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
-
随后晏予川就出了门，走前再三跟明饶强调，等他事情一处理完就会回来找他，弄得明饶哭笑不得，仿佛他有多无理取闹似的，连催带赶地把他轰走了。
明饶的考试在下午两点，等到四点从考场出来，他打开手机，没有晏予川的新消息，心想他应该是事情还没处理完，便去图书馆看了会儿书，准备明天要考的科目。
傍晚时分，明饶慢悠悠回到了家，一进门就听见一阵滋啦滋啦的翻炒声，晏予川从厨房探出头，“回来了。”
明饶怔怔地拖着步子，从玄关挪进厨房，看见灶台上放着两盘炒好的青菜和虾仁炒玉米。
晏予川从热浪翻滚的油锅里夹起一片肉，吹了两下，将筷子送到明饶嘴边，“尝尝盐够不够。”
“可以了，”明饶咀嚼着道，又含糊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点多，”晏予川示意灶上的砂锅，“炖了排骨汤。”
菜很快上了桌。明饶默不作声挨个尝了一遍，一抬头，晏予川手肘支着餐桌，双手十指相对，撑着下巴，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在他的目光威逼下，明饶把嘴一撇道：“行行行，好好吃，你真厉害，可以了吧。”
得到了想要的回应，晏予川终于动起筷子，不动声色道：“快吃吧。”
吃到中途，明饶问了一句：“你那个项目的事情解决了吗？”
晏予川一边夹菜，一边说：“差不多了。改方向，准备二审。”
“怎么改啊？”
“导师的建议是，从‘记忆编辑’改成‘创伤记忆抹除’。”
“那是有什么区别呢？”
“‘创伤记忆抹除’是‘记忆编辑’的一个分支，后者范围更广，包括给人脑植入一段完全不存在的记忆，存在恶意滥用的可能，所以在伦理上争议很大。”
“植入不存在的记忆……”明饶若有所思地念叨着，即刻两眼放光道，“那是不是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可以入侵别人的大脑，改变他们的潜意识。不过那部电影是进入别人的梦境……”
“可以这么理解。”
“太酷了吧。”明饶由衷感叹。
晏予川暗暗好笑，温声道：“不过，就像电影里演的，存在被不法分子恶意滥用的风险，因此在伦理上争议很大。”
“好可惜，”明饶叹了口气，又道，“那你们改了之后，能保证通过伦理审查吗？”
“改成‘创伤记忆抹除’之后，主要就是临床治疗和康复方面的应用，在过审上的希望要大很多。”
明饶努了努嘴：“感觉还是记忆编辑更酷。”
晏予川轻笑一声，取来一只空碗，盛了碗番茄排骨汤，端到明饶手边，“其实‘创伤记忆抹除’的市场前景更广阔，而且已经有成熟的目标受众群，许教授认识的业内人士都表示，对我们的项目很看好。”
沉吟片刻，明饶撂下筷子。
“晏予川，为什么你会想要做这个啊？”他用手托着下巴，微眯着眼，脑袋翘向一边，“我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想忘记的事情。当然也有不愉快的回忆啦，不过要我全部忘了，好像又不太舍得……毕竟都是自己的回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我经历的一部分。”
“那是因为你很幸运，”晏予川面色沉静，“你可能没有真正坏的回忆。”
“那你呢？”明饶扑闪着眼，“你有……唔，真正坏的回忆吗？”
晏予川扯了下嘴角，低声道：“太多了。”
“那你也会想要抹掉吗？”
“当然了，”片刻的沉默后，晏予川眸光低垂，继续说，“坏的回忆是负累，会把人困在原地团团转，如果能忘了，会走得更轻松吧。”
一时间，他心头涌上许多的往事。血流不止的腿和头也不回的背影……潮湿的下水道和发霉的被褥……咸腥恶臭的轮船和大腹便便的光膀子男人……随时可能砸向他的酒瓶和拳头……
真正坏的回忆？
晏予川心头泛起苦涩，倒不如问，他这一生，有什么回忆是“真正好的”。
回过神来，他看见明饶正似懂非懂地盯着他，隐隐蹙着眉，眼底含着关切。
晏予川敛回心绪，干笑道：“快吃吧，要凉了。”
