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劫》眉晓晓

16、番外第一章 狄光前世

　　那一年，她来到了我们的水兰天，本来这层天上盛产的是水兰，自从她来了以后，这里的波罗罗花慢慢的多了起来，据说这些金色的花种是她从别处带来的。每一次我看到阳光下那些摇曳起舞的波罗罗花就会想起她如花的笑靥。而最初，她刚来到的时候，其实，是蛮凶恶的。
　　我们这层天的天众，大多来自道家的阐教，蟒、雕、狐、狼等等，说白了基本都是精灵修成飞升来的，委实的不容易。自然，也有从一出生就在此层天的神仙，譬如我。我生在水兰天上最荣耀的云家，从一出生就披覆着金光灿灿的外衣，习惯性的仰头走路。
　　还记得她似乎是下来历练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跟这里的豺狼虎豹为伍，她两手攥了许多把飞刀，锃明发亮，寒光闪闪，随时可以招呼身边不听话不友善的“畜生道”修来的仙友。夸张的是，她的眼神比她手上的刀子看起来还要狠，只要瞄上一眼，无端端的就起了一身的寒意。所有的人都被她骗了过去，除了我。我想，也许这是初来者的一种保护色。刚开始我以为她的这种故作凶恶是多余的，很快，我不这样想了。
　　虽然他也有自己的贴身护法，可是那个家伙实在是不堪一击，至少在我们这个妖仙聚集的水兰天，这个护法是不值一提的。那一天，一把燕尾箭堪堪从她的脸颊划过，她的那个护法正在努力的削一个人偶娃娃，我当时就鄙夷了，弹指之间就能变的东西，干嘛要亲自去做，费神费力的。最重要的是，他失职了。
　　她的护法一下子从一名增加到了七名，走到哪里都是一串串的，而我为此有些懊恼，因为这让我无法同她近距离讲话。我很想问问她，可还记得翠竹林中的小楼，可还记得鬓间那枚流光溢彩的凤尾羽……
　　我那时候不知道她已经从一出生就被许给了别的神君，等到我知道这件事，我就告诉自己说那个神君比我比她都要老，虽然面貌看不出来，但是年龄差距就是年龄差距，我依旧认为她还是跟我最般配。何况我还是水兰天上首屈一指的少年男神，有那么多的女仙为我着迷，只要我肯对她好，她没道理不喜欢我。
　　她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直到她离开水兰天。我为此引以为恨。

　　某一日，我听到她跟她哥哥的对话，原来她的母亲最初曾想在水兰天上给她找一个保护伞，而我是她的最佳选择，可是傻乎乎的她找错了人，找了那个只会削人偶的笨蛋。
　　她的哥哥好心的提醒说现在改过来还来得及，她则是一副完全无动于衷的表情，我听到她的哥哥说：“云殇才是你要找的那个保护伞，他不仅仅在众仙之中长相最为出挑，就连智商和法力也是数一数二的，他的家族背景也很庞大，整个孔雀一族的战斗力最属强悍，他在你身边，没人敢给你放暗箭。最关键的是他对你一片真心。”
　　想我云殇乃是孔雀一族的王子，性情冷淡，竟然会对她一片真心，估计是这件事令她有些动容，于是便问自己的哥哥究竟怎么回事，至此我才知道她的情商完全为零，我老人家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瞎忙活。
　　她的哥哥照扒了我的台词，他说：“小妹，你的情商简直是零啊！这个孔雀王子太可怜了！你没注意到他喜欢假装跟你不期而遇吗？你没注意到不期而遇后他总是主动跟你打招呼，并且殷殷希望你能多跟他说句话吗？每一次你都是打完招呼就走人，冷冰冰！我有好几次撞见你转身离开后，他假装不在意的也转身离去，可是总会在没走几步之后便回转身偷偷的看你，那眼神真是让见者为之心碎……啧啧……这个可怜的孔雀王子……这个云殇……”
　　从那一天起，她对我多了丝关注，眼神不再凌寒，可是也仅限于此，有时我会想，也许她自己都搞不懂对我是一种什么感情，亦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拿出怎样的一种态度对待我这个孔雀王子吧。
　　后来我知道她原来是被许给了穆白，我开始难过。穆白的修为比我多了几万年，早已经位列仙班，做起了星宿大神。屈指算算他跟我们家族还沾点亲带点故，从辈分上讲我还要喊他一声小叔，而这个小叔在天上还是很厉害的响当当角色。
　　面对如此棘手的情敌，我没有放弃希望，我在水兰天上盖起了空中楼阁，庭前遍种金色的波罗罗花。我想，等到波罗罗花全部盛开的时候，便携了她的手一同来看。我还要送她一柄画满波罗罗花的梳子，让她每一次梳理如云美发的时候都会想起我来。
　　空中楼阁全部建好了，族人们大呼小叫着说工程太过浩大，如果不是为了王子纳妃他们才不来遭这等罪。而我则一语不发，只是将那金色的花种撒到庭前的每一个角落。
　　等待波罗罗花开放的时间里，我开始雕刻那一柄梳子，每刻一下就感觉自己跟她近了一步。
　　梳子雕刻好了，我想着最好能用瑶池的仙水和了金粉涂在上面，这样金闪闪的波罗罗花，定会晃花她的眼。
　　原本以为此事不难，怪只怪我遇到了瑶池仙子。升天之前，我曾在大孤山修行，因缘巧合从水怪的口中救了一位少女，哪知此女竟是瑶池仙子的轮回身。如今她回归天庭，正是为了上天寻我。
　　想来有因才有果，只可惜我这救人一命的善因却种了恶果。瑶池仙子不顾仙家的体面，暗地里种了魔咒在我的身上，而我竟然丝毫不曾觉察。
　　波罗罗花盛开的天年里，我将深爱的她领到了心中的那片圣地。空中楼阁时隐时灭，波罗罗花金衣飘摇，我将那一柄梳子插到了她的发间，轻声问：“可愿与我在此间偕老？”
　　她抬眸看着我，想了许久，忽然问我：“可曾有人告诉你，你像极了一位仙，只不过他不在水兰天上，他的眸子是金色的，而你的是如墨般的黑。”
　　我知她说的便是穆白，东方星宿心月狐，便装作吃惊的样子，笑问：“哦？那你觉得哪一位更合你的心意？”
　　她蠕动着双唇，红霞遍布芙蓉面颊，最终也是没能说出个所以。而我这时候发觉了身体内的异动。
　　魔变。
　　为了避免误伤到她，我藏身暗室之中，不敢露面。
　　我看着她四处寻找，逢仙就问：“可曾看到云殇？”而我只能在暗处偷偷的看着她望着她，未曾现身。
　　我一边清理身体里的魔咒，一边偷偷的关注她。我发觉她的身后多了一位仙，正是我最忌惮的心月狐穆白。他喜欢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如我一般的痴痴望。而她对于他的尾随并未上心，头不曾回。
　　魔咒被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依旧是每日跟在她的身后，她依旧是头也不回的走。
　　我以为自己还来得及，她还没有爱上别个仙。可是……
　　她一如往常，静静的走，无声无息，他一如往常，悄悄尾随，痴痴的望……猛然间，她便回了头。
　　回首的刹那，我的世界因此轰然倒塌，我看到她眼眸中的神情瞬息万变。最初，她只是不以为然的冷笑，估计是觉得自己没可能喜欢上任何人，可是当她看清楚身后的那个仙，竟是一语不发，轻轻拥住了他。
　　我看着他们相拥，看着他们眼中那份宇宙成劫灰也不愿分开的无悔，心知这情劫是过不去了，我的，她的，还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