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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吻 ...

  •   男人站着门口,将手插进口袋,低着头,琥珀色的眼眸微眯,眼下隐隐能看出青黑的痕迹,总感觉透着股淡淡的倦意。

      温月的心忽然一慌,直接就落了一拍。

      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一直以为隔壁没人住的……”

      她记得刚来的几天,每天早出晚归地排练,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有次那边漏水,波及她的客舱,她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回应,还是客房的工作人员过来开门解决的。

      按理来说陈濯和陈熙应该都住在同一层。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五分,温月。”他抬头,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日辉纹的表盘闪着暗光,“我把你带到船上来,不是让你在这里扰民的。”

      “不好意思……今天是特殊情况。”温月立刻服软,“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哥哥。”

      连续几天排练,她熬得有点感冒,放下音调说话,声音又娇又黏,“我对灯发誓。”

      她抬头,一双胆怯却灵动的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像是真的被他吓到了。

      陈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出来,咬在嘴里,随手掏出个打火机来,点燃,猩红的火苗在暗夜中跳动,他淡色的眸子轻飘飘地瞥她一眼,闪动着莫名情绪。

      他轻笑了一声,开口带着慵懒的语调:“就这一次,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违反社会公德。”

      他夹在指间的火苗跳动闪烁,她却蓦地觉得他好不讲道理,可她理亏,只能低头装乖。

      陈濯低头看着女孩可怜巴巴的模样,胸腔滞郁的燥气忽然被压制,本来失眠的恼意也被叫停,慢慢平息。

      说罢,他看了她一眼,转身,往自己的客舱走去,关门的声音不小。

      灰白色的烟圈慢慢飘散,一个甚至飘到了她面前,她轻轻咬着牙,忍着咳嗽,但闻到尼古丁的气息时,还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隐忍多时的痒意终于有了疏解的时刻,她又咳又打喷嚏,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鼻子。

      “让人吸二手烟,你就道德到哪里去了。”

      她轻哼了一声,低下了头,顺手把纸巾团了起来,找门口的垃圾桶。

      隔壁紧闭的客舱门忽然打开,光线顺着门的缝隙斜射过来,如同一把利剑,直接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温月心虚,心脏顿时乱了半拍,因为感冒而迟钝的情绪忽然收紧,下意识跑到门口,差点绊了一跤,狼狈至极。

      飞快开门,跑进去,把拖鞋甩在地板上,立刻窜到床上,慌不择路的直接躲进了被窝里。

      手机响了一下,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吓得手指发抖,触电一般,立刻赶紧扔到一边。

      陈濯发来一条语音。

      她闭着眼睛点开,听到男人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一句话。

      “客舱隔音不怎么样。”

      完了。

      他全听到了。

      好印象全毁了。

      耳机里这句话她来回听了好几遍,连他说话的语调都听得彻底。

      温月心如死灰般在被子里滚了几圈,露出一脸生无可恋的小脸。

      她脑海中甚至能想象出陈濯说这句话时那种漫不经心却绝对是动怒的表情。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了几句解释的话,无非是越描越黑,干脆就给他发了一句对不起。

      温月又看了一眼信息,由衷地想和陈熙建议,加快解决客舱的隔音问题。

      没有回复。

      手机响了一声,她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睁开眼。

      看向屏幕那一秒,心脏猛然收紧——

      【陈濯(陈熙哥哥)】:现在我们扯平了。

      那一瞬间,她差点呼吸不上来。

      完了。
      他好歹是长辈,应该会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她犹豫着,发了条语音,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抱歉。

      然后,温月又钻回被子里,直接缩成一团,在梦中落荒而逃。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温月险些起不来床。

