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劫》眉晓晓

31、第四篇第四章 赫连紫番外

　　忉利天，一名天女梳着可爱的发髻，将一位少年和他的金龟打得稀里哗啦，少年不但不生气，漆黑的双眸中反而星星点点的亮起了小火焰。他对着小天女说：“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接下来就该一笑泯恩仇了，你先还是我先？”
　　天女咧嘴一笑，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我赢你输。当然是我先！”
　　少年做了个请的姿势，天女鼻子一翘，嘿嘿笑着：“本仙名为兮无恨，这是我凡间时候的名字，一直就用着了，懒得再换。你叫我阿恨也好喊我小兮也罢，随你。”天人少年赶紧跟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号，随即狐疑的看着小天女，心说这来来往往的神仙多了去了，没封号的还是头回遇见，想来这个小仙估计也是太不出群，所以玉帝连个封号也没赐。不过怎么说也是比自己强就是了，再不济也还混到了忉利天，而自己还在四天王天苦熬。
　　“赫连紫，你在那里瞎嘀咕什么！我跟你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你整天就是吃吃喝喝睡睡玩玩，能见到四大天王的背影你就满足得不得了。可是，本仙我是有宏图大志的，你等着看吧，我这马上就要从忉利天飞升到更高天……一步步的来……最终脱离这六道轮回，不再受生死之苦。”小天女修为比少年高的不是一点半点，利用五通，知晓了少年心中的狐疑，很不留情面的给予狠批。少年头一遭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理想没追求不该见到四大天王的背影就满足。
　　没多久，少年和那五只金龟要从时空穿梭点回到自己的世界，临别时少年颓丧地道：“我们那层天的，原本就不应该到这儿，我还是走吧。”
　　这一走就别了无数天年，再见面却是在座古老的城池，赫然是娑婆世界上的一个西域小国。在这个西域小国里，有汪洋一碧的罗布泊湖水，有新鲜跃动的生命，有世代繁衍生息的罗布人。还有一个远近闻名的武家寨，寨子门口立着一面大旗，“武”字迎风飘展。
　　居住在这里的人们过得很惶然，只因在风景秀丽的罗布泊湖里住着永生的蛇王，他每隔一百年就会到人间来找寻新娘，而百年期限即将到来。除去蛇王的传说，民众不安的原因还有一个武家寨，此寨势力突兀地崛起，以女盗武瑶为首专门劫持当地富户和过往的商人，彪悍无比。渐渐的，穷人们开始安心，因为盗贼头领不会伤及无辜，且总会将抢劫所得的大部分钱财分给灾民，人送绰号“散财童子”。
　　这一年，蛇王选妃的流言传得愈来愈瘆人，雾色的怪影常常会凭空出现在有女儿的人家窗前，游来荡去不肯走，最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空气中还会弥漫着伤心低语“我的新娘在哪？”。于是，好多人家因惊恐不安早早便将闺女嫁了出去，尤其是临近罗布泊的村落，本就人烟稀少现在更显荒凉。
　　身为女性，还是年轻的女性，女盗武瑶是完全不担心自己被蛇王看上，传闻此蛇很爱干净，自己这一年都洗不了几次澡的人，肯定要落选，想做王妃都没机会。偏生就巧了，这天女盗浑身奇痒，不得不痛下决心去湖中洗濯，月黑风高，女盗施施然就扛着她那把无比沉重的大刀晃荡到了湖边。
　　女盗放下大刀，正打算脱衣服，猛然间就开始筛糠一样的打哆嗦，想自己身体一向健壮从不生病，怎么变得如此怕冷？虽然古怪，粗线条的女盗终究是未将此放在心上。
