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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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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祥之兆的女人!”
连咳带喘的声音裹着寒风冲来,帝甫最先发现异常,及时将白蔓君拉进怀中,利落一个旋身,轻易避开了那老夫突然袭击。
原先无人的梅花林乍然从角落里涌出数位将士,将他们围成一圈,挡住了老农的二次进攻。
她霍然睁眼,苍穹下的烈风全然被怀抱的主人如数遮挡,她听见乱鼓的节奏,再而就是吃紧的双眸。
容是那男子借以皇家名义行骗,但眼下她也不自主对他产生了一些信任。
只是......
那怀抱愈加收紧,惹得她呼吸要断开去,赶紧推开那坚如磐石的胸膛:“咳咳、你、你松开些......”
帝王不打算采纳:“大婚那日因为朕的忽视朕自觉地后悔不已,甚至觉得,”他喉间陡然哽咽住,“如若不是怀中的温度,朕会以为你是朕的幻觉、”
“大婚?”她低头看去最近身上的衣物,正是那件红嫁衣。
帝王锐利的鹰目回到被制服在地的耄耋老者身上:“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皇城梅花林内!”
他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周围,幽癖的梅花林,当下最危险的便是埋伏在暗处的人。
他如今不允许有再多的差错了。
未得逞的老夫一改方才吃恨的神情,跪地讨伐:“老夫知道您是岚国的皇帝,老夫想讨伐的,是她!”
那老农黝黑皱巴巴的手颤抖有力地指向帝甫护在身边的蔓君,坚定的眼神如上战场慷慨赴死的战士。
思绪遭扯断,蔓君品着那老者的话,只觉得上一个问题还未得到圆满的解决又来了第二个棘手的第二个:“我从未见过你,哪里得来的不祥罪名?”
蔓君的话显然揭开老夫的伤疤,那枯树般的单薄身躯子在风中零碎抖述着:“你做过什么事情都忘记了?呵呵、果然人们说的没错,你是不详之人,陛下与你完婚,这天下算是要遭天谴!”
岚兵用剑鞘抵住老农愤懑向前的身子,却被帝王一声喝住,“慢着!”
帝甫居高临下肃然道:“朕一向以仁和示臣,对天下百姓亦如此,而皇后同朕亦为一体,你说皇后是不详之人,亦是说朕。朕给你机会,你若说得有理,朕会知错认错,加以改正,否则,......”
帝王话没说完,蔓君已自行上前去,帝甫试图拉住她的手,“有我在,你不需要亲自处理、”
蔓君回睨一眼身边的岚兵,抿抿嘴捡着好听的话哄着,算是汇报他方才的好心护助:“有你在,我不怕。”
帝王转瞬霁颜:“那便听皇后的,将人押住待审。”
蔓君一个人走到那老农跟前蹲下身与他平视:“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你可看清楚了,我是你们眼里不详的皇后?”
“正是!”
“那你说说,我是如何的不祥?”
如果顺利,那这老农说的话,就是她忘掉的那串记忆。
老农伛偻腰身然而铮铮铁骨,正义凌然唗斥,“我女儿成亲多年未能生下一子,后来一个灰堆婆婆闻风上门来说有个偏方,说是吃死去婴孩的肉身,就会治好身体,还会生下男孩继承香火,谁知道我女儿吃下第三天突然腹痛不止,如今因为吃不下东西瘦骨如柴,已经没有几天的日子了!然而就在皇家大婚前一日,你这个皇后居然说岚国劳动力不足,倡导天下已经婚嫁的夫人都试试那个方法?!”
蔓君逐一再心里分辨这,渐渐理出一个大概,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岚国皇帝与兵队,察觉事情远远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阿爹的事情,十有八九和这个脱不了关系。
她揆度片刻,再度出声,“此方,是从何处传来的?”
“我也不知道,总之那个老太婆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有皇后的认可,千真万确能治病,我们才忍着恶心吃下的,”说着老农朝帝王磕头,“皇帝陛下,您也说了皇后的事就是您的事,那您看这事情要怎么办?”
蔓君自幼受阿爹严厉教导做人之本,世间男女老少皆平等,谁知如今她忘却的部分已然违背了阿爹的敦敦教导,立时仿佛背上了荆条,那荆条上的刺扎得浑身发烫。
“你说的事情,朕会他日命人查清,如是朕错了,朕会当着天下人认错,如若是谣言,你可知岚国刑法。”
“老农先谢过皇帝陛下......”
岚兵把老农押走后,帝甫望去面前的女子几息,才意识到女子的穿着不合时宜的单薄,根本不能御寒。
他拿过扈从手上的厚披风抖开就赶紧往她身上盖去,“眼下已经腊月,怎可穿得如此单薄?!”
随着一声轻斥入耳,蔓君肩膀覆上一件厚实的披风,她侧首看去,那披风上绣着精细的暗秀百花纹。
她置若罔闻,回身去问着思绪已久的疑问:“我是与你大婚?”
