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一箩筐》阿岩

3、第二章·垢尝

　　苏又在古街里住了一个星期，这段时间她主要的事情就是呆在房间里看看电视，上上网，然后就是没事乱逛一下。不是她偷懒，她只是觉得应该熟悉一下环境，此外也顺便找找那股戾气的来历。可是一个星期下来却没什么头绪，当然这也和苏又懒散的原因有关。

　　不过她发觉在人间的这一个星期她学会了一样本领，那就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嗅觉了。现在她可以有选择性地闻别人的味道，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什么浊气都扑面而来，熏得她无处躲藏。这样想来，其实到人间原来还真的可以修行。

　　傍晚苏又在吃了一条大大的鲫鱼之后觉得浑身舒畅，伸了个懒腰便想出门溜达一下。

　　六七点算是古街最热闹的时候了，那些吃完饭无事可做的老头老太太，或是中年妇女们都会搬出个凳子来做到门闲聊，都是些无趣的家长里短。不过苏又还是很惊奇，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还有人保留了这样原始的群体交流习惯。

　　今天苏又经过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他们闲聊的内容，却忽然起了兴趣。

　　“你家的浴室也擦不干净吗？”

　　“是啊，越来越脏，真是奇怪，拿强力洗涤剂擦了半天才洗掉一点点。”

　　“我家的也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顽垢。”

　　苏又停住了晃荡的脚步，然后朝着摇着扇子聊天的一群大爷大妈们走了过去。

　　“爷爷奶奶好，”苏又笑眯眯的对着乘凉的老人们说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苏又也想知道。”

　　“哟，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可爱，新搬来的吧？”苏又眯着眼笑的样子还是非常惹人喜爱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们都特别喜欢苏又。也许也有老人喜欢养猫的原因吧。要知道四百年来，苏又这招眯眼笑的招数一直无往不利。

　　苏又点点头，蹲在一群老人中间，继续问道：“爷爷奶奶家的浴室都洗不干净吗？”

　　“是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位大妈问道：“姑娘你家也是这样吗？”

　　“恩，”苏又嘟着嘴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说道：“前几天还好好地，忽然有一天起来就发觉浴室墙上的瓷砖脏兮兮的，我费好大劲擦掉了一点，结果第二天更脏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对对，”几位老人应声道：“我家就是这个状况。”

　　“我家也是。”

　　“怎么都这样，别是这地方撞邪了吧。”

　　听到老人们这么说苏又心下了然，她大概知道是什么在作怪了。自己刚来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会就是因为它吧？可是这东西应该是很低等的妖怪，怎么会发出这么凌厉的戾气呢？

　　“怎么了小姑娘，发什么呆呢，”一位大妈拿扇子拍了拍苏又的脑袋，然后笑嘻嘻的说：“去搬个板凳来陪爷爷奶奶们坐坐？”

　　陪他们坐？论辈分这些人应该叫她一声祖宗，她凭什么陪他们坐？算了吧，她可没那么无聊。

　　苏又猛地的一下站起来转身便走了，留下围着一圈发愣的老头老太太们。

　　回到住的地方，苏又立马走到浴室里，看着自家洁白的瓷砖一阵纠结，她爱干净，并且有洁癖，但是为了让那东西现身，她一咬牙就把吃完鱼剩下的汤汁都泼到了墙上，又怕效果不够，便从院子里铲了一盆土，和着水搅拌成了一盆泥，然后统统涂在了墙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逃也似地离开了浴室，她真是牺牲太大了。

　　半夜到了，古街的夜晚宁静异常，这里住的都是些老人家，所以一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只有一些昆虫鸣叫的声音了。

　　苏又没有睡，她知道那种低等的东西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她睁着眼睛兴奋地等着它或者它们。自从做了昆仑的弟子，她好久没有遇到这般有意思的事情了。

　　外面依旧是声声昆虫的鸣叫，忽然，一声不和谐的叫声响起。

　　“啊呜......”

　　苏又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竖起耳朵听着浴室的动静。一阵响动之后她听见了连续不断的舔舐声。

　　呵，看来来的还不少嘛。

　　苏又迅速闪到浴室，黑暗中三只又矮又丑的秃毛家伙正在一脸享受的舔着浴室墙壁上的脏东西。

　　果然没猜错，真的是这些低等的垢尝，原来这些书里说已经无法考证的妖怪不仅没有消失而且还发展的那么蓬勃。

　　这些家伙身上绿油油的，就像是脱了壳的乌龟，不过没有尾巴，并且手脚长一点而已。和当初苏又在书上看到的样子出入不大。

　　记得在学堂时她就对这种妖怪很好奇，她有洁癖，所以完全没法理解有妖怪会喜欢舔浴室里的脏东西，而且还是越脏就添得越舒服。更可气的是，被它们舔过的地方会全部变成顽渍，很难洗掉。

　　那个时候她就觉得这种肮脏的妖怪实在讨厌，她一定见一个灭一个！

　　现在还真让她遇上了。苏又看着眼前这一群身上光秃秃的小妖，在墙壁上撑着蒲一样的两掌一脸满足的模样舔着她晚上涂上去的泥巴水，不禁皱了皱眉头。

　　简直就是一群讨厌的臭鼬。

　　苏又轻声走到门边，按下了开关。浴室瞬间亮了起来，只见那三只垢尝同时回过头来一脸惊诧的瞪看着苏又，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不过最大的那只垢尝最快反应了过来，只听见它“啊呜”的叫了一声，然后另两只也马上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想跑？