　　罗布泊湖湖水清澈见底，湖底石子洁净华美，女盗的眼中满是湖水倒映的星光，漫天的蓝色星光，她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常做的那个怪梦，梦中有一条黑龙在电闪中盘旋，而她则坐在一块发青光的漂亮石头上指着黑龙咯咯笑。
　　无数星星点缀着天幕，诗兴大发的女盗看了四下无人，开始狼吼：“向前进向前进，盗贼的责任重，女子的冤仇深！”
　　一阵清风吹过，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仿如爱人的呢喃细语。从小不信邪，坚信恶人至大的女盗此时也不免有点心慌，忽然脑海中冒出了桓雒剩荷咄酢
　　没错，女盗看到了蛇王，他站在湖中央，身形消瘦，表面看来跟正常的人类没两样，但是女盗知道他不是，因为湖中现身的他衣物干爽，未沾半点水气。
　　女盗跟湖中突然冒出的不明生物眼对眼望了半晌，冲口而出：“不要告诉本首领，本首领是你看中的人！”抢先开口，却也不知对方能否听懂人言，可又莫名的笃定那个不明生物应该是明白自己意思的。不等对方回答，女盗又很强硬地补充了句：“也不要说你想劫持本首领！管你是人是妖，还是人妖，从来只有我劫别人的份！”说罢，狠狠地甩了甩头上的水珠，不愿承认自己被吓出一头汗。
　　湖中那个外貌看来不足三十岁，整体说来还算玉树临风的不明生物本是无言地看着女盗，结果因了她这两句话不禁轻笑出声。转而，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细细地打量女盗，然后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复又眼眸之中泛出悲戚之色。
　　“喂！喂喂！打住！停！” 女盗叫这不明生物给看得心中七荤八素的，心说我不认识你，真的不认识你啊，你干嘛要给我摆出跟我很熟的表情。“估摸着你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蛇王吧，能不能求你个事？拜托你了，不要如此看着本首领，好象本首领亏欠过你什么，本首领实在不记得曾经劫过你。”在沉默的“蛇王”面前女盗表现得很大无畏，其实根本就是色厉内荏。
　　不明生物有一双如漆的星眸，他忽然垂下了那诱人的眸，哑声道：“小兮，你真的不记得当初的一切了，真的不记得了吗？你……把我真真的忘记了？”
　　哦！原来是认错人了，女盗放下心来，喜滋滋地对蛇王说：“本首领姓武。你的兮姑娘就算跟我张的很像，也一定比我好很多。我这个人呢，好吃懒做还不爱洗澡，绝对不适合你的。”
　　蛇王看向女盗的蜂窝头，咧嘴笑了出声：“你以为你如此披头散发，我就认不出？小兮，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你挺蠢，连你的那五只玉龟都你比有脑子！”蛇王依旧叫女盗小兮，并且很不客气的对她的智商进行攻击。
　　玉龟？还五只！怎么个情况？女盗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伸着脖子瞪眼睛表达自己的迷糊。而蛇王的长篇联播依旧没有停止：“小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很爱干净，很美，也很香……所以我才会在你采药的时候故意找你麻烦，其实不过是想跟你结个缘。”。
　　“还有……”蛇王幽幽的道：“你竟然赶走我，执意嫁给了于阗王，真是没良心。”
　　“干净？美？香？这些词汇从来跟我不搭边！不好意思，本首领完全是有听没有懂！现在，来，拜托用人类语言回答我的问题，听你的意思，咱两个……认识？”
　　“小兮，我们何止认识！”蛇王很哀怨的看着女盗。
