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小不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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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面对面蹲守着两只庞然大物。廊道的中间，一前一后两只同款“山坡”间，走着一个不起眼的小不点。
小不点很小一只，还没“山坡”足尖高，她看上去很忐忑，害怕地想去扒着前面移动的“山坡”，然而每次她快够到的时候，二者距离就会远一点。
小不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沮丧又害怕地走了一路。
“两山一人”穿过两条相似的廊道，又走了一会儿，前面的“山坡”停下了。
小不点看准机会要去扑，身后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衣摆。她疑惑地回过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唔……这个山好像长出了新的树枝。
小不点好奇地正要俯身看，前面的山坡移开了，露出穹顶一样高的门洞，里面跑出来一个女人，扑过来抱住了她。
女人温热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柔地拍在她的背脊上，声音微颤：“不怕，安安不怕。没事了，妈妈在这儿。”
小不点安安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妈妈，不怕。”
她学着妈妈的样子，一下一下拍着自己能够到的妈妈：“安安爬山啦！把山都，推过来，找妈妈！”
女人笑着把安安搂在怀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抹了泪。
前面的“山坡”发出了嗡嗡的蜂鸣声，在转换器的作用下翻译在女人眼前：
【秦博士，我们很乐意为您照顾孩子。但我不得不提醒您，这么小的孩子，在π星上，即使在我们的地下家园，也是很容易出意外的。】
秦宓看着熟悉的地球中文，冷冰冰地说：“不用，我可以照顾好她。今天谢谢你们，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π星人习以为常，毫无纠缠地走了。
安安缩在秦宓怀里，戳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妈妈！你看！山又走了！”
秦宓薅了把她的脑袋，牵着她进去，门洞在她们身后合上。
“妈妈先给你洗手，安安吃点东西好不好？”
“好！”
卫生间里，秦宓俯身从后面怀着安安，仔仔细细地搓着安安的每一根手指，安安仰着脑袋，贴着秦宓下巴说着什么，溢流不止的水声盖住了其他动静，只有母女俩三不五时地笑声，漫着温馨的意味。
屋内各处的六处监控亮着绿灯，全程没有异常。
安安贴着秦宓的下巴，悄悄地说：“今天找到了城堡的第八个出口，我往第六个出口走了391步，两座大山找到我，带着我向没有大山的地方，走了1207步，然后……”
秦宓安静地听着，时不时挠挠她的痒痒肉，引得安安“咯咯”笑。
直到她说完，秦宓说：“安安今天的魔法探险开心吗？”
“开心！”
“下次还想玩的话要注意什么呢？”
安安刻意把嗓子压得更低，她说“会动的山是坏东西！遇到危险要喊妈妈！回来之后就要把秘密藏在洗手间！不能让看着我们的六只眼睛知道！”
秦宓莞尔，关上水源，刮了刮安安眉心：“宝贝儿真棒。”
饭后是安安的休息时间。
秦宓半躺在床上讲着睡前故事，安安枕在她小腹边，眼里毫无睡意。
“……从此，小鱼和爸爸妈妈在海底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安安瞪着大眼睛说：“海底？是地球上的大海吗？”
“对，妈妈还给你看过很多大海的图像。”秦宓问，“安安喜欢吗？”
“喜欢！安安最喜欢蓝色！”
秦宓话里多了分怀念：“你爸爸也喜欢。”
安安歪头：“小鱼有爸爸，安安也有吗？”
“当然有啦。安安的爸爸是和妈妈一样厉害的科学家。爸爸也非常爱你，一直在等你回家。”
“嗷。”孩子懵懂又费解，“那为什么大山不爱我呢？”
秦宓想了想，说：“因为他们长得丑，是坏东西。”
“嗷。”顾深浅说，“长得丑！坏东西！”
秦宓笑得宠溺，她低头亲吻安安的额头，轻声说：“好孩子。”
“总有一天，妈妈会带你回家。”
小不点安安长大了一点，还是细胳膊细腿，还是到处乱跑。但讲话已经不那么奶声奶气了，走路也不再去扑“山坡”。
秦宓教她认识地球语言，给她配了转换器，她学会了地球语言。虽然还是听不懂“山坡”的鸣叫，但也算是可以交流了。
她穿过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地下城，熟练地找到了目的地。