      昨天下午和李抒去甲板吹了吹风,当时觉得舒服得要命,回去就直接感冒了。

      睡前她特地冲了杯感冒冲剂,喝下去甜滋滋的,晚上罕见做了梦,梦境光怪陆离的,只记得最后陈濯一脸严肃地拿出来个分贝器来,直截了当说她扰民。

      她惊醒,看了一眼手机,陈濯的聊天记录还停在昨天,她没有回复,只是和陈熙道了个早安,陈熙很快就回复了一个[摸摸头.gif
      ]的表情包。

      已经七点半了。

      上午排练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下午就要演出了。

      林凤在群里通知学生,让他们快点来二楼带妆排练。

      她只能催眠自己,昨天的尴尬是昨天的事情,和今天无关,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撑着力气换了衣服,穿着鞋子下楼,在自助区随便吃了两口,就去彩排。

      遇见师姐的时候打了个招呼,温月才发现,她连嗓子都哑了。

      好在她是替补,状态不好,也没什么大问题。

      她和几个替补的师姐一起待着聊天,一直没看到李抒,林凤姗姗来迟,看到她们在这里,笑着打了个招呼。

      看到温月,林凤冲她招了招手,温月连忙放下谱子小跑过去:“林老师?”

      “你没看手机吗?我刚给你发了条信息,怎么一直都没有回复?”

      温月一愣,连忙从包里拿出手机:“我排练的时候一般都静音的。”

      林凤皱着眉制止她:“不用看了。”

      “李抒病了。”

      她声音不小,闻言,几个替补的师姐抬头看了过来。

      偏巧,今天是彩排的最后一天,林凤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可惜,“重感冒,烧得厉害,刚才在门口让我截住了,还装没事儿人一样,脸烧得通红,我一摸滚烫,已经安排人让她去吊水了。”

      温月忍住喉咙中呼之欲出的痒意,不敢开口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凤狐疑地看向她:“你没事儿吧?”

      “千万别掉链子啊。”她伸手就要摸她的额头,吓得温月一哆嗦,后退一步。

      “没事儿。”温月侥幸自己幸亏退烧了,否则替补也出状况,就彻底完蛋了。

      她躲闪着林凤的眼神,“空调有点热,刚才出了点汗。”

      “那就好。”林凤看了她一眼,蹙着眉,“千万别紧张,赶紧去排练,坐李抒的位置。”

      “演出这么久的剧目,还是第一次替补上场呢。”林凤叹了口气。

      温月听到之后,低头一直翻着谱子,也没说话。

      “沈悦可,蔡菜,让温月做你们旁边啊,顶李抒的位置,她坐中间。”

      沈悦可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

      “运气挺好啊,温温。”

      看了坐她旁边的师姐蔡菜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情场得意,事业也得意啊。”沈悦可瞥了她一眼,笑容也带着几分挖苦,“男朋友还那么厉害呢。”

      言外之意,不用多说,李抒这次生病是假的,为了给她腾位置,让她这个替补参加这次重要的演出。

      她这一说,旁边几个师姐也偷偷看过来,眼神带着点意味深长的意味,温月默默吞下沈悦可的讥讽。

      沈悦可家世不凡,就算和港城的那批二代比,也是不相上下的,又是林凤亲自带出来的嫡传,平时在工作室就傲,眼睛朝上,瞧不起别人,之前就两次三番地暗讽她,她没回击,就真的把她当包子了。

      “师姐,我男朋友哪儿厉害了?”温月转头看向她,眼中是毫无畏惧的锐气,“你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她说完,不禁自嘲起来,和陈熙在一起,两人的事业发展本来就拉扯不清,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她在这里辩解,到底是为了心里的坦荡,还是又当又立。

      她不清楚是什么。

      但此刻,她只是在遵循自己的本心。

      “我作为李抒师姐的替补,替她的位置,让你觉得不舒服吗?”她淡淡地开口,问她,“还是觉得是陈熙的手笔?”