　　“何止认识？那看来是很熟！” 女盗暗自嘀咕。“虽然呢，我也不算什么好人，而且我也确实不记得跟你有过什么交情，可是既然你一再说跟我熟得都能煮鸡蛋，那本首领就好心提醒一句，我说蛇王呀，修行不容易，能身处畜生道修到你这地步更不容易，你干嘛就要做那遭天谴的事情，每隔一百年都要糟蹋一个女人呢？！” 女盗放下右手，又抬起左手的尾指开始掏左边的耳朵，小手指头在耳洞里不屈不挠地挖啊挖啊挖。好半天又蹦出一句：“这次，这个被你选定的女人为什么他妈的是本首领我！”
　　湖面上的水汽似乎霎时间凝结成冰，女盗直觉地觉得后脖颈吹来嗖嗖的凉风。她缩缩脖子，两手抱着耳朵，看向蛇王。
　　“小兮，难道，难道你对我们的过往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你果真如此的狠心吗？想当初你急着嫁人把我赶走也就罢了，可是，你赶我走的时候明明答应我永远记得我的！你怎么可以没信用！”
　　女盗做了个强横的表情，挺了挺脖子，哼道：“不要说废话！本首领从来就是个不讲信用的！再来就是，我是人，不知道前世的事情，虽然你是妖，可是本首领不歧视妖！嫁谁不是嫁，关键我要嫁的开心。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据实以告，说不准咱两这婚事能成交。”
　　“你是正常的人类，是人就有肉身，生老病死自然是免不了的。你可知道你至今已经轮回了几世？你可知道每一世你死后，我都要在湖底沉睡，直到再次投胎转世的你张大成人，方才苏醒过来，找到你，迎娶你？”蛇王的眼睛紧紧盯着女盗，而女盗也死死回盯着对方。
　　“咳……咳……” 女盗咳嗽了两声，随着她的咳嗽声，她发现自己的手中猛然间就冒出一个暖手炉，热乎乎的，而自己的身边点点火光不断增加，最后围绕她的全身如星斗般刷刷刷的转不停，鬼……鬼火吗？女盗偷偷咽了口口水，很快将这一念头从自己的脑袋中拍飞，鬼火怎么可能是热的，这摆明了就是给自己取暖的“柴火”，别说，这蛇王还真是个细心人。犹豫了下，女盗装傻的问：“你的意思是，每次你挑选的新娘都是我？是本首领我无数次的投胎转世？”
　　蛇王颔首：“是的。”
　　一股怒气冲天而来，女盗的声音不自禁的提高：“怎么就那么倒霉，我就成了你爱的女人？一辈子不够，还要搭上生生世世？”幸好幸好，幸好地府还有那孟婆汤，不然的话，几辈子都跟着一个男人，不闷死也烦死，关键是这“妖后”的名头不好听不是。
　　“其实也不是……前世，你是只猪，还有个很优雅的名字。不得不说你投生的那条猪的确相当之特别，一身金色鬃毛，并且极其爱干净，只吃薄荷，因而得名薄荷。我曾经私下观察过，平常有屠户来捉猪时，其他的猪都怕得四处奔逃，ǘ滥悴痪晃凡痪澹遥绻鸬闹砬５侥愕纳肀撸蓟岚簿蚕吕矗俏ё拍闳粕弦蝗Γ俨惶哟埽抻邪Ш浚斡赏阑г咨保耆挥辛艘酝牟伊摇：罄从幸晃环娲系纳烁愦朔庑牛惚阋豢谕塘诵牛玖⒆磐恕５笔毖愕哪羌遗┗Щ购谜笞拥纳诵挠６以虬底郧煨液迷谀隳侵恢肀冉隙堂！
　　“那个……猪，难怪我这辈子不爱洗澡。”女盗不禁嘀咕起来。可能也是宿世的因缘，她忽然想到这薄荷猪必定是为了度化众生，玩“潜伏”的天界使者，所谓“应以猪身得度者，即现猪身而为说法”。可是，就算是只猪菩萨，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咳……咳……”女盗又咳嗽了两声，干咳，“这故事听来倒是蛮有意思的。那个，请问，那我究竟是哪尊大神啊？”
　　蛇王还未及回答，有个人在女盗身后淡淡的开口：“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必须得死！”一阵巨痛袭来，女盗知道有人在自己背后放了冷箭，转身，她看到了一张冷峻无比的面容，女盗恨得牙根直痒，她忍着剧痛从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裴思岚，怎么又是你！你这个捕头还真是合格！”