无视了门口的π星土著，安安手心在石面拂过，一块屏幕凭空浮出，安安扬起嘴角：“妈妈！”
石门应声而现，但只开出了窄窄一条缝，刚够一个长高的小不点钻进去。
安安一进去，门即可阖上，消失在石面。
秦宓难得没有出来接她，而是专注地观察着她的研究项目。
安安走到她的工作台，踮起脚看着：“妈妈，里面也有沙暴吗？为什么沙尘在飞呀？”
她似乎这才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怔怔地看着身边半人高的安安，忽然落下了两行泪，蹲下抱紧安安。
【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妈妈的声音突兀响起，安安只以为是妈妈突然说话，她环着秦宓的脖子说：“好。”
——妈妈会带你回家。
——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妈妈送你回家。
几道声音不断重合，反复回响，最终落在了“回家”。
直到无法抵御的力量把安安推入了属于地球人类的宇宙飞船上，舱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力量纷纷没入她体内。眼睛闭上前，她听到了从不曾在第三人嘴里听到过的地球语言。
“甲板上多出一个！”
“长的什么样？额，外形和人类高度相似。”
“物种……物种不明。”
…………
安安醒过来时已经不在飞船甲板上了，而是在一个比之前住的矮小得多的房间，陈列了许多她没见过的东西。
然而她的意识并没能清醒几分钟。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只是躺着或者坐着发呆。
起初并不是她主观意愿。
秦宓融入她体内的除了π星一整个星球的精神元素，还有无数另一个十岁孩子理解困难的信息。
安安尝试着消化，可还是太困难了。
这导致她在很长一段时间显得反应迟钝，目光呆滞。
以上八字评语来自她的观察员。
一个总在房间的窗户外观察着她一举一动的女性，人类礼仪中安安应该称呼其为“姐姐”，而她称呼安安为“39号实验体”。
他们把安安当成了某种类人物种，把她作为实验体安置在这里，自以为隐秘地观察着安安。
然而事实上，别说是有人在观察，她连观察员写字的角度都清清楚楚。
她被六只眼睛日日夜夜地盯了十年，被窥视的感觉，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妈妈，为什么我回到了你至死都想带我回的故土，还是生活在监控之下？
也许是她发呆的时间太长，这一天，进来送饭的不再是机器人，而是一位观察员。
她尝试着和安安沟通，聊一些人类社交话题，尝试着问安安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藏起来，活下去。”
秦宓的这六个字警钟般悬在安安脑中最高处，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不敢漏出一点端倪。
每每观察员和她说话时，安安总是静静地看着她，偶尔挑一两句给回应。
观察员连续来了一个多月，始终没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当事人显得很无辜，还问观察员：“房间里的书看完了，还有其他的吗？”
她乖巧听话，安静地吃饭，看书，睡觉，仅有能称得上娱乐的活动是发呆。
她藏起了秦宓印在她脑海中的一切，什么都不敢说，谁都不敢信。
再后来，观察员渐渐来得少了。
这天，换了一位新的观察员。
他看上去比之前的观察员都要年长些，金色短发，蓝色瞳孔澄澈清透，总是笑吟吟的。
安安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他真好看，是好东西。
他话很多，见安安不应声，就自顾自地说着，说的内容也和前几位观察员都不一样。
他没有问安安的姓名来历遭遇，似乎对她毫不好奇，只是和安安分享着他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遇见的好玩或心酸的事情。
安安没有回应他，但她听得很认真。
之后就来的人就一直是他。
当发现安安能听明白他说的大部分话，和他有简单的互动时，他们的聊天内容逐渐深入。
他开始说他看到的人际关系，谁和谁是一对，谁和谁又分开了。
观察员也许是在测试她，但实实在在地给安安带来了关于人类群体的新知识。
他很会讲故事，偶尔会让安安回忆起秦宓的睡前故事，不自觉地竖起耳朵。
在听见“分开”时，甚至下意识地皱了眉。
没有错过她细微的面部表情，观察员开始有意无意地往“离别”的方向讲。
一开始只说一些成人故事，说到亲子时，他发现安安的反应力会极度迟缓，躲避沟通。于是他再次换了方向，说到因战乱分开的男女时，大概是怜及自身，观察员神色落寞：“现在π星入侵，地球兵荒马乱，这种事儿可太多了。”
他湛蓝的眸子隐约探出一抹郁色，叹道：
“在人类的种族存亡面前，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