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因之果 ...
-
翌日,宋清衍已然不在。
无形的墙拦住了李攸宁的脚步。他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了一道结界,为何?尝试了多次也无法破除它,心中满是疑惑不解,思及近日来的变故,只得等他回来问个清楚。
老道的话语在她脑中回荡,想到那已许久不曾有过动静系统,兴许它能知道更多。试探地问了一嘴,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死寂。
同时,这道结界令她与世隔绝一般,一墙之隔,甚至连半点风声也听不见。
一直到傍晚时分,布下结界之人才面色如常地出现在庭院之中。他一挥衣袖,十来只瑟瑟发抖的魂儿现于眼前,道:“它们生前事已了,还需由你送它们离去。”
轻声念了一段咒,那些魂儿露出感激之色,消失在晚霞中。才想问什么,脑中一阵眩晕之感,依稀听见耳边传来叹息声,随后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一连几日皆如此。随着灵魂的不断增强,身体逐渐能抵抗莫名的昏睡感,却浑身使不上劲儿。在宋清衍抱着她回房后,转身离开时,她蓦地睁开眼,攥住他的衣袖,虚弱的眉眼中满是疑惑与质询。
“且信我,你在这里是最安全的,若你想出去,再等等。”把她拘在此处,终归还是不忍,温声安抚,怕她无趣,又讲了近日来京中发生的种种。
一直效忠于沈皇后的老道忽在府衙前自曝,在大周乃至整片大陆设立了百数十座长生门,门徒万千余潜伏于各国王廷之中,专门递上了一箱册子,记录了他们的种种罪行。
老道当即进了牢狱,又辗转至金麟卫处。他似乎再无所求,被抓捕时,面上仍挂着满足的笑,不用审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前几十年前到现在,林林总总翻出了无数旧账,朝野上下皆震惊。
当年李家军一案,有上位者的默许,他则为上位者筹谋,略施障眼之术,令武安侯延误救援时机,暗中联合吐蕃引李氏军队深入大漠,意在将其一举歼灭。
大到边境纷争不断,战事频发,小到各地冤案频频,无辜之人枉死,背后皆有长生门的影子。
牢中,审讯之人被这桩桩件件震得说不出话来,心底却有疑惑,既然长生门的影响如此之大,为何坊间却少有它的传闻。
老道神态自若,好心解释:“我等从不主动干涉朝政内务,亦不需普罗大众的信奉。人们心中藏了无数欲望与贪念,尤其是那些权贵们,遇到权与钱无法解决之事,我等为他们提供策略,而他们往往会选择对他们最为有利之策。”
“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 审讯之人怒极反笑,见该问的已问得差不多,与纪录之人麻利收拾了口供证词,又吩咐小卒将老道带下去关押起来。
他不敢耽搁,当即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呈上证词。只是退下时,他们的谈话飘进耳中,惊出一身冷汗——
各地的长生门门徒竟在一夜之间身亡,抓捕之人赶到时,只剩一具具尸/体,以及深入骨髓的寒凉,一如那日恭亲王及金麟卫所见。
如今,京都虽并无浮于表面的怨气,一派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是惊人的暗流。大周境内的能人异士皆被皇室搜罗了起来处理突如其来的危机,但死亡人数仍在攀升,人们依旧活在恐惧之中。
困顿感不断侵扰着,李攸宁深吸一口气:“你应当也知道所谓的湮灭之阵,已非人力所能及,莫非你也束手无策吗?”
宋清衍听后轻轻摇头,温和的眼眸下暗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现下,你什么都不必想。”
只听完这句,她再也坚持不住,陷入混沌中。
宫中,沈皇后独自一人执笔疾书。随着宫女急切的惊呼,岑贵妃面色不善地闯了进来。
“皇后,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不是?长生门的那些人,一开始就是你安排我身边的。我害了你孩儿,你便怀恨在心,步步筹谋,陷害于我,让岑氏再无翻身可能。”
许久,沈皇后停下手中的动作,施施然起身,未理会她的控告:“妹妹来本宫这儿有何贵干?”
“皇后不愧是皇后,都死到临头了,还能这般淡然。”岑贵妃因早年丧子,又失了家族依靠,言行愈发无状,乃至不管不顾了,“勾结外敌,谋害忠良,挑起战乱,哪样不是死罪?我来,自然是为了看你的笑话。”
沈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难得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既然妹妹这么关心本宫,本宫也不介意对妹妹说一些体己话。不管妹妹信不信,本宫一点儿也不恨你。岑氏之难是个意外,都是常国道那老头自作主张。”
常国道自然是那位自曝身份的老道。她的话还未说完,岑贵妃显得格外癫狂:“你不恨?你怎么会不恨?”