“是。”
甫上前再次将她拥入怀,怜爱愧疚倾肠荡出:“你受伤了,是朕护你不周,朕现在和你道歉,你可接受朕?”
“可是,我为什么会受伤?”蔓君的小脸淹没在他胸前,唇边音线瓮瓮而出。
饶是甫做好心理准备依旧被她问得滞住,斟酌几番下他挑着话说:“你我大婚那日,你发现白日时分天边竟出现了流星,好奇心下就说礼成之后第一时间去瞧瞧,不料你坐的马车脱了缰,导致你坠下悬崖。”
甫的双臂环上蔓君的纤腰,感知她没有抗拒,脸庞情不自禁埋首在她肩窝处,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有种劫后余生的意味。
尽管那缘由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蔓君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那你当时在何处?为何准许我出宫?”
“朕、”甫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语句,硬生生地挤出两三字,“朕那时,在接受百官敬酒。”
蔓君显然没有因为他临时编造的理由而松掉眉间疑虑,帝甫抓住她犹豫的时机,大喝一句:“来人!”
为首的侍从端出一盆炭火放置她跟前,然后点燃一张黄色的符纸,扔进火盆后侍从撤退。
不知为何,蔓君从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看到了斑斑血迹,她一眨眼,那涓涓血迹转瞬不见。
她看不懂侍从这套行动是什么用意,举头用眼神询问摆弄火盆的侍从。
侍从恭敬回话:“回娘娘,这是受磨难的皇族女子进入皇门必经的流程。”
蔓君心里挣扎着,未跨过那盆星火争相斗艳的火盆。
在她游移那一息,那侍从又上前,这次蔓君皱着眉头观着那侍从忍受大火舔舐指尖的疼痛,从正旺的火堆里挑出那张已经化作部分灰烬的纸符,期间炭火似乎受了刺激,清脆如同炮竹声炸开,那侍从的手掌心,瞬间破了一口,鲜血直流。
然而侍从像无事发生,面色正常的端过一个金碗,将那纸符连同灰烬融入碗里的不明液体,再将那碗递到她跟前:“待娘娘跨过火盆,这碗符水还请娘娘饮用,俗称‘驱害’。”
“这又是干甚?”
不等侍从回话,甫已经先于她接过那碗漂浮着死黄碎纸的水,“罢了,等皇后回宫了再说。”
蔓君扇睫在空中扑闪几下后,抿嘴答应了。
“什么!你居然派一个当日造反呼声最高那老农去行刺?”
夤时的冷府传来巨响,无垂脊上的一只鸟儿受惊,扑腾着翅膀飞走。
冷庆关怒视着堂中默声垂眼的虎子,想不明白昔日做事谨慎的手下为何今日变得如此粗心。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把那公主送回那衰帝身边?!我要的是岚国的天下逐步成我的傀儡!!你差点毁了我大计!”
虎子头冒冷汗,却倔强着不肯让步。
“你倒是说说,为何这么做!”冷庆关脸色铁青,把手中的茶杯狠狠扔在地上,“若无理,你等着去做人彘吧!”
人彘俩字入耳,吓得虎子身子忍不住颤抖,他额间冒冷汗,支支吾吾开了口:“属下只是、只是想借机发泄,因为老农正是属下的家父,因为那皇帝过失导致的边疆战事不断,属下的妹妹,就死于那乱刀之下,属下......属下咽不下这口气、”
“你!”冷庆关气极反笑,“你可知从长计议如何写?我们扳倒那皇帝,还怕报不了你的家仇?”
冷庆关仰头把一壶茶饮尽,人又恢复了不惊姿态,端然吩咐家奴道:“来人,送客。”
梅花林位于启晨殿西郊位置,专供帝王处理政务解乏用的,故而不远,但帝甫为了蔓君着想,还是命人备了软轿。
那轿子里还放着热乎乎的汤婆子,四面避风,蔓君反而觉得热意难忍,开始用手往脸上扇风。
“热了?”帝甫牵过她的手,确实发烫。
白蔓君也没抽回备握住的手,就着轿子轻轻摇晃的幅度,她发现这天似乎不够睡,眼下又开始困了,头时不时如小鸡啄米般点着。
帝甫忍俊不禁,笑着揽过她肩膀:“困了就睡会儿,朕一直陪你,你不必害怕。”
男子的话就像蛊毒,她心神一松,悠悠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蔓君感知自己的身体如旺火中烧,睁眼想看看情况,映入眼帘的满室烧的正旺的烛火。
那个皇帝,正坐在塌沿边。
可能背对着烛光,蔓君觉得他满脸阴沉,仿佛是暴风雨前的乌云。
帝甫心口上堵着一块石头,双目迎上那秋水眸,他听见自己冷静质问:“你怎么知道恒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