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眨眼萌死他》三杳

49、晨曦

　　沈千峻没等多久，顾深浅已经收拾好出来了。
　　她看着驾驶位的沈千峻，乖巧地在自己的老位置坐下。

　　沈千峻勾唇：“行李都收拾好了？”
　　“嗯，出发前回来拿就行。”
　　“啪”一声，驾驶位抛过来一块黑巧，精准落在顾深浅腿边。
　　“先垫垫，一会儿带你吃饭。”

　　“……谢谢。”顾深浅注视着他的发顶：“上次也是黑巧，你随身带？为什么？”
　　沈千峻明显地一怔：“不记得了。”
　　“你经常投喂新人？”
　　“谈不上经常，两次而已。”
　　顾深浅唇角微弯，不计较了。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窗外，这会儿正值天光乍破，阳光穿透黑压压的云层，一点点照亮整个海城。路上的车辆行人还不多，光轮车比上次快得多，无暇像上次一样去观察感受这个城市。

　　而顾深浅的思绪也不在此。
　　她只是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仿佛察觉她的心绪不宁，沈千峻忽然说：“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有吧。”顾深浅收回目光，“你其实根本没想让我沾科研的事儿，对吗？”
　　沈千峻扬眉：“你是科研三组的组长，沾不沾你自己说了算。”

　　“拉倒吧。”顾深浅后仰，陷入柔软的靠垫，“你就是个老狐狸。”
　　“嗯？”沈千峻含笑的眼底兴味渐浓，“怎么说？”

　　“一面考我，一面和隋楚定下赌约。他赢了是我没本事，考试自然通不过；我赢了刚好激发他的上进心。在你们体系内被夸了这么多年天才，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生。他得气死，也会更努力去推进多年没有进展的观星项目。”
　　沈千峻：“你们输赢各凭本事，关我什么事儿？”

　　“是啊，我凭本事赢了，坐组长的位置，他也凭本事刁难。”顾深浅说，“你早就猜到了这些，甚至纵容着他。你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坐得稳这位置。坐得住，往后科研三组我说了算，坐不住也无所谓，因为你真正想要我做的是其他事。”
　　沈千峻淡淡道：“哦，什么事？”
　　顾深浅抿唇：“你承认了？”

　　光轮车回到自动驾驶，沈千峻嗤笑一声离开驾驶位，慢悠悠来到顾深浅座位前，自上而下望着她。

　　顾深浅神色平淡，好像刚刚只是和他在聊一些无关紧要的天。可当她仰起头，对上他暗流涌动的双眸，眼底情绪乍变。

　　微弱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挪开眼，可偏偏眼前的黑色瞳孔里仿佛闪耀着点点金光，耀眼夺目。

　　舍不得。

　　点点金光慢慢放大，沈千峻一手撑在软垫上，逐渐脱离安全距离。

　　“你哪来那么多心思。”他低沉的嗓音不讲道理地侵蚀顾深浅的思考，“我就不能单纯想把你放在身边？”

　　顾深浅控制不住地浑身战栗，脑海中却蓦地闪回一片白金光芒，悠远的男声与沈千峻重叠。

　　——我不想你跟在我身边了。

　　顾深浅瞳孔骤缩。

　　悄悄围上来的金色四散，她使劲推开近在眼前的沈千峻，站起来背过身，呼吸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而不稳。

　　“怎么了？”
　　沈千峻上前想拉她，顾深浅下意识缩回：“没事。”

　　她看不到的地方，沈千峻一双黑眸迅速沉了下去。

　　顾深浅逼着自己想些别的，搜刮了一圈说：“基地四区有个‘废弃品’的分区，你没有项目给我的话，我想做个修复项目。可以的话我回去就立项。里面也牵扯到楠姐他们用过的装备，我直接跟你沟通，先不告诉他们了，成吗？”

　　身后一直没有动静，顾深浅呼吸渐渐平稳，甫一转身，不料正撞进了沈千峻的怀里。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正抵上车身，沈千峻往前逼近一步，她的活动空间彻底被压缩。

　　顾深浅眼神躲闪：“你让开点。”

　　沈千峻黑眸深不见底，嘴角绷成了一条线：“乔森都快搂着你了，我也没见你躲。”
　　“？”

　　顾深浅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俩的脑回路完全差了九曲十八弯。

　　“他可以，我不可以？”
　　沈千峻又逼近了一步，声音更低，音量更小：“就这么讨厌我？”

　　“……你什么毛病。”顾深浅不躲了，她认真地注视着他幽暗双眸：“没有人会跟自己讨厌的人绑定，这用得着我告诉你？”
　　“既然绑定了，就离别的男人远一点。”

　　顾深浅轻笑一声，手掌不轻不重地抵着沈千峻的胸口往外推：“即使绑定了，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沈千峻任她手掌抵着，站在原地不动。

　　顾深浅恢复了最初的淡然：“不想说就不想说，没必要来这套。现在让开，我站累了。”

