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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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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接下来的一星期,程桐影依然没有来。
周五下午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甚至还让他们重新选一位班长——原因是程桐影这段时间应该都不会来学校了,但班上不能没有班长管理。
整整一节课,乔麦都很生气。
更让她郁闷的是,周围都没有人发现她在生气!
所有人都在拼命举手想要当班长,想要别上两道杠的标识——可那明明是属于程桐影的东西!
所以她干脆谁都没有选,投了弃权票。
她的心态,也从一开始的“勉为其难同意和好”变成了“他不会真的生气了吧要不我去道个歉”,直到最后演变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的担忧。
对于还在上小学的乔麦来说,那么长时间都没来学校,那绝对是比天塌了还严重的事情。
周五下午。
小学生们背着书包,一窝蜂地冲出校门,个个都像是被放出笼的神兽一样兴奋。
本来乔麦应该是领头撒丫子狂奔的那个,但她今天明显情绪低落,所以只是慢吞吞地吊在后面,连平时最喜欢的保安大叔给她打招呼都没听见。
瞧她这副蔫了吧唧的模样,戚欣还以为她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呢。
“麦麦!”她冲女儿招手喊道。
今天医院早下班,就由她代替乔麦的奶奶去接乔麦。
看到妈妈,乔麦的眼睛微微一亮。
但因为有心事,她的表情还是有些怏怏不乐。
戚欣对自家女儿在学校的名声也有所耳闻,知道一般只有她追在别人屁股后面揍人的份,但谁叫当妈的从来偏心自家孩子呢?
所以她一直觉得,乔麦只是活泼了点,性格外向奔放了点,跟那帮动不动就打架闹事请家长的皮小子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她关切地问道:“麦麦,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呀,是被老师批评了吗?”
“没有。”虽然否认,但乔麦却依旧嘟着嘴巴,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妈妈,回家吧。”
“有什么事情就告诉妈妈,别藏着掖着的,妈妈跟你一起解决。”戚欣摸摸女儿的头发,“说吧,究竟怎么啦?”
乔麦一贯吃软不吃硬,听到戚欣的话,她终于憋不住心事了,一脸委屈地朝戚欣抱怨道:“程桐影他太过分了!这几天一直没来学校,也不告诉我为什么,我不就是……”不就是那几天没怎么搭理他吗。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
戚欣顿时了然。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因为两个孩子关系好,所以戚欣也加了程桐影妈妈的联系方式。
她们偶尔会打个电话,沟通一下孩子最近的状况。
之前程桐影来家里做客的时候,他妈妈难得有空,便陪着孩子一起来了。
但两位大人只坐下聊了一个多小时,因为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程桐影妈妈就带着孩子匆匆告辞离开了。
不过即使通过电话联系,一来二去的,戚欣也大概知道了他们家的状况。
程桐影的妈妈叫余胜男,人如其名,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她告诉戚欣,自己起初只是在家附近开了个女装店,想着赚点营收就行;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便干脆成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在好几个省份投资建了厂,目前事业还在红红火火的上升阶段。
只是她光顾着忙工作,平时不怎么关注家里的事。没想到,丈夫却趁机出轨。对象还是她手底下的老员工,服装店的会计。
以余胜男的火爆脾气,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她直接去服装店大闹一通,让丈夫和小三净身出户,名声扫地。
离婚后的第一个月,她就把原来的房子卖了,带着孩子转学,搬家,彻底脱离了过去的生活环境。
戚欣挺佩服她的果决。
但谈及往事的时候,余胜男却露出了后悔的神色。
“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踹了那个混蛋,只是,”她叹气道,“我唯独觉得自己做错的事情,是让那场闹剧牵扯到了桐影。”
“那时候他才刚上小学,我和他爹每天都在家里吵得不可开交,谁也顾不上看管孩子,他还亲眼看到我像个泼妇一样,冲进服装店把所有东西都砸得稀巴烂。”
“我承认,那段时间我完全没考虑过其他,只想着发泄,报复,但我这种做法,给孩子的影响非常不好……后来我才知道,足足有半个学期,桐影每晚都会做噩梦。一年级家长会的时候,老师也特意跟我说过,这孩子有些过于孤僻了,再发展下去,跟人交流可能都会成问题。”
谈及往事,余胜男怅然地摇摇头,看着戚欣笑起来:“说起来,这一点我还要谢谢你家麦麦呢。要不是麦麦带着他到处疯玩,现在我恐怕已经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
戚欣听得心酸。
她握住余胜男的手,发自内心道:“我理解你。”
同为母亲,她太能理解余胜男的心情和难处了。
“妹子,作为女人,你比我温柔漂亮;作为母亲,你照顾孩子也比我细致周到得多,”余胜男对她说,“有你这样的母亲,麦麦将来一定会很幸福的。”
会吗?
