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余温》辞凡

3、第三个梦

　　两星期后，天祇的电子邮件送达，焕道拿下智驾芯片的独家使用权。

　　老板谢珩亲自在项目群里宣布了这个好消息，顺便通知所有参与项目的人，周五晚上到新荣记聚餐，公司请客，庆祝初战告捷。

　　有人回复“收到”，有人紧跟着在后面摇旗呐喊：老板威武！

　　群里的气氛活跃起来，潜水的人纷纷出来冒泡，保持队形排队接龙。

　　为防止消息滚动太快有人没看到，谢珩还贴心地把原话复制粘贴到群公告。

　　谢珩出身于互联网大厂，后来踩在风口上辞职创办了焕道。

　　焕道的核心技术人员大都与汽车相关，管理层则有不少来自互联网行业，公司氛围轻松活泼，没有太多流程体制的约束。
　　员工们受企业文化的熏陶，在小事上不拘小节，在大事上从不马虎。

　　闹腾了一阵，大家自觉消停，回归到工作当中。

　　中午十二点整，邻座的肖枭环顾一圈，转过头来小声询问：“去吃饭吗？”
　　温羽微微一笑，关掉电脑屏幕：“走吧。”

　　焕道的办公室设计得极其有趣，与普通方方正正的格子间不同，他们的办公桌是由英文字母构成的可移动的半开放空间，有独坐，有并排，也有面对面的布局。员工可以自由选择，自由拼写，随意变换。

　　温羽坐在字母“R”的两条腿之间，上半部分的同桌是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就是肖枭。

　　肖枭是今年新招的毕业生，实习刚满一个月，身上的学生气还没褪尽，整间公司里，她只跟带她的同校学姐温羽稍微熟悉一些。

　　在楼下便利店吃了个简餐，两人回到办公室准备午休。

　　饭后立即躺下不利于消化，温羽打开手机，先刷了一会儿行业新闻。

　　微信弹出消息，她点进去。

　　蒋司越给她发来一个鬼畜视频，是黑粉掐头去尾剪辑的他的直播语录，他自己划重点：进度条拖到一分二十八秒。

　　温羽去年因新车的宣传合作认识了蒋司越，两人互加了联系方式。

　　他是黎书公司签约的自媒体博主，输出内容主要为汽车测评，全网粉丝量超过千万，颜值和内容的追随者大概各占其中一半。

　　虽然线下没见过几次面，但温羽时不时会看他的视频。他的测评覆盖面很广，且真实专业，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给她带来不少启发。

　　刚认识的时候，蒋司越就自来熟地频繁发消息给她，时间长了，温羽偶尔也会找他讨论一些汽车相关的话题，不知不觉，两人变成了朋友。

　　他发来的视频很洗脑，温羽完整看完了。

　　她敲字回复：剪视频的人这么有才，不挖来当你的同事太可惜了。
　　蒋司越很快丢一张截图到对话框，外加一个双手合十的emoji：已私信，莫辜负。

　　温羽被他逗笑。

　　东拉西扯几句有的没的，蒋司越暴露真实目的：周五晚上有时间吗？朋友送了我两张电影票，一起去看吧？
　　温羽礼貌回绝：真不巧，周五晚上公司安排了聚餐，我不能缺席，抱歉。

　　蒋司越说：没关系，那下次吧。
　　他缀上一张萨摩耶咧嘴笑的表情包，心态良好。

　　温羽多盯了几秒，莫名觉得这只狗的观感和他本人很像。

　　她也回一个表情，然后放下手机，铺平折叠床，躺好睡觉。

　　转眼到周五，项目组的同事准时下班，三两结对前往餐厅。

　　温羽检查下周的会议材料耽误了几分钟，走在最后负责关灯锁门，肖枭在门外等她。

　　一齐下到地库，看到温羽的车，肖枭不由自主“哇”出一声。

　　车身颜色由原来的基础色改成了不算抢眼也不算低调的橄榄绿，轮毂、车灯、充电口保护盖等部位基本都有独特的巧思和细节，既有型又耐看。

　　肖枭绕车一圈再一圈，不停惊叹：“天呐，这车好漂亮！”
　　温羽无奈笑着拦下她：“上车吧，要迟到了。”

