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眨眼萌死他》三杳

50、解绑失败

　　顾深浅重新回到车里时身形微顿，换了个方向，坐在了平时不坐的角落。
　　在她身后的沈千峻尽收眼底，倒也没说什么，去了驾驶位。

　　一路沉默，没人问现在去哪儿，也没人说去吃什么。

　　顾深浅的脑子却一刻都没停过。

　　她第一次见沈千峻，他从陆离手里救出她，在车上邀请她加入特监处。
　　那是顾深浅第一次看见他们的绑定标识，在沈千峻的手背上。
　　今天，在车上，他吻了她手上浮现的标识。

　　短短几天的画面自动循环似的在她脑海里播放，她甚至没法直视他们刚在站的位置。

　　他们好像什么都没干，又好像什么都没少干。

　　“顾深浅？”沈千峻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探进来半个身子：“下来，吃饭。”
　　“啊，好。”

　　顾深浅呆呆地应声，跟着下了车。还没看见地方，香味先裹挟了她的鼻子，她双眼放光：“好香啊，闻着就很鲜。”
　　沈千峻端着笑：“还成。”

　　他们穿过一条街道的工夫，四下就变了样。周围不再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而是藏在深巷里的小门店。这里和顾深浅看过的海城任何一条街都不一样，海城褪去表面的浮躁，露出更为本质的底蕴。

　　早饭刚过，走动的人不是很多。沈千峻带她走进其中一家窗明几净的店面，老板是个有点胖的中年人，似乎是认识沈千峻，一进门就冲他招手说：“二楼第一间包厢，东西给您备好了，一会儿就得。”
　　沈千峻冲他比了个同样的手势：“谢了。”

　　顾深浅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沈千峻，颇为新奇：“你还挺人味儿。”
　　沈千峻乐了：“不然呢？行走的人形机甲？没有感情的杀虫机？”
　　顾深浅被“杀虫机”逗得开怀，笑了一路。

　　他们到包厢的时候沈千峻点的菜也到了。
　　顾深浅饶有兴味地坐下就开始扒拉：“这是海鲜粥？你什么时候点的？”
　　“路上。”沈千峻说，“你太久没吃东西，先喝点粥养一养。”
　　“先？”顾深浅兴奋道，“还有什么？”
　　“没了。”沈千峻懒洋洋地说，“就喝粥。”

　　……
　　那你说什么先？

　　顾深浅懒得理他，舀起一勺粥，光是这一勺里就能见着虾、蟹和贝肉，米粒饱满，肉眼可见的浓稠。
　　她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鲜香顺滑，多种海鲜糅杂在一起，口感丰富。
　　顾深浅幸福地眯起眼。

　　沈千峻见她吃得开心，把到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

　　沈千峻自己才吃了一半，顾深浅已经吃完了。他下一勺子还没咽下去，就对上了顾深浅亮晶晶的双眼。
　　“……？”

　　沈千峻抬起手就想盖上他这份，愣是在顾深浅的目光里僵住了。不知他经历了怎样一番不可言说的天人交战，最终慢慢把碗往顾深浅的方向推了推。

　　顾深浅疑惑：“……干嘛？”
　　沈千峻挑眉：“不是你想吃？”
　　顾深浅更疑惑了：“我想吃就再要一份了啊。”
　　沈千峻手不僵了，因为浑身都僵了。

　　他咽下一口粥，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昏迷时候，我问了你一句话。”
　　顾深浅微怔，耳边瞬间就响起了沈千峻压抑的声音。
　　——我是不是早就见过你？

　　她下意识躲开视线：“什么话？”
　　“算了，没事。”沈千峻观察着她的反应，握着勺子的力度大了几分，转而问道：“为什么状态不好？”

　　顾深浅险些被自己呛到，连着咳了好几下：“没有啊。”
　　沈千峻停下手，抬眼望着她不说话。
　　顾深浅：“……”

　　门外人来人往，持续不断的高声吆喝戛然而止，四下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隔绝开，静得顾深浅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又下结界了。
　　对面的沈千峻岿然不动，这是谁的结界昭然若揭。

　　顾深浅无声地叹息，后仰靠在扶手上，找了个相对没那么难受的姿势，先发制人。
　　“沈千峻。”顾深浅缓缓地说，“我想解除绑定。”

　　空气仿佛凝滞，沈千峻面色如常，周身温度却急转直下，由正转负。视线锁着顾深浅，黑眸沉沉地不说话。

　　顾深浅没有退缩没有逃避，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我请教过织梦，主动解除绑定需要我们同时收回缠在对方精神领域的精神力。所以，你什么时间方便？”

　　沈千峻平静地陈述：“你早就想解。”
　　顾深浅莞尔：“本来不也是误打误撞的绑定吗？你没问过他？”

　　他确实问过。
　　沈千峻低下头，吹着早已不烫的粥：“理由？”

