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劫》眉晓晓

29、第四篇第二章 大闹天宫

　　别说，这从兜率天内院下凡跟被踢下去就是不一样，前脚被劈死，后脚就又跑回了五净居天，不用再经南天门。只不过，我这怎么想都是没能完成弘法大任，一趟凡尘行，反倒落了个爱发怒的恶习。
　　正自发愁，脸皱得跟苦瓜一般，忽然听有人喊：“快呀，快去看热闹！听说尘世间有个猴子飞升上了忉利天，给封个小官不满意，大闹王母娘娘的蟠桃寿宴，好不容易抓起来关到老君的炼丹炉里，偏生又叫他给逃了出来，这不，此刻正在天庭上大闹起呢，乖乖啊，凌霄殿都给掀翻了，四大天王和哪吒三太子俱不是那猴子的对手，玉皇大帝四处搬救兵呢！”说这话的是个在□□天修行的天人，尚且没有证得任何果位，看头上的光环和颜色就可以辨别出来，怪不得道心不稳这样爱凑热闹。
　　我扫了眼那凑在一起交换意见最终决定要去掺和一脚的几个天人，心中纳闷，按理说这忉利天虽然不过属于欲界天，天兵天将的修为比不得其他界，但是毕竟诸天天王也都是挂了职位的菩萨去担任的，能耐自然是有些的，何况这菩萨一共也才不过十地级别，屈指算来玉帝他老人家也算得是三地菩萨了，怎么会按不住一只小小的猢狲呢？
　　最后，我摇摇头，对眼巴前这群五净居天的天人们的好奇之心表示不理解，这都修到今天这种地界上了，心境竟然还是如此尘俗，何时才能真正得大解脱，看破放下成佛啊！我摇着头，踩着祥云，摇着摇着就不小心下了一层天，再一个不小心，云朵飘啊飘的就飘下了十几层天，更是一个不小心就见到了欲界天和□□天的接轨云层。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脚下的祥云刹车不住，倏的就冲进了欲界天。
　　我一边暗自说自己绝对不是来看热闹的，自己绝对是溜号跑神没注意飞到了这里，一边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哇呀呀，这欲天的最高天现在完全是翻了天！想当初我也曾在这忉利天上做过星宿立过神位，那时的宫殿真个是霞光万丈瑞气千条，离老远就能看到金灿灿的天阶。可如今这天庭之上的三十三宫殿各处都在冒烟，简直是烽火连天旖旎无限。
　　我淡定的看着三十三宫殿冒烟着火，天人们惊慌失措地飞来飞去，好不热闹，随口捏了个诀儿就变成了个普通仙姑，模样跟常见的那些个摘果子撒花瓣斟美酒的仙子差不多，打算混进炸开的“蚂蚁窝”，一探究竟。
　　挤了半天发现肇事的猴子没在这里，于是又换个“蚂蚁窝”打探。
　　终于让我在某“窝”前发现了一干诸神，正跟一只美艳无双的猴子打得不亦乐乎。我赶紧隐了身形躲在金漆红色通天柱的后面，免得遇到老相熟根据我的元神气息知道我的变化，毕竟这天庭有难人人有责，我不伸把手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好看热闹围观？
　　震耳的喊杀声中，三十六员雷将正神将肇事的猴子团团围住，而那厮却不慌不忙，连眼皮都未曾眨上一眨。我驱步向前，想着靠近些看看这猴子的面容，无端端的从斜下里闪出一名身着金黄盔甲的男子。
　　金甲神长身玉立，也不言语，伸出一指对着我虚空而画，同时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这套动作我惊讶的发现我老人家的形体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最诡异的是，他明明看不到我，但是却对着我的方向凝视半晌，道了句：“切莫观战，早些离开。这里甚是危险。”
　　我心说你谁啊你，上来就把我给画了符念了咒，我凭什么就要听丫的。正自愤恨，猛然间天崩地裂的一声响，却是那只猴子一个飞身，腾到了天庭的金钟之上，一棍子就砸了下去。金钟非属凡物，不单身形巨大，而且五行之中的兵器就没有能够伤到它的，可是这猴子手上的棍子也着实厉害，连着砸吧起来就没完了，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等到三十六员雷将抛开那只猴子用毫毛变出的无数猴子猴将的纠缠，亦是凌空追来之时，金钟已经自个憋不住从殿中滚落下来，咕噜咕噜就滚向我的落脚处，而那只猴子兀自没有解恨，一鼓作气追了过来，再接再厉的要把金钟敲吧碎了。
