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47章 ...
-
晏予川没能赶上电梯，等他追到楼下时，明饶已无迹可寻。
夜色阒然，万籁俱寂。他站在楼栋门口，拨了明饶的电话，无法接通。
他又打开通讯软件，给他打语音，提示已被拉黑。
小区四个大门的保安被他找了个遍，最后东门保安告诉他，依稀看见明饶上了一辆计程车。
无奈之下，晏予川回家打开电脑，用不正当的手段破译了明饶的邮箱密码，获取他的手机定位。看见地图上缓慢移动的小红点时，他一把抓起车钥匙，拔腿就往车库里冲。
一转眼的功夫，晏予川驾驶着明饶的豪车，伴随着贯耳轰鸣，风驰电掣地冲出小区大门，直奔手机上的红点方向而去。
就这样追赶了半个多小时，时间已逼近凌晨两点，晏予川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竟然上了一条城郊高速公路，窗外的景致从林立的高楼变成了起伏的山峦。
这时候，他的脑子才终于有空消化一个问题：这么晚了，明饶究竟是要去哪里？
可他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只是短暂纳闷了一瞬，注意力便又全然回到那个移动的红点上。
没多久，红点停了下来，没有了动迹。
下车时，他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前是一栋尖顶房子，身后是一排鳞次栉比的住宅，在月色中隐隐显形，沿着笔直的街道延伸开来。
踩着三级台阶，晏予川来到了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未知的漆黑。
他推开门朝里走，刚刚迈入玄关，转角处一道人影倏地窜出。
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眼前猝然一黑，一块潮湿的布紧紧捂住他的口鼻，他的鼻腔涌入一阵古怪而潮湿的气味，让他近乎窒息。
浑浑噩噩间，他握紧了拳头，正想反抗，却被人从身后反手擒拿，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发出清脆的铿锵声，将他桎梏得动弹不得。
正当他勉力回头，试图看清绑架者的脸，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朝他席卷而来。
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发麻发软，直至五感尽失，彻底陷入混沌。
----
晏予川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耳边传来电视机里的欢声笑语，是一档最近正热播的综艺节目。
睡意朦胧之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明饶的卧室里，一动才发现，他的手脚都戴上镣铐，将他牢牢禁锢在了床头。而四周弥漫也不是卧室舒心的淡雅香氛，而是一股阴冷潮湿的气味。
他用力地眨眼睛，直到视线渐渐恢复清明，他才发现他现在正处于一个多么诡异的环境里。
地板是水泥做的，墙壁是砖砌的，放眼四方都不见窗户，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有几盏壁灯微弱地照着明。
可是就在这一片荒废的景象里，竟格格不入地出现了一张床、一台电视、一张茶几，还有一个单座皮沙发，现在有人正翘着腿坐在上面，用后脑勺对着他。
听见身后的动静，那人起身，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那张精致秀美的脸。
那张总是洋溢着笑、对晏予川调笑撒娇的脸，此时却冷如冰雕，拒人于千里之外，陌生到让晏予川不敢相认。
他呆呆地看着明饶向他走近，“这是哪儿？”
“很熟悉，对吗？”明饶语气里透着冰霜，“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也是被绑着。”
“明饶……”晏予川哭笑不得，“别玩了，好不好。”
“你不是玩得挺开心的吗？黑我邮箱，跟踪我，那我也陪你玩好了。”
晏予川登陆邮箱的时候，就知道明饶会收到提醒，不过他无所谓，只想赶紧找到他，确保他的安全。他自然是没想到，明饶竟然会跟他来这一出。
他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荒唐到他难以言喻，甚至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你先把我放了，我们回家，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家？”明饶发出一声嗤笑，“你搞清楚，那是我的家，不是你的。”
“行，你的家，先回你的家。你别闹了。”
“晏予川，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明饶走到他的床头，眼神空洞得如同一口枯井，用一种死气沉沉的语调对他说：“你知道吗，自从我跟卢飞扬闹掰了，我每天都跟你在一起，上下课跟你一起，吃饭也跟你一起，我说想去摄影社结交几个同好，陪我拍素材，你说没必要，你陪我去；我妈说要请个保姆照顾我，你说家里人多不方便，你来照顾我。你让我一点点依赖你，让我习惯生活里有你，让我以为你也愿意和我过下去，现在你项目快做完了，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想把我甩了，拍拍屁股走人，你问过我答不答应吗？”
“我不是——”
“那我现在告诉你，没门儿。你给我记住，你不过是我随手养的一个玩物，只有我甩了你的份儿！你的科创营名额是我给的，只要我一句话，你在这里一年的努力全都泡汤！别说是科创营，以后不管在哪儿，都不会再有人给你投资，我会让你彻底被业内封杀。”
“你别这样……”
“没有我的同意，你连铂港都别想离开，还有你那些朋友，通通别想走。我会让你知道，我如果要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够了！”晏予川目眦欲裂地大喊，“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明饶一怔，旋即惨笑：“我就是这个样子啊。你不早就知道了，我和卢飞扬他们是同一类人啊。”
“不，”晏予川摇头，顿觉心如刀绞，“你不是。”
他知道明饶不是这样的人，可这更让他痛心。
是他把明饶逼到了这一步，让他不得不戴上最丑恶的面目来对待他，说出一句句可憎可怖的话，在最后仅剩的二十三天里，万念俱灰地毁掉这一年来他们的所有温存和甜蜜。
“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让你很丢脸对不对？抱歉啊，从你爬上我床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摆脱不了我了，我会是你永远抹不去的污点，以后不管你做什么，过得多么光鲜亮丽，我都不会让你忘了这一点！”
经过一场连珠炮似的痛快发泄，明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思绪被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淹没。