　　“没有任何关系。”沈千峻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低低地笑起来。

　　顾深浅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这样，只好明确一下关系了。”

　　下一秒，沈千峻握住她抵在他胸口的手腕，手背上海浪标识熠熠生辉。
　　他低下头，温热带着湿意的感觉沿着标识一路而来。
　　从未有过的战栗蔓延全身，连带着身侧金色粒子也不断浮出，跳动的幅度超出了任何一次。

　　沈千峻温热吐息来到她耳边，带着低声的蛊惑：“现在开始，记好了，我是你的，绑定对象。”

　　顾深浅已经没有脑容量去思考他说了什么，她从大脑到精神领域都受了不小的刺激，一声“呜咽”溢出。

　　他明明只是亲了一下她的手。

　　顾深浅凶巴巴地瞪他，在沈千峻眼底的笑意里无地自容，破罐破摔地低下头，看上去就像抵在他的肩上：“王八蛋。”

　　沈千峻胸口传来震动，闷笑声一点不漏地进了她的耳朵。、

　　听不见，不想理，烦。

　　“还有多久到？”
　　“到了。”沈千峻说，“你没发现车都停下很久了吗？”

　　……没有。
　　顾深浅抬起头，面无表情：“拜谁所赐？”

　　沈千峻耸耸肩。

　　顾深浅推开他，径自下了车，却发现沈千峻并没带她到相夜。

　　车停在宽阔的道路边，另一边挤满涌动的人流，他们在的这边是一整排的餐馆。
　　沈千峻跟着下来，懒懒地倚在车门上。

　　“不是说一会儿再吃？”
　　“没想带你吃这些。”沈千峻抬抬下巴，“那边。”

　　顾深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对面大多是中年夫妇，有的还带着老人，极少有落单，正堵在同一个门口。

　　“他们是……？”

　　“二十八个出口同时按着你的方法开了门，杀得虫子措手不及，但还是错了一个点，跑了十几只。里面藏着他们的活体实验基地，他们跑的时候带走了不少东西，其中不乏相关材料，具体在折腾什么，科研一组还在调查。先锋队先把能找到的人送来了警署，通知家属认领。”

　　“立案半年，二百六十三个。”顾深浅红着眼，“在地球上，用地球人类做活体实验。”

　　“对面是联安海城分署，他们来接自己家人。”沈千峻说，“是你救了他们。”
　　顾深浅却不见喜色：“他们真的能接到原来的家人吗？”
　　沈千峻顿了顿，说：“能的。”

　　顾深浅沉默。

　　分署门口的人始终不见少，他们看了很久，却都没有提出要走。
　　突然间，门口的好像看到了什么激动的事，头都挤到了一起，把顾深浅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她怎么踮脚都看不到，只好问沈千峻：“前面怎么了？”
　　“审讯结束，第一批受害者出来了。”

　　“我想看！”顾深浅说：“我们换个高点的地方！”
　　沈千峻环视一圈。
　　这条路修得很宽，两边栽满了干高冠大的树木，被照顾得枝繁叶茂。
　　“也不是不行。”

　　顾深浅想催他说快走，沈千峻却倏地环住她的腰，把她半搂在怀里：“抓紧，掉下去丢脸的是你。”
　　“？”

　　不等顾深浅说话，沈千峻一个纵身跃起。失重的瞬间，顾深浅吓得拽紧了沈千峻的衬衣，被沈千峻吓得脑海里都是自己掉下去被围观的场景。

　　于是拽得更紧了。

　　直到他们安稳降落在粗壮树干，沈千峻不失礼貌地放手，她搂着他腰的力道却是一点没松。
　　他好笑地提醒：“再不看人走了。”
　　顾深浅才反应过来，后怕又尴尬地松开他。
　　沈千峻眼底闪过笑意，却没说什么。

　　顾深浅终于看到了联安分署的门头，来接人的群众空出了最前面的场所。她看到一个接着一个孩子从里面出来，和他们的家人相拥成泣，不停地跟分署的人道着谢。

　　沈千峻说：“这些应该是刚被抓的，还没受过太多罪。初步检查之后就能放了，后面也会有人负责定期复诊。”

　　他说得很淡，像是事不关己。

　　顾深浅却听出一点过来人的意思。

　　是啊，活体实验。

　　她想起了她见过的，沈千峻的记忆
　　如果不是遇到玖安，他已经死于活体实验了。
　　沈千峻经历了多少遍呢？
　　他看到这些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顾深浅不忍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沈千峻瞥了眼，不动声色地握住了。
　　顾深浅没后缩。

　　沈千峻脸上带着隐秘的笑意，凌厉的五官在晨曦中显得温柔，他倚在树干上，目光懒散落在眼前的枝丫。

　　恰是微风拂过，枝丫上绿叶沙沙响起，有那么三两片不争气的，顺势就跟着风的方向跑了，在阳光下踏着金灿灿的步伐，绽放出勃勃生机。
　　他们都将来到自己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