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克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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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洲回头。
脸上带疤的少年，影子般护卫在他身后，英俊如削的脸上，带着直白的不解。
“你若想跟着我，就别有太多问题。”宴洲压抑住心底烦闷，尽量缓和语气道，“有些事，你也不懂！”
他转身要走。
五月身形晃动，拦在他身前:“我是你的护卫，自然要护卫你不做错事！”
若是羽衡说这句话，该是多让人安慰啊！可惜，一个诸事不懂自以为是的小孩子。
宴洲径直越过他。
五月不依不挠地赶上来:“我做错了事，你可以打我，不要不开心！”
少年人深邃的眼眸，带着毫不遮掩的担忧。
宴洲怀疑地看着他，这话，不是一个奴仆该说的吧？
杜虞已经换了衣服回来，远远看到他们，朗声笑道:“君鹤，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他揽着宴洲的肩膀，看向五月道:“怎么样，我派给你的小护卫还好使不？他虽是奴籍，其实已和我的弟子差不多，等再教他些兵书战法，没准儿可以上战场当将军呢！”
对这番夸赞偏爱，五月面上没有一丝受宠若惊，依然直愣愣地站着，道:“我不要上战场，我喜欢跟着王妃！”
宴洲面上一阵发热，只听这话，好像他对他有多好似的。
他抬眸看了眼杜虞，他似乎毫不介怀对方的顶撞，仍是一副慈爱模样。
“没出息的家伙！”
杜虞拍了下五月的肩膀，哈哈一笑，回身揽着宴洲回房。
见房内无人，他先松了口气:“二妹妹走了？唉，快拿饭来我吃，饿死了！”
宴洲忙让人去传饭，又助他脱了外袍，道:“她是我的亲妹妹，需要你这般郑重地打扮了再来吗？”
杜虞笑道:“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尊重些好！”
宴洲点点头，转而道:“太后娘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杜虞敛了笑容，叹道:“人是清醒了，但总没什么精神。过两日，你陪我再进宫问安吧！”
吃了饭，杜虞简单梳洗了下，直接走到内间床上躺下。
宴洲心下砰砰直跳，将自己洗得干净，披了透薄的寝衣，熄了灯，借着窗外的一盏月光，走到床前，回身要放下帐子。
“别放了，”杜虞止住他道，“天气闷热得很，想是这两天要下雨了。”
宴洲只得放下手，侧身躺在他身旁。
杜虞转身，将宴洲搂在怀里，埋头进他刚洗过的浓密发丝中，轻嗅一口，叹道:“在宫里的时候，就想你这一头好头发，做梦都想摸一摸！”
宴洲脸上热度惊人，声音都有些异样了:“只要你喜欢，莫说头发，全身上下都是你的！”
他摸索着要去解自己的衣扣，却被杜虞按住了:“我刚从宫里回来，有些累了，先睡吧！”
话音刚落，他头一歪，在海藻般的乌发簇拥下，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宴洲叹了口气，轻轻拂去耳边的乱发，与杜虞贴着面颊，阖目睡了。
醒来时，宴洲觉得很热，健壮有力的双臂揽在他的腰上，热乎乎的吐息就在耳边，甚至有异样的感觉抵在他身后。
宴洲仰起头，试探着去亲吻那英俊如天神的面庞。
杜虞轻唔一声，迷迷糊糊地开始抚摸怀中人的身躯，柔韧的肌肉，劲瘦的细腰，属于男人的……
他猛地折回了手，胳膊肘重重地撞在床栏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手肘上的疼痛，让杜虞彻底清醒了过来。
宴洲已经掩了衣衫，抢上来捧住了他的胳膊:“痛不痛？我看看！”
他小心地推起杜虞的袖子，确认没红肿没破皮才松了口气，俯身下去，轻轻吹着气。
一滴眼泪落在杜虞的手臂上。
杜虞更内疚了，他抬起宴洲的下巴，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道：“再给我些时间，总有一天可以的。”
“当然，”宴洲含泪笑道，“咱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来呢！”
杜虞捧住他的面颊，在那柔软的唇瓣上吻了又吻：“我心里是喜欢你的，只是这身体四肢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宴洲柔顺地点头，心底却空茫茫地不能着地，若是其他事还可使些手段，这种事只能听天由命，毫无办法。