　　苏又冷哼一声，抬起手准备迅速的结一个咒，可是她当初在昆仑学堂里背书时还是不过关，因为她忘记了垢尝有一个习惯……

　　就在苏又即将结成定身咒的那一刹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发生了，即便是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之后苏又都忘不掉这悲惨的一刻……

　　只听见 “噗噗噗”三声清脆的闷响。苏又顿时觉得一阵昏天黑地，大脑瞬间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一股强大的臭气扑面而来，差点没现场把她熏死过去。

　　原来三只垢尝同时使用了“屁遁”的绝招！

　　苏又这才记起来，老师教过，垢尝有一种奇特的习性，那就是它们被人发现后会放屁逃跑，而且奇臭无比！

　　不过苏又好歹是昆仑的人，她迅速地反应过来立马丢出定身咒，正好贴在了那只正准备跳出窗口的垢尝身上。只见最大的那只垢尝“啪”的一下直通通地坠落到地上，发出“呜呜”的一声闷哼，然后便不动了。

　　苏又挥了挥袖子使了一个法咒把浴室里的臭气挥了出去，好歹是可以正常呼吸了。

　　那只可恶的垢尝还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躺着，苏又在它身上迅速的下了另一个咒，然后解除了定身咒。

　　那只垢尝坐起身来，看着苏又，它知道自己被下了咒，是怎么招都跑不了的了。它嘴巴一瘪，然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苏又，像是在乞求一样。

　　“啊呜......”

　　“别叫了，烦不烦啊。”苏又没好气的说道：“你就会说这两个字吗？”

　　那只垢尝又瘪瘪嘴，无限委屈的点点头。

　　其实苏又并不想把这只低等的妖怪怎么样，因为方才一见到它们她就知道自己那天感觉到的凌厉之气并不是这些家伙发出来的。它们的属性及其温和无害，绝对无法发那么凶狠的气息。

　　但是一想到它们方才冲着她放屁她就一肚子的火，于是苏又向前走了几步，拍拍它光秃秃的脑袋，抑扬顿挫地问道：“可爱的小垢尝啊，你说我是宰了你呢，还是宰了你呢？”

　　听到苏又这么说，只听见那只垢尝浑身一抖，愣了三秒，然后“啊呜”的一声叫唤便忽然大哭了起来，哭得像个人类小孩子一样，眼泪啪啪地往下落，弄得苏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真是讨厌，”苏又皱着眉不耐烦的说道：“要我不宰了你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垢尝听她这么一说，立马不哭了，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巴巴地看着苏又直捣头。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你要听我的话知道吗？”

　　垢尝愣了愣，有些呆呆地看着苏又，意思是就这么简单吗？然后它迅速地点着头，叫着：“啊呜......”

　　“乖，你只会说啊呜这两个音，那我以后就叫你阿乌好了，知道了吗。”

　　垢尝愉快点点头，然后作势就要往苏又身上扑以示亲热。这却把苏又吓了一跳，它那舔过泥巴的嘴还是离自己远一点比较好。苏又便迅速的扔出了定身符，只听见砰地一声，阿乌又一次直直地摔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苏又收回定身咒，皱皱眉说道：“以后不要乱往我身上扑。”

　　阿乌在地上坐好委屈地点点头。

　　“好了，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好好回答。”

　　“啊呜......”

　　“这里有多少只垢尝？”

　　阿乌撇撇脑袋像是在思考，然后将两只蒲一样的手伸到苏又面前。

　　“10只？”

　　阿乌摇摇头。

　　“55只？”

　　阿乌又摇摇头。

　　“不会是550只吧？”

　　阿乌还是摇摇头。

　　“我知道了，”苏又挑挑眉毛，眯着眼问道：“是很多只？”

　　“啊呜......”阿乌兴奋的叫道，终于是点头了。

　　苏又觉得一脸的黑线，真的很难跟这些低等妖怪沟通，她呼了口气，无奈的继续问道：“那你是这里的老大吗？”

　　阿乌忽然就坐直了，挺起腰板骄傲的点点头。

　　于是苏又继续问道：“那你知道这里有什么特别厉害的东西吗，妖怪或者邪魅？”

　　阿乌睁着大眼睛，歪着头呆呆的看着苏又，一脸无知的样子。苏又叹一口气，终于是放弃跟它沟通了。她挥挥手说道：“算了算了，你走吧，随便去舔谁家的浴室，只要不是我家的就成，我去睡觉了。”说完苏又便回房了。

　　那股戾气的事情先暂时不想了，明天再去查看好了。睡觉事大。

　　不过苏又没睡一会儿就醒了，因为她听到浴室里又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其实她平时睡得很沉，一般的响动是吵不醒她的，可是到了这里来之后她就便变得异常警惕了，因为那股戾气很凶狠，却又时隐时现，让她毫无头绪，不知从何找起。

　　她迅速起身，然后悄悄地走到了浴室，浴室的灯还亮着，只见七八只垢尝正趴在浴室的墙上，蒲一样的手掌正拿着抹布用力地擦着墙上的顽渍。

　　她家的阿乌就坐在地上，瞪大眼睛一脸神气地监督者这些垢尝的工作。

　　苏又摇摇头回去继续睡觉，看来这只垢尝还是满有敬业精神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