　　坐稳扣上安全带，肖枭又观察起车内的饰物。

　　温羽平素的穿搭以低饱和度的浅色系为主，很少戴饰品，五官完美不施粉黛，整体是清淡柔和的形象。

　　这与她装扮隆重的车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欣赏之余，肖枭偷偷在心里做判断：其实，有人洁白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五彩斑斓的心。

　　出发启动时，肖枭又“哇”了一声。

　　这辆车虽然只是中等配置，但乘坐体验丝毫不逊于焕道的其他顶配车型。

　　这归功于温羽的用心调校，除了座舱空间的舒适度提升，她车上的智能助手小岛也要比别人的听话。

　　初入职场的小菜鸟暂时还没有购车的能力，但心里对自己未来座驾的想象已就此有了雏形。

　　到新荣记，服务员领着两人找到包厢。

　　里面一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人声嘈杂，菜还没上全，酒已经开了好几瓶了。

　　谢珩闲坐在正对门口的主位，笑看自己的员工互相插科打诨，嬉笑怒骂。

　　温羽和肖枭本想悄悄进去，谁知刚一露头，立刻被眼尖的邱炜逮个正着。

　　“哎，来晚了的那个！”他冲两人的方向高喝一声，端起当前桌上份量最大的一道菜，径直塞到温羽手中，“拿着！专门给你点的烤鸭！”

　　温羽茫然地接过，手没放对位置，盘子跑偏，旁边的肖枭赶紧帮忙托住。

　　其余同事见状开始起哄，邱炜愣了愣，连忙打断，说起温羽在天祇会议室里的那番烤鸭言论。

　　他一看就喝了不少，温羽趁隙把盘子放归原位，拉着肖枭入座。

　　焕道不崇尚酒桌文化，聚餐以吃饱吃好为目的，喝不喝酒全凭自己心情。

　　这一点跟他们在工作上的风格类似。

　　以谢珩为首的公司管理层年龄都不超过五十岁，在日常工作中给予员工的自由度足够高。只要有能力有主意，不论资历如何，公司基本都会支持。倘若没有特别的想法，只做好本职工作，同样可以视情况升职加薪。

　　这也是温羽入职焕道一年多，就能在重点芯片项目中挑大梁的原因。
　　她在公司行事为人不张扬，但能力出众。

　　这顿饭吃得轻松随意，席间，仍不可避免地聊到工作。

　　有人问起这次的项目由谁负责，谢珩讳莫如深地表示自己说了不算。

　　焕道的每个产品矩阵都有专门负责的组长，一般是由谢珩钦点合适的人选，他突然这样说，大家都很疑惑。

　　面对一张张不明就里的脸，谢珩略作思忖，提前透露了上层的人事变动。

　　从此次项目开始，他将移交技术方向的全部职权，让更专业的人来把控，自己则专注于企业的决策和运营。

　　早在首字母“HD”系列上市之初，谢珩就有意完善焕道现有的组织架构，如今与天祇达成合作，正好是有利契机。

　　论管理，没有哪个企业比规模庞大的天祇集团更优秀，谢珩自认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包厢里安静下来，杯盏碗筷齐齐噤声。

　　顶头上司换人，意味着下面的人将要与其开启新一轮的磨合。领导是什么样的人，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工作的好坏，这让大家都不免有些忐忑和担忧。

　　谢珩见气氛沉闷，多补充了几句，还罕见地开起玩笑：“大家放宽心，新来的这位年轻做事灵活，你们相处起来不会吃力。别看你们一个个现在这副不情愿的样子，等见到他，有的人恐怕要连自己老板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众人闻言一阵哄笑，都道这说法太夸张，忘记谁也不可能把大老板忘掉。

　　他们七嘴八舌地打探情报，温羽脑中却浮现出一张英俊但不怎么有温度的脸。

　　耳朵里听到的信息实在太容易和他联系在一起，她摇了摇脑袋，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聚餐结束已过十点，夜猫子同事还在邀约继续去唱k或喝酒，温羽不打算参加，打过招呼后，顺带捎上肖枭回家。

