纷纷倒向太子这一边。
这下，宋瑾慢慢扫视殿内，看到这么多大臣都支持自己，更觉得父皇会采纳他的意见，面上难免得意。
正当众人以为这件事尘埃落定时，永平帝把话头移到了沉默不语的沈淮书上：“沈卿，你怎么看？”
沈淮书似乎早就意料到陛下会询问自己，他直截了当的开口：“回陛下，臣认为此事可行。几位女子都是太学的学子，才学不比寻常男子差。且女子心细，若是真能处理政务想来也不会出太大差错。”
太子立马反驳道：“孤记得沈大人的独女似乎也参与其中，如此看来，沈大人赞同此等做法也无可厚非。只是孤希望沈大人以朝政大事为重，莫要偏颇。”
永平帝皱起眉头，拿手摩挲着下巴，像是对此事感到为难。
一时间，朝堂分为了三派人：一派是以太子和林太傅为首的反对派，一派是沈淮书和宋玦为首的赞同派，其余就是不争不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了。
永平帝就属于第三派人士，他看着臣子们面红耳赤的争吵，暗自发笑。许久，他拿起一口茶润了润喉，看向处在话题中心外的温庭舟：“好了，温卿是怎么想的？”
帝王的一句话让无辜的温庭舟卷入其中。
温庭舟手执玉笏，缓缓走出队伍，一步一步上前走，走到殿中，他才躬身行了个礼。
群臣的目光皆聚集在他身上，他们等着这个早早当家作主的温长公子的回答。多年的浸润官场的直觉告诉他们，也许温长公子的回答才是关键。
温庭舟双目垂眸，终于开口：“臣以为，法无禁止即可为。”
群臣惊呼的声音模糊成一片，眼前的景象变为了挑灯夜读的她，在藏书阁认真读书的她，紧抱怀中书在雨中奔跑的她，舞剑时让人间春色失色三分的她……片刻，画面一转，少女利落翻身上马，奔腾在天地之间，好像谁也拘不住她一样。
她生来自由。
温庭舟没有犹豫，再次屈身行礼：“回陛下，臣认为沈大人说得在理。”
他的语气之坚定，让永平帝微怔。很快，永平帝收起玩味的笑容，吩咐站在下方的礼部官员：“传朕命令，若有参加科举的女子除非自愿退出，否则一律不得阻拦！”
温庭舟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恰好与沈淮书探究的眼神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凝，沈淮书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两人在朝堂上并非没有半点往来，只是以往都是客套而又疏离。
对于沈淮书来说，不论温庭舟这样做是何目的，但都帮了自家愿儿，帮了他，帮了沈府。想到这里，沈淮书又多看了几眼温庭舟，心里对温家的抵触消散了几分。
永平帝这道命令一出，官员不复之前的消极办事，沈愿几个女子在第二日就收到了文书院送来的东西，是参加秋闱的学子都会收到的——猪蹄。
给赶考学子送猪蹄是崇国一个特别的传统，“猪”和朱同音，“蹄”和题同音，用意是希望考生金榜题名，成为将相，也能朱书题名。当然，若是前来赶考的学子家境贫寒，又没有中举，能够带此贵重之物回家分与亲人，也算是一桩美谈。
秋闱那日，沈愿几人早早赶到考场，许是第一次看到女子竟能来科举，许多学子往她们那里看了好几眼，更有甚者，直接说她们走错路了，手指靠右边的后门让几人快速离开此地。
沈愿淡淡瞥了一眼，而后走到自己的位子上，从怀中拿出考生铭牌，‘哐当’一声放在桌上，声响不大，却重重击在了恃才傲物的学子心上。他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许久，才红着个脸离开。
“咚-咚-咚“三道钟声响起，考场上所有的门全被上了锁，考生各自走到自己的舍内。每闱三场，每场三昼夜，中间又经历了两次换场，足足九天七夜，沈愿才从舍内走出。
“如何？”沈愿缓缓走到几人面前，她是习武之人，且碧落向来要求严格，所谓严师出高徒，她的耐性比常人好上许多。对她而言，九天七夜不算太长。
傅红玉和宋澄意满脸疲态，林清秋自幼熟读各类经书，她摇头：“不成问题。”
秋闱过后就是中秋，放榜之日，官衙处的布告墙挤满了学子。
“中了，中了！爹，娘，孩儿中了！”学子中有人惊呼一声，而后以头抢地，抱头痛哭。奇怪的是，本来还围在他旁边的人竟都后退一步，并不惊奇。