      “他也不至于这么下作。”

      沈悦可被她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神色慌张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到镇定自若:“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

      温月低头看着谱子,“下次别开这种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蔡蔡皱眉:“都几点了,赶紧开始,否则林老师一会儿就要生气了。”

      大师姐的威严还在,一瞬间的交锋,被她中断平息。

      温月懒得陪她笑脸,低头看了一下手机,这时候才看到林凤和李抒发来的信息,叹了口气。

      论表现力,她确实不如李抒,林凤对她们要求极其苛刻,对演出精益求精,对她不满意,也是理所应当,她翻着谱子,连忙跟着师姐们的节奏开始。

      -

      晚上六点,她和师姐们在一起吃完晚饭,和陈熙打了几分钟电话报备行程,还没来得及歇会儿,就忙不迭地跟着蔡蔡一起去换衣服。

      《渔夜唱晚》是古琴名曲,成曲自宋朝,典出宋词,曲意幽静,尽显泛舟而上的洒脱惬意,寓意深远。

      她们穿上青云色的改良汉服,发间别着雕琢着细小花样的苗银簪子,古朴中透着精致,流苏随着轻快的步伐轻轻在发间摇晃。

      在这批人中,温月的个头只能算中上,学古琴的女孩本来就气质不俗,论漂亮可能是不分伯仲。

      但偏巧温月又长了双很美很灵的眼睛,化了淡妆就看起来清秀俏丽,美人尖那里毛茸茸的碎发,看起来又俏皮,人群中打眼看去,她最出挑。

      她们的节目安排在开场,候场了一会儿就跟着工作人员到了一楼。

      即使不是第一次演出,感受到下面客人的瞩目,尤其是想到里面不少是陈熙的朋友,她还是忍不住有点紧张,摄像拍过来的时候,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镜头扫过来的一下,她冲镜头笑了笑,下面渐渐响起掌声。

      陈熙和她说会早点过来看她演出,工作人员在台上搬着古琴,她跟着蔡蔡往台上走,正在试音的功夫,蔡蔡小声问她:“陈熙来了吗?”

      就这个间歇,她偷偷往台下张望了一眼。

      前三排的主桌旁坐着几人,和站在下面西装革履、名表在腕的男士、抑或是套裙翩翩戴着高珠的女士不同,主桌的几人穿得虽然也是正装,但低调随意很多,没有什么奢华饰品点缀。

      她下意识地找寻陈熙的身影,没有找到,却意外和主桌那人对上视线。

      男人单手撑着额角,修长手指上还是常戴的那枚蓝钻尾戒,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漫不经心地看过来,带着股疏离和游刃有余的倨傲。

      她莫名地心慌一下,想到昨晚自己在他面前装乖,连忙躲闪他的视线。

      林凤在台下打了个手势,从沈悦可的位置开始,前奏响起,虽然只是替补,但这几天的认真彩排也不白费,她很快把握好了节奏,悠扬的旋律缓缓升起。

      -

      陈濯来得不算晚,主桌上都是熟人,尽管有几个论辈分算是叔伯长辈,但生意场上,钱多辈大,向来如此。

      他也不拘着,陆野正好也在,俩人大小玩到大的交情,也不多寒暄,扯点不咸不淡的笑话。

      他低头看了一眼IiPad,有一个合同比较着急,需要电子签名。
      就这会工夫,陆野忽然捅了捅他胳膊,他蹙眉看向他,陆野却冲台上勾勾唇角:“那不是你未来弟妹吗?”

      “有节目啊?陈熙怎么不过来捧场?”

      他这两句话引得住桌上几个人纷纷抬眼,前几天他送她高珠的事情隐隐约约在邮轮里传开,前两天他又和她跳结束舞,摆明了给这个未来弟妹她撑场子,陈熙之前交过女友,但这么受重视的,是第一个。

      别说有钱人就不八卦,闻言,主桌几个人都看向台上,陈濯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温月正垂着眼睛偷偷往下望。

      对视的瞬间,她立刻躲闪了眼神,澄澈的眸子闪动着慌张。

      “谁知道。”
      陈濯垂眸,喝了口酒。

      酒桌上的中年男人喝了杯酒,笑眯眯地称赞:“陈熙有福气,老婆仔真系靓女呀。”