一个月后，他收到了伦理审查通过的喜讯。希纳团队的第一个项目正式确立为“特异性创伤记忆抹除”。
“那你现在是不是不用去实验室了？”晚课结束，晏予川来商学院门口接他时，明饶问他。
如今入了春，校园里的海棠花盛开得如火如荼。他们沿着一条花枝簇拥的石板小径，一路走至校门口。
“差不多。之后就是路演季了。”
铂大科创营举办多年，早已形成一套独特而成熟的运作体系，“路演季”则是科创营最后一个阶段。在这三个月里，项目组需要拉到第一笔启动资金，完成种子轮融资，实现企业登记注册。
科创营每周都会举办一次集体路演活动，各个项目组轮番上阵，向到场的潜在投资者展示项目。除此之外，各大企业、孵化器或风投基金会不时来科创营开展宣讲会。
“那你想找谁给你投资呢？”明饶又问。
晏予川有时觉得明饶天真得可爱，“投资者不是那么好找的。”
明饶抿了抿嘴：“你说说嘛，你喜欢哪种投资者？”
晏予川耐心解释起来：“对于种子轮融资来说，常见的是孵化器吧，现在很多孵化器都兼备园区和基金，既能提供启动资金，也能提供办公空间，可以和同行企业交流合作，拓宽联系。再就是企业了，企业在出资上往往更阔绰，但要求的回报更多，条件也更多。两种各有利弊吧。”
“那你会选孵化器还是企业呢？”
晏予川被他逗笑了：“这不是由我选的。”
明饶不喜欢“各有利弊”这种模糊其词的话，他就想有个确切的答案，低声嘀咕了一句：“有什么不能选的。”
晏予川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创业？”
“问问不行啊。”明饶没好气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就不再谈这个话题了。
之后的几个月，晏予川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虽然还得跑路演，但也不再需要一个人挑大梁。项目给的生活津贴也够用，除了偶尔给张叔的孩子做做家教，他没有再打其他的工。
在那些空闲的时间里，他开始充当起明饶的贴身管家来，早上送他去学校，下了课和他一起回来，换洗衣物、打扫卫生的事情也一并包揽。
明饶发现他爱上了烹饪，每天都不带重样地给他换菜色，还把他搬进来住了一年都没用过的蒸烤一体机盘活了，给他烤饼干，烤蛋挞，烤各种糕点。那段时间明饶的小地瓜发的基本全是美食，甚至有粉丝调侃他是不是转行做美食博主了。
不过晏予川对他的蒸烤一体机一直颇有微词，因为只有上方有发热管，烤饼干容易受热不均。
有一天他们偎在沙发上，电视上放着没人看的节目，明饶一边刷手机，一边从盘子上夹起刚烤好的蔓越莓曲奇，突然悠悠地道：“想养猫了。”
晏予川敲击着笔记本键盘，漫不经心道：“养啊。”
“哪有那么容易，养猫有很多责任的。”
“不就是喂食，洗澡，剪指甲，”晏予川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顿了顿，“哦，还有铲屎。”
“那也很麻烦了。”
晏予川轻挑眉峰，“差不多吧。”
“什么差不多？”
“养你。”
“……什么鬼，我没让你给我铲屎吧！”
“那其他的呢？”
“剪指甲也就上周那一次，还是你非要给我剪的，你是不是故意陷害我？”明饶一个猛扑栽进他怀里，晏予川怕他被硌到，随手将电脑扔到地上，双手将他抱住。
明饶在他怀里软了下来，枕着他的肩膀，手机举得老高，自顾自道：“我还在等咩咩配种，不过估计得排队很久，那时候我肯定搬进新房子了。”
“你要买新房子？”晏予川匆匆瞟他一眼，“这里不好吗？”
“买新房子又不是要把旧房子卖掉，你知道我们家有多少套房子吗？”
“不好意思，”晏予川耸耸肩，答得很理直气壮，“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明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下学期我就要找实习了，再加上这房子离学校也不算近，挺不方便的，还不如换个地方住呢，”明饶沉浸在遐想里，将身下的真皮沙发摸得沙沙作响，“我还得换个布沙发，不然会被猫抓烂的。”
“你们有钱人还怕沙发被抓烂？”