想到乔全那难搞的一家子,就连戚欣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维持好这个家,让女儿度过一个幸福的童年。
但表面上,她也只是笑了笑:“希望吧。”
余胜男虽然作为母亲不太合格,在生意场上,她却如鱼得水,所向睥睨。
就在前段时间,她告诉戚欣自己要北上去谈一个合作,如果成功的话,就会带着程桐影一起搬到首都去。
首都,意味着更大更广阔的的市场,也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
戚欣把余胜男当朋友,自然会希望她此行能够顺利成功。
这件事,戚欣并没有告诉乔麦——这年头,连谈好的合同都能作废,在没拿到货款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不过她觉得,以余胜男的本事,这笔生意一定能成交。
果不其然,她猜中了。
戚欣蹲下身,用手擦干女儿脸颊上的泪痕,平视着乔麦像兔子一样红彤彤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桐影没来学校,是因为他们要搬家去首都了。麦麦,以后估计他都不会来学校了。”
她没有隐瞒乔麦真相。
因为,这是戚欣教给女儿的人生第一课——
学会接受“分别”。
乔麦呆住了。
好半天,她才颤抖着嗓音问道:“他……他要搬家?去首都?”
乔麦对首都的印象,还仅仅停留在天安门城楼和长城上。
但她知道,从这里到那边,需要坐好几个小时的飞机。
飞机——那么远,那么远的地方。
程桐影如果去了那边,他们这辈子不就再也见不到了吗?
戚欣看着扁着嘴巴的乔麦,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三秒钟之后,女孩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声音之嘹亮,引得周围来接孩子的家长纷纷侧目。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戚欣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刚生下乔麦时,那无数个睡不好觉、夜夜鬼哭缠身的噩梦连续剧。
乔麦从小就是个不好带的难缠孩子。
她活泼,好动,精力旺盛,时时刻刻需要戚欣抱着,哄着,才能安然入睡。
或许是戚欣太惯着她了吧。
但她也知道,每个孩子的情况不一样。像是程桐影,哪怕余胜男没怎么管过,他也依然能次次都考年级第一,学习方面从来不用人多操心。
而乔麦的出厂设置,就是一个需要很多很多爱和正面情感的浇灌,才能健康成长的女孩。
所以戚欣只能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无奈地叹息一声,把女儿抱进怀里,安抚地一下一下拍着乔麦的背:“好了好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放暑假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去彼此的城市一起玩呀?我有程桐影他妈妈的电话,你要是想他了,就给他打电话好了。”
“不一样!”乔麦哭着喊道。
哪里不一样了?
作为成年人,戚欣不太能理解女儿的脑回路。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逆着毛捋。所以她绞尽脑汁地想要换个话题,试图转移乔麦的注意力:“那既然他和他妈妈都确定要搬家了,我们作为外人也没办法阻拦,比起哭,不如先想想怎么道别比较好,对不对?”
道别。
对于目前还在上小学的乔麦来说,这又是一件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她吸了吸鼻子,皱巴着一张小脸问戚欣:“道别……要怎么做?”
戚欣再一次拭去乔麦眼角的泪水。
她缓声说:“擦干眼泪,去好好的跟朋友说一声再见吧。”
和他们这些人到中年,已经习惯了分离的成年人不一样。
孩子们的道别,是一种信念。
只要说了再见,有朝一日,就一定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