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一箩筐》阿岩

4、第三章·丧事

　　第三章丧事

　　苏又本来想早上睡得久一点，可是却被六点就开始响起的哀乐给吵醒了。

　　怎么又有哀乐？

　　苏又记得前两天早上才被吵醒过，怎么又死人了？

　　外面传来那由唢呐，萨克斯，电子琴，还有不知道什么锣还是鼓搭配在一起的“交响乐”，简直就是个巨大的杀器！苏又真不明白人间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习惯，在死了人的第三天请这么个蹩脚的乐队来演奏什么蹩脚的哀乐，尤其是那首《妈妈的吻》奏了一次又一次，苏又的耳朵都被折磨的想要逃回昆仑去了。

　　就在苏又满心抱怨的时候，忽然那凉飕飕的感觉又来了……

　　就是那股凶狠的戾气了！而且这一次格外的清晰，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顾不上刷牙洗脸整理仪容就立马冲出了门，顺着这股戾气就追了过去。

　　苏又在一个临时搭地凉棚旁边停了下来，凉棚下坐着的正是早上把她吵醒的那只蹩脚乐队，苏又一看都是些普通的中年男女，并无什么异常，但是偏偏那股狠刹之气很明显就是从这个地方传来的。

　　哀乐忽然停了下来，应该是这些人要中场休息，苏又躲在一旁的树下暗暗地观察着。

　　忽然一个女人嘤嘤的哭泣声传来，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间或夹杂着几句破碎的话语。

　　不过她这一哭，倒是让苏又注意到了凉棚后面的房子。那戾气就是这里面传来的。

　　苏又松了一口气，一个多星期了，好歹是确定来源了，她很想把那“东西”逮住，因为这样她才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押送妖怪回昆仑。她现在特别想回去看看，哪里都没有昆仑好，在这里都见不到二师父的面……

　　她想了想，下定决心尽快把这件事情给搞定，可是她要是贸贸然的进屋子去也不好，人家家里办丧事正难过呢，她这个不着边的人忽然进去，人家还不把她给赶出来，她得想个好办法。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昨天和她搭话的那个老太婆，太婆正从不远处往那个屋子的方向走，不出意外她应该正准备进行邻居之间的友好访问，看来这个太婆应该可以帮到她。

　　不过昆仑规定了，昆仑弟子都不准对普通人施用法术，所以苏又有些无奈，她只能对不起这位老人家了……

　　她捡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子，在手上掂了掂，嘴角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然后拇指发力，噌的一下将石子弹出，刚好打到老太婆的膝盖上，下一秒就见到那可怜的老太婆摔倒在了地上。

　　没办法，昆仑说不准对人类施法但是没说不准对人类施暴……

　　苏又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跑了过去，用一副道德模范上身的表情冲着老太婆说道：“奶奶，你怎么忽然摔倒了，您没事吧？”

　　太婆见到是昨天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一脸哀怨地说道：“哎哟，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哟，好好地走路怎么就膝盖一痛摔倒了，就像是被石头打了一样。”

　　苏又差点没噗呲一声笑出来，她立马正色道：“奶奶，我扶您起来吧，您慢点……”她一边扶起老人一边又问道：“奶奶，您这一大早上您是去哪啊？”

　　老人一听苏又这么问，立马神神叨叨地向凉棚方向努努嘴说道：“那家死了人，老邻居了，我去送情钱。”

　　“死人了！死的什么人啊？”

　　老人向两边望了望，见没有人注意她们，便往苏又的方向凑了凑，然后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是那家的小女儿悠悠，才10岁，不知道怎么就稀奇古怪的死了，没病没伤的，警察都查不出原因来。”

　　“这么邪乎啊，”苏又一脸惊诧的样子小声问道：“怎么会这样，真是吓人。”

　　老人摇摇头说道：“这还不是最邪乎的，这是这个月死的第三个小孩子了。”说着老人又是哎哟一声叫唤，弯下腰来揉了揉膝盖。

　　听了老人的话苏又心里更加疑惑了，看来定是要进去探一谈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转过脸来问道老太婆：“奶奶还能走吗，要不我扶你进去吧？”

　　“哟，”老人眯眼笑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苏又扶着老人，总算是混进了这间屋子。可是进屋之后苏又却忽然发觉那股戾气消失了。