闭目凝神片刻，他睁开眼，却见晏予川一脸呆滞，方才的勃然怒意一扫而空，只剩下低眉顺眼的沉默。
突如其来的悔意让他心里一紧，他故作强硬道：“怎么不反驳我了？”
晏予川眸光低垂，自轻自贱地笑了，“你说得对，我怎么反驳。”
“你——”明饶眼眶血丝密布，指甲死死掐着掌心。
“你知道就好，”最后，他高昂着头，冷声对他抛下一句，“我去上课了，你在这里等死吧。”
明饶离开后不久，门外走进四个人，分别把守这封闭空间的四个角落。
经过一夜的颠簸波折，晏予川身心俱疲，终是抵挡不住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他仍不知道时间，不过有人问他要不要吃午饭，他猜测应该是中午了。
来者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从眼睛能看出年纪不大。
晏予川说他不饿，什么都不想吃，那人却恍若未闻，递给他一张塑封的纸。
他低头一瞄，是张菜单，印了满满一页，牛排鱼翅鹅肝鱼子酱样样不缺，比酒店的种类还要丰盛。
……说好的“在这里等死”呢？
晏予川哭笑不得，“我真的不饿。”
黑衣人悄声说：“晏先生，您还是点一些吧，这是少爷吩咐过的，一顿饭都不能少了您的……”
晏予川反问，权当苦中作乐：“那我要是不点，你们家少爷打算怎么样？”
“那我们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
晏予川挑眉：“什么强制措施？”
黑衣人手伸进口袋，掏出些东西，放在床上。
晏予川定睛一看，是两条蛋白棒。
愣神片刻，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笑了，“你说你们家少爷……”
黑衣人赧然低头，发出一声打工人的叹息，“晏先生，你还是点些吃的吧，我们这里派的都是最好的厨师——”
他打断，示意了一下躺在床上的蛋白棒，“麻烦你帮我撕开吧。”
晏予川在这里过了两天。判断依据是，他吃了十个蛋白棒。
最后两个蛋白棒吃完没多久，明饶终于出现了。
他来时晏予川正耷拉着脑袋，后背倚靠着床板。他这几天都没沾过枕头，就这么直挺挺地坐着，偶尔眯眼打个盹儿，稍有动静就会惊醒。
听见脚步声渐近，晏予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恍惚间看见明饶立在他身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你跟我闹绝食？”明饶语气阴冷，“你是觉得我会可怜你？”
晏予川虚弱地摇了摇头，“没有。”
明饶的皮鞋踏过凹凸不平的水泥地，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默默走到晏予川的床前，坐了下来，望着眼前灰白的砖墙。
“明饶，”晏予川靠着床头动了一下，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你说吧，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明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晏予川现在脸色差极了，以他的个头，每顿两个蛋白棒根本不够，远远不够。外加上睡眠不足，他的眼神已经混沌不清，下巴冒出了不少密密匝匝的胡茬。
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除了心软以外，他更多是一种迷茫。
一时间，他忘了最初把他关起来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想清楚过，全凭着一股本能的冲动，事态就这么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恨晏予川，却又不愿意放他走；想狠狠伤害他，却又不想看他颓唐的样子。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多复杂的感情可以同时放在一个人身上。
怔忪之时，晏予川的声音猝然在他耳边响起：“你想让我做你男朋友，是不是。”
明饶蓦地抬头，喉头哽得无法发声，这时又听见晏予川继续说：“我答应你。”
良久，明饶如同石化了一般，呆呆地看着他，突然，他笑出了声，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晏予川不为所动，继续道：“我抽时间来铂港，或者你来平城，随便怎样都行，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明饶嘴角抽搐了一下，而此时此刻，晏予川却全然没有注意，因为他全身心都沉浸在另一种突如其来的顿悟当中。
他这才一发现，原来答应做明饶的男朋友，会是一件那么……快乐的事。
仿佛整颗心都辽阔了，就好像一直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笼罩里，有一天他偶然伸出手，发现原来曾经禁锢他的屏障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那些他蹲坐在笼中歆羡仰慕的鲜花和彩云，本就是触手可及的，只要他伸出手，就会有温暖的风抚过他的指尖。
“我会照顾你，开车带你出去玩，带你好吃的，给你烤饼干。对，还要养一只猫，以后我给他铲屎洗澡剪指甲，你就负责跟它玩……”他的目光渐渐柔和，陷入美好的遐思。
明饶冷嗤一声：“你就这么怕我毁掉你项目？”
晏予川摇头，“我知道你不会。”
明饶咄咄逼人地追问：“那你是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突然之间，晏予川意识到他即将迎来人生中第一个最接近告白的时刻，而他的手脚让人绑在床上，邋邋遢遢连胡子都没刮干净，告白对象正是他的绑架犯。
全世界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
“……想做你男朋友。”
很长一段时间，明饶都没有说话，目光定格在脚尖。
晏予川借着微弱的灯光，凝神端详他的侧脸，几乎可以确定他已经动摇，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会变回他熟悉而珍爱的那个明饶。
终于，明饶抬起了头。
“行，”他看着晏予川的眼睛，“我要你做一件事证明。”
晏予川暗自释然，“你说。”
明饶并未立刻回答，他起身，背对着晏予川站了一阵，转过身时，面色凝重无比，仿佛头顶悬了一把随时可能掉落的利剑，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晏予川不知所以地看着明饶脱鞋上床。从这个角度，他只能仰着头，才能勉强和他对视。
当他对上明饶睥睨的目光时，心头竟无端掠过一丝不安。
他不自在地扯了下嘴角，就在这时，明饶平静无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要你给我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