　　震耳欲聋的钟声里，忉利天下面的四天王天有隐隐的晃动，忉利天上的□□天第一层一天也是跟着晃了两晃，其他更上层的想来此时即便不是魔音震耳亦是余音绕梁不止了，等到我从发聩的广大无边的浩大钟声里回过神时，猛然发觉自己跟着那只猴子已经被三十六员雷将围到了一处，我抹了抹头上的汗，顺了顺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接下来又拍拍胸掏了掏几乎聋掉的耳朵，心下感慨，真的要加把力气赶紧修出去了，在这六道之中忒惨了点，总归就要被眼耳鼻舌身意这些东西控制，一个钟声就能把我折磨成这样，惨不忍睹啊我。
　　忽然之间，原本隐身的我浑身一震，酥酥酥酥的遍体发麻，一般我有这种感应，基本上是某位佛就在近侧。果不其然，下一瞬间佛光普照整个忉利天，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就端坐在金色的莲台之上，莲台旁侧是阿傩、迦叶二尊者，两位尊者一旁有位大菩萨持着净瓶杨柳面色如水，正是跟娑婆世界缘分极其深厚，天上地下最是爱管闲事的观世音菩萨，我曾经的第一位上师。
　　我仰望那金光闪闪的大佛，猜测这便是释迦摩尼佛。因何说猜测？只因除了娑婆世界有个佛祖，在他方世界成就的佛也是有许多许多，每一个佛教化一个世界。虚空中有无量数的佛世界，也便有无量数的佛。也正因此我基本分不太清楚佛陀们的名字，佛别名如来，这个如来，那个如来的就已经搞得我头晕，偏偏每个如来又都有那么多的别称名号，最糟糕的是，十方三世一切不可数的无量诸佛们常常是示现的色身极其的相近，已经不是可以四胞胎五胞胎十胞胎那么简单的去区分辨别了，我总不能拿了笔在每位佛祖身上做记号吧。
　　我眼巴前这尊金光闪闪的大佛对着两位尊者传了法旨：“教雷将停息干戈，放开营所，叫那大圣出来，等我问他有何法力。”
　　如来法旨下，雷将领命退。我旁边的那只猴子见状便也收了自己的毫毛，漫天的猴子猴孙登时消失无形。美艳无双的这只猴怒气昂昂，厉声高叫：“你是哪方善士？敢来止住刀兵问我？”
　　那边一双猴眼恶狠狠地盯着大佛法身猛喷火，这边我对着佛陀左右的两位尊者仔细瞧，终于确定该佛就是娑婆教主释迦牟尼佛。释迦佛的名号很多，也唤作毗卢遮那佛，意思是光明遍照，俗谓大日如来。
　　确定了大佛身份后，我顿生敬意。释迦佛能为甚难稀有之事，选择在最难修行的娑婆世界，亦即人间示现成佛，为诸众生说一切世间难信之法，十方三世一切诸佛都赞叹他的不可思议功德，何况小小的我。
　　我发自肺腑的想要同释迦如来多多亲近，可惜绞尽脑汁也无法凑前膜拜，都怪那个金甲神给我施的隐身术太过古怪。当我上蹿下跳想办法破解的时候，猛然发觉自己会发出细微的声响，地面上亦有身体碾过所产生的痕迹，看来，我这通折腾还是起了些效果。正琢磨接下来怎么办，倏忽间我便被一道无比刺目的光芒射中了。
　　“啪啦！”
　　我正自蹦到高处，隐形术不打招呼就自行消失，害得我一屁股就跌倒在凌霄宝殿的门梯下，一时好不丢人现眼。
　　释迦摩尼佛弹指间解了我被人施的咒，面上却径自一派深不可测的表情看向那只跟我一同站在包围圈中的猴子，猴子不其然也被冒出来的我吓到，他跳脚道：“古怪，甚是古怪，怎的我这火眼金睛没有看到你这只古怪！”
　　我瞥了眼猴子，心说，再美艳你也是只猴子，我懒得搭理你这畜生道出身的，猴子似乎有读心术，他继续跳脚道：“我是天生天养的石头里蹦出来的美猴王，绝对不是什么畜生！”
　　是吗？我狐疑的看向这只所谓的美猴王，暗道除去西方净土里的各种仙禽异兽是仰仗阿弥陀佛的威神力化显出来的，在这天地人各界哪个兽兽不是业力轮回投胎而来的？之前听天降唤他为妖猴，想来也不是西方净土的居民，虽然西方极乐世界是凡圣共居，但是取得了那里的居住权的“现住民”都是不生不灭，无有销亡，而且断断不会跟妖字扯上关系。
　　我眯缝着眼睛看猴子，猴子则睁着眼睛看我，他忽然笑了起来：“得了，别费神了，想知道我的来路，你这厮还嫩点，啥时候有了老孙这等火眼金睛再来近前吧！”接下来猴子一撇嘴：“说你是菩萨，那是抬举你，你这脑袋上的罗汉骨都没张全，还敢怀疑我这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
　　这家伙竟然看出来我现在的果位只是罗汉，倒也是有些手段，不过对于神通这种东西，我的老师一再叮嘱说“实乃是修行禅定或念经持咒之外所产生的附属品”于是我也学猴子那样的撇嘴，凉凉地道：“就算你这猴子神通广大，可是也不外乎是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及神足通，这五种神通都不稀罕，你离那漏尽通还十万八千里呢！少在这里妄自尊大的了！” 能得漏尽通的唯有四果罗汉及菩萨位以上者，我尚且不及，何况一只野猴子。
