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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44章 ...

  •   平城码头。

      泊岸的轮渡和昨天是同一艘,船客却全换了脸孔。他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矮矮的个头并不起眼,没有人注意他。

      一路走到船尾,烟酒交织的气味被咸腥的海风搅来拌去,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道。

      可他的肚皮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个好兆头,他窃喜地想,今天他一定不会再吐。

      船员生活区大敞着门,他扒拉着门框,往里面探着头,一眼定位了领班那顶亮眼的红帽子,轻手轻脚走到红帽子面前。

      红帽子一瞧见他,仿佛碰到瘟神,晃着手驱赶他:“你这小屁孩怎么又来了?去去去!”

      “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抬起头问。

      “你昨天把我客人都吓跑了,这事你干不了,别想了!”

      “我今天不会吐,”他指了指干瘪的肚皮,“我什么都没吃。”

      红帽子撇嘴,低头看见男孩亮晶晶的眼睛。

      昨天他问过男孩的年龄,十岁,他的脸却远比同龄人成熟,已经显出分明的轮廓,眉眼深邃,鼻梁挺拔。他可以想象男孩长大后,靠着优越的五官拈花惹草的样子,冷酷无情地碎掉一颗颗爱慕的心,虽然根据经验推断,他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

      不过,脸好看与否都是后话,做这一行最重要的还是那张嘴。

      而现在那张嘴对他张开,露出柔软的舌头,“我会表现好。”

      最终,红帽子叹了口气:“行吧,你跟我来,要是你再搞砸,我就把你扔进海里。”

      和昨天的流程一样,先是更衣,毕竟是做水手,当然要穿水手服。

      这个水手的工作是他认识的一个小伙伴给他推荐的,他们以前住在同一条下水道,睡的是邻床。后来小伙伴找到了这份水手的工作,就睡在船上。

      偶然有一天,他们在码头上遇到,小伙伴穿着一身靓丽的水手服,看着很精神,他吃的饭用干净的盒子装着,一个个小格子将菜和饭分开。

      他还赚了钱,可以用来买书的钱,有了书就可以学知识,赚更多钱,买大房子,不用再睡下水道,吃干净的饭。

      “可以带我去吗?”他恳求,“我也想当水手。”

      小伙伴慷慨地点头。他又问:“那是要做什么呢?”

      小伙伴想了想说:“吃东西。”

      “就这样?”他不敢相信。

      “就这样。”

      “这么好,”他仍不敢相信,“可以赚钱,还可以吃东西。”

      “不好吃,”小伙伴抿嘴,低下了头,心情好像坏了一些,“很难吞,嘴巴会痛。”

      他心想,好挑食。也难怪,以前住下水道的时候,他就记得这个小伙伴很娇气。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口,毕竟他是给自己找到工作的人,他要懂感恩。

      当天晚上,他跟着小伙伴一起上了船,戴红帽子的领班为他换上了和小伙伴一样的水手服,紧接着带他爬上两层甲板,进了一个安静的房间,关上了门。

      后来发生的事他自己也不能理解,他从来不挑食也不娇气,可是那个味道扑鼻而来,他就无法控制地吐了,吐了那个光膀子男人一整条牛仔裤,红帽子暴跳如雷地把他赶下了船。

      今天他走进的和昨天是同一间客舱,只是这次,他什么东西都没吃。

      结果却还是吐,因为肚子是空的,所以是干呕,今天的客人更加生气,反手给了他一巴掌。红帽子言出必行,将他扔进了海里,不过船泊在岸边,扔不了多远,他自己游上了岸。

      回到下水道后,那个叫浩浩的好人给他送来两节火腿肠,问他做水手的事怎么样了。

      他闷闷不乐地摇头,又说:“我会再试试的,还有很多其他船。”

      浩浩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抬头看着他说:“我觉得你不要去了吧,我觉得你那个船怪怪的,我们上课讲了,就是说……”