“我们有钱人也不是冤种好吧，”明饶凑上去，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拉扯着他的毛衣袖子说，“我要给你买最最专业的烤箱，但是你必须一直给我烤饼干吃。我要吃那种有杏仁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晏予川脸上笑意渐褪，被一层沉重的阴翳取代。他亲了亲他的头顶，“这个很简单，明天就能给你做。”
明饶鼻腔里发出满意的哼声，又问：“你的公司什么时候可以建好呢？”
“六月吧，材料已经递上去了。”
明饶抬起头问：“那你什么时候确定在哪里办公呀？”
晏予川喉结滚动，眼神闪躲：“还不知道，得看投资情况。”
“你快点定下来吧，”明饶将脑袋埋了回去，“我好早点看房子。”
稍作沉默，晏予川踌躇着开口：“其实刚开始都会很忙，可能吃睡都得在公司。”
“那是因为住得太远了吧，”明饶成竹在胸，“要是我就在你公司对面买房子，步行十分钟就到，我就不信你还睡公司。”
晏予川不作声，静静地盯着他。
不知为何，明饶心里蓦地一紧，他强定心神，霸道地挑着晏予川下巴，“又被贫穷限制想象了吧？”
晏予川反握住他的手，笑了笑，“嗯。”
明饶都想好了，等晏予川定好了公司选址，他就在离他公司最近的地方买房子，然后以他公司为圆心找实习，这样他们平时还能一起上下班。
晏予川的公司肯定是在闹区，除了这套房子，他还可以再买一套偏郊区的，更僻静的。
哦对，他们还要养猫，不过猫一直换环境容易应激……那还是让猫就待在一个地方吧，周末请个保姆来照顾。
其实平时也可以让保姆照顾，他就负责撸猫。
不过那样是不是太没有养猫的参与感了？
而且他还想看晏予川给猫洗澡剪指甲呢，想象一下，他跟猫咪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一定超有意思！
怎么还有二十多天才到六月啊？
这个五月，他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等到六月真的如期而至，明饶却并没什么喜悦的感觉，因为晏予川仍然没有拉到投资。他焦虑得如同毕业季的家长，消息轰炸的频率也随着他的焦虑指数一并飞涨。
【推荐名片-科技，上次遇到一个陈总，他们最近想投资，跟他聊了几句，有点兴趣】
【小地瓜分享-路演PPT万能模板！知道这些就够了！】
【明天下午三点的五集团联合投资者酒会，别忘了】
【小地瓜分享-洗地机和扫地机器人，哪个更值得买】
【不想纠结了，要不都买了算了】
铂港素来是科学创业的沃土，除了最为风光盛大的铂大科创营之外，各大企业也会联合举办投资者大会，不过都需要邀请函才能入场。
这段时间明饶为了拿邀请函，跟着父母到处应酬，把他认识的、愿意投资初创企业的企业伙伴都联系了一遍，一个个帮晏予川牵线搭桥。
可是拉投资这件事的确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尽管对方一开始都会展现出浓厚的兴趣，可是每次晏予川见完面回来，总是说不太理想，最后无疾而终。
明饶其实挺着急的，这都六月了，别的项目组都搬进新办公室了，晏予川这边怎么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而且他还一点儿都不急的样子，每天不紧不慢地给他做饭、做家务，他甚至怀疑晏予川已经放弃事业，安心给他当一个家庭煮夫了。
这次的五集团联合投资者酒会在当地一家豪华酒店举行，包的是最大的宴会厅，可到场的人并不多，因而会场里空空落落的，大多数人都集中在靠近饮品区的几张圆桌上。
晏予川不想引人注目，到场后夹了一盘水果沙拉，在僻静的角落找了张无人的桌子。
没想到他刚落座不久，就有人径直走到他的身边。
“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一位身材矮小的男人端着两杯酒，笑吟吟地道，“我是郑育，新洲集团技术总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