      陈濯看他一眼,点点头,虽然没说话,可也能看出有种自家孩子被夸的愉悦。
      确实漂亮,少见的漂亮。

      其他人见他高兴,称赞的话跟竹筒倒豆子般往外倒。
      他都笑笑,不说话。

      老爷子喜欢古琴,所以节目一直都有,安排在前头,前两年还会来听,这两年精力不济,可这热闹没有改,他照例亲自录了一段视频,给老爷子发去。

      演出结束,他抬眼一看,台上的女孩依旧不死心地朝这边看去,看的是他空着的邻座。

      他垂眸,没说话,忽然看到二楼那边陈熙走了下来,兴冲冲地朝这边走来,还冲她招了招手。

      -
      温月原本以为陈熙不会来了。

      他很少爽约,她心里虽然有点不舒服,但也不好计较什么,只是一次演出,以前又不是没演出过,他回回都会看。

      只是一次,肯定也有原因,她也不打算当着人问他。

      没想到陈熙坐在主桌朝她招了招手。

      温月一愣,看了蔡蔡一眼,蔡蔡了然,会意地笑了笑,沈悦可翻了个白眼,温月没理会,朝主桌走去。

      她走近,才发现主桌上这些人,平时都是在港城新闻上能见到的人物,身家加在一起,恐怕要以兆来计数,主位的陈濯低着头依旧在看着平板,旁边桌有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她穿着演出的青云色小衫过来,像是这场饕餮盛宴的误入者。

      她还没走进,就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贴心地拉来一把椅子,她连忙说了声“谢谢”,站在原地不敢坐,直到陈濯淡淡地说了句“坐吧”,她才敢落座,下意识地靠近陈熙,迎接着主桌上打量的目光。

      陆野就坐在温月对面,看她怯生生地,小声问陈熙:“胆小啊?”

      陈熙白他一眼,微微侧身,看她额头上有着细汗,连忙抽了纸巾去帮她擦:“累了?”

      温月摇摇头,隐约感觉陈濯朝这边看了一眼。

      她感冒鼻塞,头有点晕。

      “抱歉,刚刚有点事,来不及过来。”他小声道歉。

      温月表示理解的冲他点点头。
      “瞧瞧熙仔,多关心老婆仔。”中年男人笑着捧场,“小姑娘紧张,喝点酒。”

      说着,旁边就有人帮忙倒酒。

      她其实酒量还行,只是今天喝了感冒药,连忙摇头。

      “不能喝?当陈熙女朋友不能喝可不行啊.......”

      陈熙侧身看了她一眼,小声说:“给uncle个面子。”

      温月头昏昏沉沉,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脸:“抱歉,uncle,早上喝了感冒药,喝不了酒。

      陈熙一愣,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男人的酒杯:“uncle,我替她敬您一杯,饶了她吧。”

      中年男人笑嘻嘻地:“又不是头孢?没大事,喝点正好,酒是好东西啊。”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陆野翻了个白眼,心里烦躁,看不惯这一套,可也没立场去管。

      说到底,这是仗着自己的辈分大,试探陈家的底线,要是较真,他反而推脱是玩笑话,比谁都耍滑头。

      蠢货,不了解陈濯的心有多黑。

      他看向主位的男人,男人本来慵懒地坐在上首,看起来只是漫不经心看着四周的热闹,可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小姑娘脸嫩,喝点酒怎么了,我就说——”

      他话没说完,忽然看到主位的男人面前的酒杯摔到地上,连同桌上一杯酒都摔了下去,摔得粉碎。

      像是不经意间忽然扫下去的,但谁也没有看见,旁边赶紧有人过来收拾。

      男人抬眼,瞥了中年男人一眼:“uncle长这么大了,没喝过酒啊?”

      他修长的手指依旧把玩着手里杯子的碎片,只剩高脚杯的长脚,尖锐细长,指向中年男人,如同眼神一样,像利刃。

      “要不要,我陪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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