　　这时释迦摩尼佛的声音直直的灌了过来：“止！”一个止字，我顿时住了嘴，同时也止住了自己的那份妄念，在猴子面前的傲慢之心霎时消散。
　　那名唤齐天大圣的猴子此时也回过神来，不屑跟我这个无名小卒浪费时间，他伸指头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随即挥了挥手，让我靠后再靠后，一根棍子煞是威风地指着佛，仍旧还是那句话：“你是哪方善士？敢来止住刀兵问我？”
　　释迦如来道：“我乃释迦牟尼尊者。今闻你猖狂村野，屡反天宫，不知是何方生长，何年得道，为何这等暴横？”
　　那边猴子唱了个喏道：“我本：天地生成灵混仙，花果山中一老猿。水帘洞里为家业，拜友寻师悟太玄。炼就长生多少法，学来变化广无边。在因凡间嫌地窄，立心端要住瑶天。灵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
　　你别说，这猴子不简单，出口成章，有点文化。可惜也就是有点文化而已，他那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师父菩提祖师正是释迦摩尼佛老人家的十大弟子之一的须菩提，要是知道的话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师祖的面前撒野。再之后猴子跟佛祖之间的对话有些枯燥，我也没太注意原话咋说的，反正佛祖的意思就是讲玉帝本是光严国、妙乐土中、宝月皇后之子，舍国修道，经历三千二百劫，始证金仙，号曰“清静自然觉王”，又经十万劫，方证“玉帝”之位。因为人家之前不间断的修行才有今天的位置，这个玉帝之位还真不是谁说做坐能坐的。
　　这话不假，欲界天的四天王，欲天中间三十三天的天主帝释（玉皇大帝），□□天的大梵天王等十大王的功德，都是与佛一样的，只差一点，就是没有悟道。但是他的福德、善行、智慧，同佛几乎是平等一样的，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当得起。
　　这套嗑儿人家那猴子自然是不屑听的。于是猴子就很傻的跟释迦佛祖打起了赌，最后被老佛爷一个大巴掌给拍下天，压在了人间的五指山，还让阿傩、迦叶二尊者领了法旨在山上贴了“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以镇妖猴。
　　我从头到尾全程跟踪了整个猴子被抓被压，心有戚戚然，尤其是后来听到佛祖说这个猴子将来是要超脱六道，在西方世界成为闪闪发光的一尊斗战圣佛时，我泪牛不止，咱就想啊，这大闹天宫的主儿跟我几乎同期出道，人家已经得佛授记，将来是必定成佛的，前途一片曙光，可是纵观我的苦修，委实看不见出头日，佛途晦暗。

　　我自怨自艾的行行走走，不经意就走到了凌霄殿外。猛抬头，发现一员身披红袍的帅神挡住去路，那身金光闪闪的盔甲耀得我眼花。是了，就是他。在我看猴子跟雷将热闹之时，这家伙冲着我一阵子鬼画符，搞得我无端端就隐了身。
　　许是这神将看起来面善不够凶，我自来熟的跟他打起来哈哈：“听闻狄光真君久执凌霄殿。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纠察天上人间，除邪祛恶，不遗余力，天下百姓赞曰‘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惊醒世间人。’今日看来名不虚传！”，说着，我敲了下他左手持的火轮，曲起指头弹了弹他右手举的钢鞭。
　　我能对玉帝的御前大将如此不卑不亢，实在是因为我每看到那张脸就愤愤然，谁让他在尘世的凡身曾经唤作王灵官呢！
　　见我心无恭敬，旁边有天降立时大喝：“不得对玉枢火府天将无理！”
　　“呦，升官了。恭喜！”我嘴上说着，心中想着迟早把这厮的火德观给烧了。
　　“华光元帅统领五百灵官及三十六部雷界正神，岂是尔等能够随便置喙的？”那名天将板着一张棺材脸对我训话，挺胸抬头，颇有些趾高气昂。
　　我撇了撇嘴，“呦呦，原来还封了华光元帅，这名号好听！顺耳！”
　　“不管是夜狄光，还是华光元帅，只是称谓上的不同，我还是我……师姐，我总还是当初那个爱慕你的师弟，从最初到现在，丝毫未曾改变。”
　　如果毫发无伤的放过他这实在会让我得内伤。听完这段话，我想也不想的就扇出一耳光，势必要扇得清澈响亮。
　　华光元帅很好脾气，对我这挥出的一掌是避也不避，闪也不闪，硬是接下来，被揍之后还和颜悦色的对我说：“时至今日，你还在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