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夏天》凌北星

20、吃醋

　　我们淘汰赛虽然输了，但我们拥抱了一下。
　　——小太阳日记
　　混双淘汰赛正式开始。
　　温遇和许稚夏一路坎坷，场场打到决胜局，也是幸好两人都是大心脏的选手，才一路惊险地闯进了决赛。
　　相较而言，另一个半区的宋云策和江绵绵就相当顺利，早早就过关斩将，以逸待劳准备迎战亲爱的室友。
　　温遇将这归因于戏弄了宋云策的现世报。
　　二人搭档了将近半年，集训之后更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合练，温遇原本是对这次比赛抱有十分的信心，然而连续几场惊心动魄的比赛多少让她有些心有余悸，手底下戳着餐盘里的青菜，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温遇坐到她面前，垂眸看了眼她盘中绿油油的一片，皱了皱眉，夹了个鸡腿进去，“想什么呢？”
　　“啊？”许稚夏掀起眼皮，夹菜时才发现手感有些不对，待看清楚餐盘里的东西，眼睛瞬间闪过光亮，却又觉得不好意思，装模作样地推辞，“哎呀，师父，你还是夹回去吧，我最近这不是减体脂吗，还是要少吃一点。”
　　嘴上这么说，手底下却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
　　温遇被她那矫揉造作的声音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让你减体脂，不是让你自虐，你一个每天运动十几个小时的人，顿顿吃青菜，到时候还没比赛就得先晕过去。”
　　“该吃还是要吃，至少有点良心，别把混双给我变成1v2。”
　　许稚夏嘿嘿一笑，摆摆手表示不可能，生怕温遇反悔，狼吞虎咽地几口吃完了鸡腿。
　　孩子太惨了，温遇不忍直视地别开了视线。
　　许稚夏倒是格外满足，咽下最后一口肉之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上了油，温遇看过去时就瞧见她的嘴唇亮晶晶的，像极了小时候吃的果冻。
　　“哎，咱俩下午要对宋云策和绵绵姐了，他俩……这么一想我竟然没怎么看过他俩混双，净瞎玩儿了。你了解吗？他们什么路子的啊？”
　　温遇剥了个水煮蛋，把蛋白递给她，不答反问：“你觉得咱俩怎么样？”
　　这……
　　许稚夏抿唇，谨慎回答，“还……挺好的？互补。”
　　温遇皱眉，“有文化一点？都要高中生了。”
　　这要求可就有点高了，许稚夏一时被难住，绞尽脑汁，终于勉强挤出来一个词语。
　　“……神雕侠侣？”
　　“……”
　　温遇的耳尖肉眼可见地微微发红，轻咳了两声，正色，“如果咱俩是……啊，是神雕侠侣，那他俩就是天作之合。”
　　“技术不拉胯，默契值绝佳。”
　　宋云策和绵绵也是一左一右持拍，又都继承了防守大于进攻的风格，从双打配合的先天条件来看，无论是技术还是跑位都并不互补，当初省队也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才勉强推着他们征战全运会，没想到这一配就是快五年。
　　在青梅竹马五年培养出的默契面前，一切的先天劣势就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江绵绵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沉默半晌，啧啧两声，“我还真以为咱俩能拿个冠军呢。”
　　温遇听不得她说丧气话，伸出筷子敲了敲她的餐盘，“也不一定。”
　　直到真正与宋云策和江绵绵打了几个回合，许稚夏才算是真正感受到，所谓“天作之合”的默契到底有多么惊人。
　　常年的合作让这对一左一右组合是互补的其他打法太相似了，但在跑位时全然没有想象中的尴尬，交流时也不需要过多言语，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下一步的战术。更致命的是，这二位对许稚夏的弱点了如指掌，几乎是逮着机会就把她往死里锤，幸好温遇的单板质量极高，许稚夏自己的手感也是出类拔萃，双方的比分始终僵持不下，精彩球一个接着一个，看得围观的队友们阵阵惊呼。
　　温遇和许稚夏磨合的时间也不短了，顶过了开局的慌乱之后，左右手配合天然的优势逐渐体现出来，跑位时没有阻挡，衔接的速度极快，在关键分上打了两个漂亮的配合，总算艰难赢下第一局。
　　本次队内赛采用三局两胜的赛制，一直站在场边观战的刘恒挑眉，凑到周璟言耳边，“不会二比零吧？”
　　周璟言眉头紧锁，目光在两方之间游荡，闻言，摇了摇头，“说不好，宋云策和江绵绵是上风球，温遇和许稚夏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的应对方法，但是他俩关键分太强了。”
　　两人都是心理素质极强的类型，越到紧张的时候越敢出手，要是真被他们咬住了比分，赢的概率着实不大。