      其实浩浩上课也没有听得很认真,支吾了半天,最后只说:“反正我觉得你不要去了。”

      “可是我想要赚钱,”他咬了咬唇,“我想上学。”

      浩浩眼珠子一转溜:“要不我跟爸爸说,他现在都没有管我们给你送吃的了,说不定他会送你去上学。”

      “不要了吧。”他答得很快,下意识摸了摸眉骨上的伤疤。

      他有点害怕浩浩的爸爸,他第一次发现浩浩和渺渺偷偷给他送食物时,一个酒瓶子对直砸过去,砸得他头破血流。太痛了,他不想再痛一次。

      “再试试吧,”浩浩坚持说,“我觉得有希望的!”

      他不说话,只是默默钻进受潮发霉的被子,不想再对什么抱有希望。

      ----

      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醒来时他闻到了阳光的气味,属于地面的阳光,干燥,清新,金灿灿的,从窗帘缝里泄进来,铺在暖色调的木质地板上。

      他踩着阳光走出房间。开放式厨房里,穿着家居睡袍的明饶站在灶台前。

      他靠着墙,静静驻足观看,只见他盯着一口小焖锅,往里面加了一小量杯的米,又偏头看了眼平摊在台面上的手机,接了大半杯水,歪着脑袋看刻度。

      他忍着笑,蹑手蹑脚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双臂在他胸前交叠,把他紧紧地箍在怀里,下巴磕在明饶纤瘦的肩膀上。

      明饶倒吸一口凉气,斜眼瞟他:“你走路没声音的吗?”

      “是你太投入了,”晏予川说,“不是说好十分钟后叫我?”

      “谁说我没叫你?”明饶脸不红心不跳,拧煤气灶阀门,“还不是你,睡得跟死猪一样。”

      晏予川不吱声了,拎着他肩膀左摇右晃起来,脑袋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不禁让明饶想到那种吸猫的视频,他怀疑晏予川在吸他。

      简直不成体统,他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晏予川的肚子:“一大早的发什么疯?脑子撞坏了是不是?”

      “没有,”晏予川瓮声瓮气地回答,温热的吐息落在他的锁骨处,紧接着又亲了一口他的脸,冲着小炖锅抬下巴,明知故问,“这是煮的什么?”

      明饶冷声冷气:“毒药。”

      晏予川似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又开始亲他的头发,弄得明饶浑身发痒。

      “晏予川。”明饶扭过头来看他,目光从他额头上的纱布游走到鼻梁上的破口,再到撕裂的嘴角。

      晏予川和他目光相碰,扯了下嘴角:“怎么了?”

      “你喜欢我吗?”

      晏予川一怔,旋即又去亲他的耳垂,“你可是我金主。”

      “……”

      明饶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晏予川让他盯得不自在,喉结滚了滚,稍微和他拉远些距离,手脚也放干净了。

      僵持了片刻,灶台上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粥,漫出来了,”晏予川赶紧揭开正冒泡的锅盖,接了杯凉水倒进去,从明饶手里将勺子夺过来,自然而然地占据了灶台前位置,“还是我来吧,你先去坐着。”

      明饶没有跟他争,坐上了餐桌,放空地看着远方。

      厨房里传来声音:“粥还得煮,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他没有回答,不过没多久,就有嘶嘶的冒油声响起,两盘炒蛋和肉肠很快端上了桌,晏予川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明饶拿着叉子,有气无力地翻搅着本来就已经很碎的炒蛋,晏予川将装酱料的挤压瓶推到他面前:“番茄酱。”

      见他没什么反应,又问:“要不要帮你加?”

      仍未得到回答,晏予川便开吃了,少倾,低着头问:“你是不是想问我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明饶手中动作停下了,眉头稍微动了动。

      “没什么事儿,就是找了个搏击馆做陪练,谁知道那人下手这么没轻重,”晏予川故作轻佻地道,听见明饶的叉子摩擦盘子,发出刺耳的声音,补了一句,“以后不去了。”

      “……”

      “怎么不说话,这么心疼我?”