不知那华颜的易容术，可有法修饰得身体？
五月已跟踪了华颜几天，那太监除了在王府做管家，就是到万利府上请安，眼线当得光明正大，反而让人无从下手。
宴洲叹了口气，靠在杜虞肩头，心中第一次完全失去了主张。
后宫只限皇族子弟及内眷出入，但宴洲如今身份特殊，又蒙太后召见，掌管内宫的云贵妃特意安排了肩舆小轿，护送虞王夫夫进万寿宫。
沿途宫人皆得了回避的命令，一路只见太监，少有宫嫔宫女出没。
宴洲坐在轿内，谨收本份，轿帘子也未掀起来一丝儿。
他闭着眼睛，听着前方小轿的吱呀作响，唇角露出微笑。
前方小轿里坐的是杜虞，他幼年的守护神，多年暗恋的男人……
当年在上书房时，绝想不到有一天，会与他以夫夫身份进宫请安。
接近万寿宫时，遥遥听见一个黄莺般婉转的女子声音：
“咪咪猫，上高窑，宝宝要睡觉；”
“风不吹，树不摇，宝宝哪里去了？”
宴洲忍不住掀起一条帘缝，只见前方寿山石上，高高站着一个十七、八岁，宫嫔模样的女子，发髻飞散，痴痴看着远方，哀哀吟唱。
一个老嬷嬷站在石下，小声哄劝：“贵人，快下来吧！搅扰了太后娘娘，可不是顽的。”
那宫嫔却仿佛未听见，脚下开始缓缓走动。
山石陡峭，眼看已无踏脚之地，那贵人依然脚下不停，口中轻唱：“宝宝哪里去了？”
老嬷嬷惊叫一声，捂住了双眼。
前方轿门一掀，一道人影踏地而起，将那掉落的贵人接住，飞身站在地上。
正是杜虞！
贵人表情毫无变化，依然痴痴吟唱：“宝宝哪里去了？”
杜虞站远了些，劝道：“岳贵人，十七弟现在河西生活安宁，您无须如此牵挂！”
宴洲恍然，这女子是生了十七皇子的岳贵人。
十七皇子出生时，天有吞日异象，钦天监上奏称“此子克父，不宜养在身边”。
泰安帝便让人将十七皇子丢掉，幸而太后极力劝说，才将孩子送往岳贵人远在西北的娘家，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一个。
这岳贵人想是思子心切，有些疯了。
宴洲忙也下了轿，走至杜虞身边，轻拉他的衣袖：“贵人是后宫女子，王爷还是远着些好！”
杜虞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大丈夫，就须守护妻儿！岂能因一荒谬预言，就将亲生母子骨肉分离的道理？”
指责圣意，大逆不道！
宴洲咳了一声，向抬肩舆的小太监们道：“此地离万寿宫已近，我与王爷身为晚辈，不宜再乘轿，你们回去吧！”
他向身旁的谷雨使了个眼色，谷雨忙掏出荷包，取出小金稞子，一人塞了一个。
宴洲又从袖中摸出两片金叶子，塞给那老嬷嬷道：“扶你们贵人回去吧，开一剂安魂汤，好好歇一觉，也就没事儿了。”
他出手如此大方，老嬷嬷与抬轿太监们皆是道谢不迭，唯唯诺诺而去。
万寿宫中，太后病体未愈，歪在榻上，让杜虞挨着她坐了，拍着他的手臂道：“那岳贵人，是不得宠的人，以后少与她牵扯！”
“孙儿只是看她可怜，”杜虞又道，“祖母也是怜惜她的吧，否则不会放任她在万寿宫前唱歌！”
太后看了眼坐在下首的宴洲，叹道：“看见她，就让哀家想起当年的自己。”
“当年，也有小人进谗言，说皇上有冲日之象，差点儿将不满三岁的他送出宫去当小沙弥。幸而先帝还算明理，只将你父皇送到我娘家住了三年。此后又赐我们母子同住冷宫，不许与人接触。”
“当年的冷宫生活，我与皇帝可是吃尽了苦头。唉，如今又何必与那岳氏计较呢！”
宴洲心下一动，这岳氏与太后既然相像，那十七皇子就是与当今皇帝相像了。
相似的童年经历，在泰安帝不能正视过去时，是个劣势。但将来，未尝不会成为优势。
只听太后又道：“怪不得你父皇总不待见你，那些话，也是你这做儿臣的可以出口的？”
杜虞耿直地回答：“身为万民之主，就须得承担护卫万民的责任，将伤害转嫁给妇孺弱小就是失职！”
“混账！”太后连声咳嗽起来，指着外间道：“滚出去，跪在佛堂里，将孝经抄一百遍！”
她先罚了，这话再传进皇帝耳中，再惹得雷霆震怒，一事不二罚，皇帝也只能作罢。
在宫中耿直多年，这种套路都是被强迫熟惯了的，杜虞也不违拗，磕了个头，道：“太后息怒，孙儿这就去！”
走至一半，又回头道：“祖母，君鹤医术甚好，让他给你诊诊脉吧！”
太后挥手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宴洲心下纳闷：我会医术，从未向外透漏过，羽衡是怎么知道的？
宫女摆上案桌、案枕，请太后放好手臂。
宴洲谦虚几句，将两指搭上脉，忽听太后道：“听说，你日日将虞王霸在房里，不许他人亲近？”
宴洲心神正凝在脉象上，听得此话，手指不由颤了下，忙跪下道：“臣不敢！”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克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