　　死去女孩的母亲接过老人手上的情钱含泪道了一身谢谢，然后老人便示意让苏又扶她去边上的椅子坐下。

　　那股戾气竟然就这样忽然又消失了，苏又只想到两种可能，要么就是那“东西”太厉害了，知道她来了所以故意隐藏起来了，要么就是“它”还不懂得控制。

　　苏又环视一周这还算是非常宽敞的屋子，小女孩的遗像就摆在中间，样子看起来挺精怪的，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再看看屋子里的人，大家都在等着一个个上去鞠个躬祭拜，祭拜完之后便会去院子里等候，闲聊或者打打牌什么的，因为中午所有人会在一起吃个饭。

　　大家散去之后晚上会再来吃一顿饭，饭后还有一场表演，多是专门的丧葬表演，唱唱歌什么的，尤其爱唱的就是那首《妈妈的吻》！无论是死了老人还是死了小孩，死了男人还是死了女人，死了爹还是死了妈都可使用，还可以灵活的改变歌词，随时变成爸爸的吻，奶奶的吻，爷爷的吻，祖宗的吻，前几天那个老头死的时候就是这么唱的，这首歌真可谓各类丧礼的必备曲目！在这之后还有很多表演，邻居们聚在一起看看表演，吃吃东西，说说笑笑，完成了这一套，才算是办了丧事。

　　这便是人间的规矩，也是苏又觉得不解的众多人间的规矩之一。明明是祭奠死者的活动，可是为什么到了后来要搞什么文艺表演，这和死者有什么关系？

　　主持人千篇一律的悼词和故作哭腔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真心，指不定心里还高兴死得好啊有钱赚啊。这热热闹闹的丧事和死者已无任何牵连，除了死者的亲人之外，其余的人不过是看看热闹，伤心都是是别人的，只有蹭饭才是自己的。

　　苏又真不知道这样的活动意义何在……

　　苏又脑袋里乱想着，眼前邻里们正一个个的上前去祭拜，她并没发觉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一直到一个中年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走到了灵台前。

　　那个女人苏又认识，就是在站牌下告诉自己怎么坐车的女人。

　　不过这并不是苏又注意她们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就是那个小女孩。

　　因为那股凶狠的戾气又来了……

　　就是从那个瘦弱的小女孩身上发出出来的！

　　苏又怎么都没想到这样狠煞之气竟然是从这瘦弱的小孩子身上发出来的，看来自己想的没错，这戾气之所以时隐时现是因为着女娃娃还不懂得控制这股力量。

　　苏又凑到老奶奶耳边小声问道：“奶奶，刚刚祭拜完的那对母女是什么人啊？”

　　“刚搬来没多久，那个女人是个寡妇，带着一个小孩子生活挺不容易的。”老人唏嘘道。

　　“那小女孩长得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叫林若岁吧，不过我不怎么喜欢那个小女孩。”老人看着林若岁瘪瘪嘴轻声道。

　　林若岁？

　　苏又继续问道：“您为什么不喜欢她？”

　　“小孩子就应该调皮可爱一点，像她那样阴沉沉不说话，成天睁着个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你，就像是谁欺负了她一样似的……哎呦，”老人忽然拍拍苏又说道：“到我们了，孩子。奶奶是老人不能拜小孩子，不过你既然来了还是去拜拜吧。”

　　她去祭拜那小屁孩？苏又想，我比你这老太婆年纪都大，还要我去拜那个小破孩子，真是岂有此理！

　　老人又捅捅苏又催促道：“快去啊！”

　　算了，为了捉妖，她还是牺牲一下好了。

　　苏又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看到旁边的花圈上写着爱女李悠，她弯下腰敷衍地拜了拜，接过主人家递来的红布。转身回到座位上时，苏又瞟了一眼那个小女孩。小女孩见到苏又看她立马瑟缩地往母亲身后一躲。女人见到苏又也认出她来，对她点头一笑，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女儿，示意她不要害怕。

　　苏又回到座位上心里老大不愿意了，怎么了，她很可怕吗？作为一只高贵的猫妖，她一直对自己的相貌很有自信的。

　　苏又坐在位子上，一边暗暗观察着那对母女，一边整理着思绪。现在她知道为什么那股狠刹之气总是时隐时现了，可是奇怪的是，苏又看得出这女孩并不是什么妖物或是邪魅，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她不明白从她身上怎会发出这样的戾气。只怕屋里这个不明不白死了的女孩，还有着一个月来莫名其妙死亡的小孩子，都和这个穿着白裙子，跟在母亲身后一脸胆怯的小女孩脱不开干系。