　　顾深浅：“你不情我不愿达成的绑定，无奈之下才一直放任。现在既然我能感知到精神力了，解绑不是顺理成章吗？”

　　沈千峻慢吞吞地往嘴里送粥

　　见他不答，顾深浅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不会是被绑定影响，真觉得自己喜欢我了吧？”

　　沈千峻不接茬，他沉默着吃完最后一口，放下餐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相夜，你觉醒精神力，使用场景重现到一半突然消失，回来的时候虚弱得只剩一口气。”

　　顾深浅的视线驻足在他不停摩挲的指尖：“昂。”
　　“后来呢？睡醒就都恢复了？”
　　“七七八八吧。”
　　“三成。”沈千峻说，“你至多恢复了三成。”

　　顾深浅好奇：“你怎么知道？”
　　沈千峻不答，继续说：“区区三成精神力，虚弱得就剩一层皮你就敢凝出精神体，用你从未用过的精神技能偷偷混进来，为什么？”

　　顾深浅一噎。
　　沈千峻说：“你精神体都近乎消散了，还胆大包天站出来拦住周亦知，又为什么？”
　　“我……”顾深浅经不住他的眼神，垂眸说，“为了阻止他啊。”

　　没一句他爱听的。

　　沈千峻：“你不想和我保持绑定关系。”
　　这题她会。顾深浅说：“对。”

　　沈千峻唇抿成线，衬衣下肌肉紧绷，握拳的双手骨节泛白，好一会儿才松开。
　　他面无表情地向顾深浅摊开手心：“手给我。”

　　顾深浅预感到他要做什么，微微一顿伸出手，触碰到沈千峻掌心时，难言的酥麻从手心一路蔓延至心头，引得一阵悸动。

　　一粒粒细微的金色和紫色元素围着双手交缠处不住地跃动，丝毫不给主人一点面子。

　　沈千峻挑眉：“解绑？你的精神力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顾深浅无动于衷：“我是这个意思。”

　　沈千峻好转了不到一秒的脸色又臭了，冷漠地说：“收起你的防御圈，尝试探入我的精神领域，有意识召回自己的力量，明白了？”
　　“嗯。”

　　沈千峻最后的期待在她的风轻云淡里散开，他合上眼：“开始吧。”

　　顾深浅握着他的手下意识加了力道，心一横，进入了据说只有织梦进入过的精神领域。

　　沈千峻说收起防御圈，果然就把自己外围防御撤得干干净净，顾深浅几乎一探就进入了他的精神领域，而后愣在了原地。

　　赤红落日，三两海鸥，无垠海面。

　　她觉醒精神力时，知道了她曾杀过沈千峻，再碰到曼巴蒂芬金属，她想起了和沈千峻的初识。
　　那时候她都叫玖安。
　　织梦说她是沈千峻最恨的人，她不知道他们发生过什么事，却也能清楚知道他们之间羁绊有多深。
　　可顾深浅怎么都没想到，这份羁绊会深到就连沈千峻精神领域的图景，都是落日下的海面。

　　她杀了他的地方。

　　顾深浅闭上眼，满心只有酸酸胀胀的疼，她用尽了力气咽下，开始召回属于她的力量。

　　金色元素从四面八方向她奔来，顾深浅精神体愈发饱满。与此同时，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精神领域里不属于自己那部分力量的流逝。

　　莫名觉得更疼了。

　　眼下温润触感来得猝不及防，她这才发现小团的紫色贴着她的眼下，沈千峻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又没不让你解，哭什么？不会召回？”

　　顾深浅酸涩感更甚，哭得更凶了。

　　耳边传来无奈的叹息，紫色一点点凝出沈千峻的身形：“别哭了。都依你，行不行？”
　　顾深浅吸吸鼻子，说话还不住地抽着气：“想要，解绑。”
　　沈千峻真是气笑了：“行，行。”

　　他抬起手，手心托着一团交缠的紫金色，如果细看就能发现其中的金色锁死了紫色的每一条出路，牢牢圈着不放。

　　沈千峻说：“就剩下这点了，你松开就结束了。”

　　顾深浅定定地看了这小团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将手覆上。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先前潺潺不断收回的精神力突然卡壳了似的，全然不理顾深浅的召回，死死地包裹着属于沈千峻的紫色。

　　顾深浅迷茫地望向沈千峻：“我召回了的。”
　　沈千峻挑眉：“我知道。”
　　顾深浅很困惑：“难不成我哪里做错了？”
　　“再问问织梦吧。”
　　“也只能这样了。”

　　从彼此的精神领域出来，顾深浅利落起身向外：“走了。”
　　活像个缩起来的鹌鹑，浑身写满了“别和我说话”。

　　偏偏沈千峻不惯她的臭毛病。

　　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胳膊，把人拉到身前。
　　顾深浅抵着他保持安全距离：“又干嘛？你没完了？”

　　沈千峻嗓音低沉，字字引得她颤抖：
　　——“为什么要解绑？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