      这时明饶蓦地抬头,冷冷地道了一句:“这就是你的目的?想让我心疼你?”

      晏予川敛了笑,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不是。”

      “行,我心疼了,你现在满意了吧?”

      “不是——”

      说着明饶就转身要走,晏予川手里叉子一松,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他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明饶的手臂,将他拽进怀里。就在这时,一滴眼泪从他低垂的眼角掉了下来。

      “……”

      如同兜头一记重锤,晏予川直接懵了,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本来想放上明饶后背的手滞在半空中。

      明饶头埋得很低:“十分钟到了,你快走吧。”

      “明饶——”

      明饶使劲推他,“走啊,我要去背书了。”

      本来哭了就够丢人了,非得来给他擦什么眼泪,这下好了,越擦越委屈,跟断了线似的止都止不住了。真想把这丫的杀了灭口。

      更可气的是,这罪魁祸首搜肠刮肚半天,只蹦出一句“对不起”。

      明饶倒是一股脑地往外吐豆子:“对不起什么?你不就是想看我心疼吗?说什么想抱我,又说不要看你,然后我就不会在意了吗?反正我也不配你跟我解释,遇到什么事都只会糊弄我,跟我耍赖皮,把我当傻子,反正我就是好哄,也不需要你认真对待,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对他好都是因为他是金主,他要找男朋友也只会劝他找个对他好的,喜欢他是绝对不会喜欢的,受了伤是不会告诉他为什么的。

      却要大半夜赶来要他抱抱,一大早起来搂着他撒娇耍赖,做出很需要他的样子来。

      耍他就这么好玩吗?

      “我不是……”晏予川的舌头突然很笨重,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在这种场景下应该说什么,发现自己积累实在浅薄,最后只能生硬地叫了声“宝贝”。

      明饶抬头,五味杂陈地瞟了他一眼。晏予川认为这是有效果的迹象,又乘胜追击连喊了好几声,拉扯纠缠间,二人进了房,晏予川自作主张将他抱上了床,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亲他。

      “我错了,好不好?”晏予川说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是我没考虑好,我就是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我这伤真的不严重,”晏予川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放,“你别看这纱布贴得夸张,其实只有很小一道伤,不信我撕下来给你看。”

      说着晏予川作势真要去撕,被明饶狠狠地打了下手,“你有病吧!”

      他表情很凶,奈何浑身都被晏予川亲得发软,所以也没什么力度,倒像是在撒娇。紧接着,他开始摸晏予川的脸,从额头一直到嘴角。

      晏予川的表情纹丝不动,“你看,真的不痛。”

      过了几秒,明饶闷闷地开口:“我昨天一开灯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吓坏了。”

      “我错了。”

      “你以后再敢受伤,我不会让你进门。”

      “好。”

      “什么破搏击馆啊?你不要再去了,赚钱也不能不要命吧。”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晏予川倚靠着床板,将明饶的脑袋枕在他的臂弯,一段的沉默后,问,“复习得怎么样了?”

      明饶脸一沉,“不怎么样,被你气得书都背不进去,要挂科了。”

      “不会的,我陪你背。”

      晏予川果真陪他背,捧着打印出来的资料册,和他相依相靠地坐在床头,一条条带着他背,每背完一章就给他抽背。

      到了中午快吃饭的时候,晏予川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看了眼屏幕里弹出的新消息,神色陡然大变,起身去外面打了个电话,回来后,表情比出去时更加凝重。

      明饶关切地问:“怎么了?”

      晏予川眉头紧锁,“我们的项目,伦理审查没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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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收《被空降成上司的前任针对了》存稿中,10月开更,年下拽哥攻x温柔人妻受,破镜重圆都市文,欢迎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