　　宋云策和江绵绵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第二局一上来就表现得相当强势，也不与他们过多纠缠，每个杀板都直逼许稚夏的反手位。许稚夏开始还能顶住两板，多个回合之后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场上的局势逐渐开始一边倒，分差被迅速拉开。即使许稚夏叫了个暂停来调整节奏，温遇之后的每一板都加满了质量，最终还是被拖入了决胜局。
　　太久没有经历过如此束手无策的场面，这个局间的气氛有些压抑，许稚夏急得眼睛发红，温遇仰头灌了口水，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别慌，一分一分来，有我呢。”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点沙哑，有奇异的安抚作用，许稚夏的呼吸瞬间平缓了下来。
　　短暂的交流之后，决胜局的宋云策和江绵绵再次调整了战术，在前三板迅速上手，尽量避免形成相持，温遇和许稚夏的特长被全面压制，开局不利，互换球台时，已经落后了四分，对方还手握发球权。
　　许稚夏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胳膊都在微微颤抖。
　　场边的刘恒长叹了一口气。
　　奇迹到底还是没有发生，宋云策和江绵绵明显要准备得更充分，在配合上也更默契，俨然已经合二为一，甚至逐渐打出了横扫千军的气势。
　　最后一个球就在许稚夏的眼前落地，清脆的声音震得她久久都没有回神，一脸的失落。
　　“很棒了，搭档。”
　　尽管有了温遇的赛前提醒，许稚夏本身就做好了输球的准备，但结束之后还是有些惆怅，摩挲着球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绵绵见不得她这个样子，背着包过去哄她。
　　“好啦，没事儿，不就输了一场球吗，输的还是你师哥师姐，我俩搭档快五年了要是赢不下来那真的不用混了。你刚配混双不久，就已经打进决赛了，以后慢慢练就好，不要着急，时间还有很多呢。”
　　顿了顿，感觉许稚夏的情绪似乎没有太明显的好转，江绵绵眼珠一转，造作地掏出手机，造作地惊呼：“哎呀！你男朋友怎么发微博了呀！
　　“……”
　　许稚夏吸了吸鼻子，诚实地靠了过去。
　　温遇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住，状似无意地问宋云策：“她男朋友？”
　　宋云策点头，“对呀，那个男生可帅可帅了。”
　　温遇平日里的休闲时光贫乏无比，除了看录像就是看录像，从来没了解过现在年轻人的话术，竟真的被宋云策绕了进去，眉头紧锁，“她才几岁啊？”
　　就有男朋友了？
　　宋云策一脸震惊，“不是，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啊？夏夏也就嘴上叫你两声师父，你还真想终生为父啊？”
　　“……”
　　温遇撇嘴，没再说话，压抑着胸腔里莫名翻滚的酸气，招呼都没打就直接离开。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许稚夏就是觉得温遇从输球那天开始，状态就一直都不怎么好，练球时一句废话都没有，解散之后立刻回宿舍。
　　许稚夏仔细盘算了一遍时间线，将温遇情绪如此低迷的原因归结为混双输球。
　　这就让人很不好意思了。
　　虽然表面上来看，混双作为双方合作的项目，失败的后果也应该由双方共同承担，但是许稚夏很清楚在那一整场比赛中，自己就是一个移动的bug，反手位漏洞多得跟筛子一样，几乎是被对方压着打，任温遇有多少后招备着都发挥不出来。
　　罪过罪过。
　　许稚夏并不是那种会把一场比赛的输赢放在心上的人，但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了搭档，还是会有点内疚。于是，在一整天的训练结束之后，许稚夏悄悄地打手势，示意宋云策和江绵绵先走，自己慢吞吞地靠近温遇。
　　“师父。”
　　温遇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没抬头，“怎么了？有事儿？”
　　周围晚走的队友们还在叽叽喳喳，似乎对球馆恋恋不舍，但一个个余光都往他们这边瞟，就想吃到第一手新鲜瓜。温遇皱眉，侧过身挡住他们的视线。
　　“快说，我饿了。”
　　许稚夏挠头，清了清嗓子，“啊，是这样，我回去想了想，咱们那场比赛，我确实有点太拖你后腿了，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想请你吃个饭，希望你不要拒绝~”
　　硬是这么软绵绵地把温遇快说出口的推辞堵了回去。
　　沉默着拉好背包上的拉链，温遇没直接答应，倒是先纠正她，“不能这么说，混双是两个人的事情，尽力就好，之后好好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