　　没错，就是这个姓裴名思岚的捕头，姓生僻，名生僻，性格更孤僻。他从第一眼见到女盗就没有放弃过追杀，自然，一个是官一个是匪，双方的立场本是不允许产生任何其他的情愫。自然，女盗也是很清楚姓裴的对自己情有独钟，三年来苦追不舍，其实就是为了悬赏金。谁叫自己曾经一时手痒打劫了官银，并且还将那些整颗的银锭子化整为零，敲吧得细碎，在几个时辰内全部散了出去。
　　血侵染了女盗的整个后背，在汩汩而出，蛇王怀抱着女盗，沉沉的说了声：“走！离开这里！”这句话是对那个孤僻的捕头说的，可是裴思岚纹丝未动，他的眼神全部胶着在女盗的身上，他扭着眉毛，眼中有思索的神情，似乎有什么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情感正要喷薄而出。
　　“口口声声爱我，为我苦等每个百年……你怎么不帮我收拾了他！剁了他……砍了他……哪怕是吞了他！”女盗强打精神咧嘴一笑，嘴角露出一颗小虎牙。而裴思岚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浑身一震，是了，他的情感喷出来了，他甚至跑过来跟蛇王抢人。
　　蛇王抱着女盗左躲右闪，似乎也不想伤害裴思岚,躲闪间，蛇王低头对着怀中的她咧嘴一笑：“是谁告诉你我是条蛇？”说着，手指一点，定住奔跑中的捕头，并冲着裴思岚坏笑道：“这位大神，你这马不停蹄的下凡来，隔阴之迷入胎之闷让你忘记自己是谁了吧？想当初你也要喊我一声师兄的，怎么这样不知道尊老爱幼！”
　　“赫连紫，每次都这样太乏味了！”裴思岚无法动弹，但是还能说话。“我就是看着同门之谊的份上，没有带手下一起，可你也不能每次都这样破坏兮菩萨的修行啊，我这怎么也算是奉旨下凡，你这纯粹是滥用职权，天庭要是知道了，早晚给你绑到雷霆柱上给你轰天雷！”
　　“就说你这狼王做的窝囊，本来咱们是同年皈依的佛门，还都是小兮给做的三皈依，可是我都从井中之龙修成了天龙，而你还只是小小的地仙。天庭给了你多少好处啊？你巴巴的给卖命，还说我滥用职权。”
　　咯嘣嘣，裴思岚的狼牙咬得山响却无计可施。“赫连紫，你这无耻黑龙，等我凑齐手下十九战狼，要你好看。”说到这里，忽然之间扯了脖子喊起来：“兮菩萨，请您成全。赶紧的血尽而亡，回天复命吧，这来来回回的，都在人间折腾多少世了，我这什么时候能交差啊！”心中还琢磨，这厉天箭的功效怎么还没发挥，按理说这兮菩萨中箭半天了，也该追回前世记忆了，怎么看起来还是很懵懂！
　　便在这时，女盗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澄澈，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四周围的景物，缓缓说道：“我想起来了，那封信！当时辨聪法师带来的那封信上写着：‘你在世间游化日久，那些众生容易调伏吗？若已调伏，度生的事就完成了，可速返回，待太久，恐被强缘打失，流入世间的业报，至祷，至祷！’是了！就是这个！”说到这里双手拍了一拍，一根指头很不客气的指点裴思岚，不负所望的对他说：“行啦行啦，狼王，别担心了，我都想起来了。不过，人家赫连也说的很对，你们这二十头狼实在懒惰，不思进取，修行到现在也只是地仙，那何时能到西方净土拜见老佛爷啊？”，复又拿指头敲了敲“蛇王”的头，完全不顾自己身下已经血流成河：“还有你，你这贼龙，当年我被狼群包围时，你在哪呢？你在你的小破井里‘休养生息’！还舔着脸说是我的护法神！好啦！别小溪，小溪，叫得亲热，想洗澡想疯了吧你。最后……” 女盗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猛抬头，仰天恨恨地骂：“我说，他妈的一澈！你丫的下次编剧前能不能有点公德心！”
　　PS：天上负责司命的一澈星君猛然间一激灵，赶紧摊开手中的册子，大笔连挥，顿时“兮无恨历劫十一世”变成了十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