　　隔天是周末，黎书大清早电话轰炸温羽，说要去做皮肤管理，邀请她陪同。

　　约定好时间地点，温羽起床洗漱准备出门。

　　到了地方，她才知道一起来的还有蒋司越。

　　他站在黎书旁边，笑吟吟地看着她走近。

　　待温羽站定，黎书主动解释道：“我俩在公司门口碰到，他说要来，我想反正大家都认识，就带他一块过来了。”

　　温羽点点头，如黎书所说，并不介意多一个人加入。

　　蒋司越这才出声和她打招呼：“嗨，温羽，好久不见。”

　　蒋司越跟她们同年，但不知是长相还是穿着的缘故，抑或是两者皆有，他看起来总像个还没毕业的男大学生，简单清爽，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温羽浅浅弯唇：“好久不见。”

　　三人走进门，前台满面笑容地迎上来。

　　这家店黎书经常光顾，相互都很熟悉，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沟通。她还是老三样，温羽还是基础清洁，蒋司越意不在此，随便选了个颈肩按摩。

　　做完出来正好吃午饭，蒋司越在手机上挑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询问两人的意见。

　　黎书表示都OK，温羽也颔首同意。

　　“那我订位了。”蒋司越语调稍显上扬。

　　餐厅里客人有点多，他们运气好，得到最后一张靠窗的小方桌。

　　点完菜，蒋司越收起手机，找温羽聊天。

　　以往没有外人，温羽和黎书在餐桌上的话题通常是怎么八卦怎么来，涵盖范围极广。

　　今天有蒋司越在，她们默契收敛，仅围绕大量工作和少量生活展开对话，非常正经。

　　蒋司越倒是什么都能聊，但他的话题中心在温羽身上，无论说到哪里，都能跟她扯上关系。

　　黎书听了半天，终于琢磨出一点别样的滋味来。

　　她双手托腮，静静地观赏两人有来有往的友好交流，完全不顾温羽不断朝她使来的眼色。

　　一顿饭竟吃得让人有精疲力尽之感，好不容易吃完，蒋司越又提议找个地方坐一坐。

　　温羽偷偷在心里举白旗。

　　她确实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积极热络的社交，尤其是和半生不熟的朋友。

　　奈何刚才结帐的时候，她一时放松警惕，说出了自己下午有空闲的实情。此刻再想编造借口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费力地思考，到底什么地方能坐一坐还不必聊天？

　　黎书看够了热闹，总算肯出面解救她：“听说最近有部电影不错，朋友给我拿了几张票，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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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休日眨眼过去，疲惫的周一如期而至。

　　温羽踏进办公室，发觉气氛与往日有很大不同。

　　同事们非但不死气沉沉，反而个个都神采奕奕。

　　温羽边开电脑边问肖枭：“发生什么好事了？”
　　肖枭低声答道：“据小灵通说，新上司来了，是个年轻男人，长得特别帅。”
　　温羽只惊讶：“这么快。”

　　不过也符合谢珩的作风，凡事讲究效率。

　　前去刺探情报的曾琳桐这时回来，人还没进门，声音先到了：“帅死了帅死了帅死了！”
　　她神色激动地与众人分享：“本人亲眼所见，又高又帅又有型，妥妥的男神！”

　　面对好奇围上来的同事，她手掌一竖，格外认真：“不用问了，我已经不记得老板姓什么了。”

　　作为公司里掌握各方消息最及时最准确的人，曾琳桐被大家戏称为“小灵通”，整栋办公楼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看着她和其他同事叽叽喳喳地讨论，温羽莫名想到第一次看见陆宜承时，室友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她笑了笑，随即兀自愣住，自从上次在天祇见过他，她想起他的频率就变高了许多。

　　九点半，行政在大群里通知开全体大会，曾琳桐第一个冲了出去。

　　肖枭紧跟着起身，脸上也难掩期待之情。

　　温羽将这些尽收眼底，慢条斯理地拿上笔记本和笔，忍笑对她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