宋澄意摸不着头脑，便随意叫住一人解惑，那人上下扫视他一番，笑道：“小弟看着年轻，想来是第一次参选科举，不清楚也正常。”
“他啊，名叫张应慈，十年前就来过秋闱了，可惜一直未能中举，如今算算也到而立之年了，听人说这次是他最后一次来了，若是不能，便要回乡下种地去。”那人想到什么，又笑笑，“没想到这回真让他中了。”
沈愿准备去看看自己的名次，正要走出门时，猛听的锣鼓喧天，叫喊声不绝于耳。有人来讨赏，报她中了第五名经魁。
沈愿挑眉，却不惊讶，这个名次在她意料之中。
这对沈府来说是一桩喜事，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于在门前，沈淮书身着官袍跨出门外，身后走出一群府婢，每人手上都托着一个盘子。
盘子内是一条条早就用红绳串好的铜钱，寓意福祉。沈愿随手抓起，用力往空中一抛，登时，人群一片沸腾。
沈愿趁此问他：“爹，红玉几人如何？”
“现在只知道林府的，是解元。”沈淮书答道。
秋闱中举的举人，第一名为解元。以女子之身夺得一元，是崇国建国以来从未听闻的事。恐怕明日过后，不，现在林府肯定是水泄不通。
沈愿眼角染上喜色，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是在为天下有女子取得佳绩高兴。她只留下一句爹你先忙，就一溜烟奔出府外。
放榜没影响到处于话题中心的主人公半分，譬如，沈愿一行人正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宋芳时和宋澄意自小在皇宫长大，不同于沈愿和傅红玉，宫里管教的嬷嬷颇为严厉。两人出宫到太学，又从太学回到宫里，都是两点一线，哪有什么机会到街上闲逛呢。
京城作为国都，两边的屋宇星罗棋布，异国商人穿梭其间，人来人往。城畔的湖水有人定期清理，河道延长到郊外，故京城设桥颇多。
作为繁华的国都，坊间的新奇玩意都是在京城商铺最先出现的，宋芳时和宋澄意身处皇宫，虽说不愁吃穿玩乐，但这些有趣的玩意进来都是要经过重重筛选的，最后能送到她们面前的不过是坊间早就传遍了的。
“等等，我闻到了一股好香的味道。”傅红玉骤然叫住还要继续走的几人，她吸吸鼻子，眼睛一亮，“就是这里！”
沈愿几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条窄巷出现在众人眼前，昏暗、深邃，巷子两边的墙面灰白斑驳，若不是地上的泥印明显，恐怕会认为是一条无人居住的废巷。
“我就不进去了。”宋澄意甩甩脑袋，往后退了几步，却被傅红玉轻松抓住领子，无法动弹，“别、别，我去就是了。”
巷子极窄，一次只能通过一人，傅红玉首当其冲走在前头，宋澄意本来被排到了最后面去，可惜他实在胆小，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他轻轻揪了揪沈愿的衣角。
宋澄意这副模样可不多见，想到他平日里的霸王气派，沈愿只觉得好笑，一个人怎么会差这么多。她走到宋澄意后头：“我和红玉都有武功，一前一后正好。”
宋澄意红着眼眶转头看她，吸了吸鼻子，随着几人走进了巷子。
巷子昏暗，只零星几点光斑闯入。走到中段彻底无光的时候，宋澄意身子骤然抖了一下，沈愿低下头，看向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手背的皮肤白皙光滑，紧张的时候可以看到皮下的青色血管，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
她摇头轻叹，上前一步用右手捂住宋澄意的眼睛，另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稍稍使了点巧劲，宋澄意的手自然垂落下来。
宋澄意的视线被遮挡，其它的感官放大感觉，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脸侧发烫，呼吸变得急促，若是能一直如此好像也不错……
“我们出来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