“自然不恨。还要感谢妹妹这些年为了本宫的宜和尽心尽力,也感谢妹妹生了位聪慧机敏的好皇子。本宫让那些道人待在妹妹身边,也是为了妹妹的身体着想,别无他意。看在宜和的份上,本宫会让你荣享晚年。至于其他,想必妹妹也不懂,多说无益。”
“你…你说什么?”岑贵妃的心瞬间跌入谷底,当年她拼了命生下的是皇子,却为沈氏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
沈皇后料到她的反应,继续道:“那时也是不得已。若本宫再无皇子,好不容易从永宁手上得来的内库之权便要被圣上尽数收回。妹妹是知道的,圣上对永宁的偏爱从来不止一点两点。可永宁如今又回来了,那皇儿在圣上眼中已然一文不值。”
永宁早已成一堆枯骨,回来又是什么意思?当年永宁之死…岑贵妃怔在原地。沈皇后未在说什么,趁岑贵妃还未发疯时,忙让人把她带回寝殿。
终于清静了,沈皇后的贴身宫女对守在门口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屋内只剩她与沈皇后,旋即说道:“娘娘何必与贵妃多费口舌,终究是于娘娘不利。”
“本宫是真希望她能懂。但她那蠢脑子,只知情情爱爱。”沈皇后心中惋惜,递了几封信件交与那宫女,“本宫虽恨永宁,却也只有她能理解本宫。”
宫女接过信件,行了一礼,默默退了出去。
而永宁,也就是柳怀玉那边,因阵法一点点被催动,天地紊乱,奇迹般恢复了所有的记忆,但魂魄变得极其不稳定,幸有景鸣为她消除四散的怨气。
“你说人间将要大乱,那小孩都走了,为何你还在这儿待着?”柳怀玉端坐于蒲团之上,玩弄着镶着宝石的护甲,不经意问道。
“先生他…在做一件危险之事,若能阻止他,兴许能阻止这场大乱。”景鸣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没底,想到一张张痛苦的脸,眼神又坚定了几分。
“你要如何做?你说过,他非寻常修行之人。他无故囚、禁宁儿,想利用宁儿做什么?”此时此刻,想到一发不可收拾的传言,柳怀玉更担心李攸宁的安危。
景鸣顿住,失了往日的神气,垂头丧气:“我不知。我去瞧瞧外头那些人。”他知自己能力有限,却深受造物之神的影响,救世成了他的执念。
他走过偏僻街巷,不厌其烦地救起一个个受伤之人,又眼看他们陷入困境,直至筋疲力竭。
远处,一人不急不缓向他走来。他觉此人有些眼熟,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知他是那日大军归京时,其中一位将领,谢霖。
谢霖说:“那位已将人间彻底封印,不知用什么法子蒙住了天道之眼,上界神明即使知道,也不可轻易入人间,人间已成僵局。”
这人为何知道上界之事?景鸣抿紧双唇,瞧出一丝不对劲,遂戒备道:“魔魅?”先生竟然放任魔魅在人间。
“你有至纯至净之心,我无法诱你做任何事。我活了万年之久,不愿就此消散,对神明往事略有所知。我这里有一个小小提议,能扭转现下的局面。”谢霖眼中露出兴奋之色,声色亦变得诡异,说完其口中的提议,扭曲着身姿走开。
只有其一人时,他时而手舞足蹈,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嘴里叫嚣着“弑神、弑神、弑神”;时而又愤恨不已,摔打下人才理好的摆件,痛苦地念叨着“神明徇私,害我妻儿,阿宁、阿宁、报仇雪恨”。
而景鸣仍望着谢霖离去的身影,面色凝重。他思索着魔魅的话语,实在不敢相信,在所布结界之处守了许久才见到人,换成了上界才会用到的称谓: “尊上,人间被布了上古湮灭之阵。”
宋清衍叹了口气: “阵法已不可逆转,你本不该在此。”
那双淡漠的眸子刺痛了景鸣的心:“您早就知道了。为何不阻止?人间本不该遭此一难,您是…”
“我不过是傀儡罢了。”他打断了景鸣的话,“若你想救人,我不会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