　　那对母女很快便离开了，苏又也就偷偷跟着她们走了，压根就没管那个被她打伤的可怜老人。

　　苏又追上那对母女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女人忽然被人拦住还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认出了笑得一脸灿烂的苏又。

　　“姑娘，是你啊？”

　　“是啊，”苏又眯着眼，做出一副惊讶又欣喜的语气说道：“上次你帮我指路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那个时候车子来了，我赶着上车连句谢谢都没说，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苏又瞟了一眼那个小女孩，只见她躲在母亲的身后，瑟缩着不敢抬头，只是偷偷地打量着苏又，碰上苏又笑意盈盈的目光之后又立马低下头去，往母亲的身后又躲了躲。

　　这样子害羞的小女孩怎么会发出那样的戾气？苏又实在想不通。

　　“没关系，也没多大事，你太客气了。”苏又的思绪被女人打断，女人说着已牵着小女孩准备走了，好像很着急，一副不愿意多呆的样子。不过苏又哪能让她就这么跑了，她上前一步挡住了母女的去路，问道：“大姐，我叫苏又，就住在古街35号，你住哪？改天我去拜访，也算是给你道谢了。”

　　女人停住脚步，脸上有些焦急的神色，说道：“不用道谢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便急急忙忙地走了，苏又站在原地看着女人焦急的背影在心里纳闷，话说这女人应该是很和善热气的个性才对，否则那次遇见自己也不活那么好心的给她指路，为何今天这般冷淡，走的如此匆忙？

　　肯定有原因。

　　正想着，只见那小女孩一边吃力地跟着母亲的步伐，一边频繁地回过了头瞅着苏又，一脸羞涩又好奇的样子，苏又见她看着自己，给她回了一个笑容，小女孩见了愣了一下，然后竟然也对苏又回了一个害羞的笑容，然后跟着母亲蹦蹦跳跳地走了。

　　苏又也愣了愣，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一样。同时也更加觉得奇怪了，她一定要考清楚这个叫做林若岁的女孩身上发生的事情。

　　她悄悄跟上她们的步伐，一直跟到了这对母女的家。

　　古街的房子大多是独立的小院子，有的大院子里住着四五户人家，有的小一点，像苏又那个院子就只住一户人家。林若岁母女住的就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不过比苏又的要小一点，苏又那好歹也算是一室一厅，这间屋子就是一个较大一点的单间。苏又不禁感慨昆仑对待弟子的待遇其实还算不错。

　　苏又掐了一个太上子午决，嘴里小声念道鲁班藏身咒：“左手掌三魂，右手掌七魄，若有邪师人来寻到，天雷霹雳化灰尘，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后轻轻跺了三下右脚，隐藏在了窗边的桃树下。

　　她观察了好久，可是这对母女回家之后也没干别的什么事，就是吃早餐而已，看着这对母女沉默地吃着早餐苏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这她们都不说话的，而且小女孩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就连对着自己母亲也是如此。

　　女人不说话，一副愁容，吃了几口面就放下不吃了，然后看着林若岁，更加眉头深锁了。

　　小女孩见母亲不吃了，也很快放下了筷子，让后两手抓着自己的裙角，睁着大大地眼睛看着女人。

　　“吃好了？”

　　林若岁点点头。

　　女人叹了一口气，然后柔声道：“我送你去上学吧。”

　　母女离开了之后苏又这才敢动，这个藏身咒就是这一点不好，稍微大动一点就失效了，她松了松筋骨，摸了摸肚子，然后决定先回家，其实她知道自己应该先进屋去打探一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可是悲催的是她的肚子饿了，捉妖事小，吃饭事大。她决定还吃先吃饱了再来，反正这对母女一时半会儿还跑不了。

　　到了家门口苏又发觉自己没带钥匙，早上一着急就从窗子里跳出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她只能祈祷没人看见自己飞奔的样子了，因为那个速度真的不大像正常人。

　　师父们一早就说过，在人间要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一样，不要被普通人看出破绽，否则容易给昆仑惹麻烦。所以苏又便开始思考，自己是缓慢的假装柔弱的艰难的爬上窗台，还是趁没人注意直接跳进去比较好呢？

　　不过她还没思考出个结果的时候就忽然见到自家的“吱呀“一声打开了。

　　定睛一看，开门的人竟然是她的二师父葛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